第80章 要和我一起睡嗎
前些日子失足摔死的京極屋老板娘為京極屋老板的伴侶, 雖說能在花街開這麽一家吃女人店鋪,兩個人都絕對不算什麽善人,甚至曾經對于花魁蕨姬明裏暗裏使得游女失蹤的情況視而不見。
但大抵是花魁蕨姬實在做得太過分, 接二連三吃掉了京極屋新買進來好幾個很有潛力的新人, 以此引發了老板娘的強烈不滿, 又或是單純的,以往視而不見的旁觀者突然記起自己尚未泯滅的良知, 動了恻隐之心,才導致了這一結果。
——京極屋的老板娘,在與蕨姬花魁理論的那天,于樓上“失足”摔了下去, 摔得骨肉盡斷,鮮血橫流,死不瞑目。
自己相伴多年的枕邊人死相凄慘,京極屋的老板自然清楚緣由, 也知曉事情是誰做的,老板娘死前幾天語焉不詳對他講過吉原“鬼花魁”的故事,一切特征都與蕨姬花魁所符合,如果能将情報透露出去,甚至可以名正言順将蕨姬趕出京極屋。
但恐懼也始終扼住他的喉嚨——那可是鬼啊,殺死妻子就像随手一撥, 殺死他豈不同樣易如反掌?這讓他連一句斥責都不敢說出口, 甚至連正面看着蕨姬花魁那張豔麗逼人的臉都沒有勇氣, 只能倉惶地任由她在店內嚣張跋扈, 将所有游女都視為自己糧倉中亂跑的米粒, 随意支配, 動辄打罵。
無論是對伺候她的小女孩下重手, 還是令店裏外貌美麗很有潛力的女人音信全無,在這種女人的性命如同草芥一般的吉原內,蕨姬只要仍舊是京極屋賺錢的招牌,并且自己還不打算離去,那就不會受到什麽像樣的阻攔。
有誰能來阻止她?
這種作惡多端的鬼花魁,手上沾染了無數冤魂的惡鬼,令他陪伴多年枕邊人死不瞑目的怪物,是不是只有同為惡鬼的存在才能制衡?
京極屋的老板很怕死,一直到妻子死不瞑目的慘狀萦繞心頭,他才能夠提起那勉為其難的一點勇氣,做出那微不足道的一點對抗,大概也只是暗中吩咐遣手婆刻意将新買進來“鬼姬”的待遇,不合規矩地提到與蕨姬花魁一樣了。
同樣是膚色蒼白到不需要塗抹脂粉,不似活人,同樣是面容豔麗到猶如妖鬼,又同樣是性格嚣張跋扈,拔尖帶刺,身上都帶着花街女人應當沒有的凜冽殺意——只能看鬼姬與鬼花魁究竟誰才更勝一籌了。
……
京極屋老板做出的這點微不可察的努力似乎很見效,因為蕨姬花魁對于不敢直視她的老板絲毫不感興趣,左右她還打算在這家店待着,随便換個老板也挺麻煩,倒不如讓這家夥繼續這麽戰戰兢兢地活着,她好去見識一下有膽子自稱“鬼姬”的女人。
反正,是人就吃掉,是鬼就收拾一頓,等天亮了再扔到太陽下,上弦之位一共六個,不存在名為“鬼姬”的鬼,就算這女人勉強算強大一點,也最多是無慘大人随手提拔上來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新下弦,她随便殺一只也不會被責備。
而至于什麽時候去見一見有膽子在她面前自稱“鬼姬”的家夥……
面容豔麗妩媚的花魁看向了緊關着的窗棱,皺起了眉。
——白天實在是太令她厭惡了,分出去的腰帶也還要去荻本屋将那個試圖向外傳遞消息的女人收拾幹淨,反正同在京極屋,那女人也不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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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等到晚上,如果那家夥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鬼,還可以舒展一下筋骨,随随便便切成數十塊來娛樂一下。
另一側被惦記着的“當事人”暫且不知道自己避開了一場迅速摸到關底的速通路,狯岳冷漠地躺在自己的被褥裏,聽着兩米外那個廢物沒話找話的碎碎念,心情在“煩躁”和“懶得理”中左右橫跳。
“師兄,為什麽你的妝卸掉了,頭發還是這麽長啊,有什麽飛快長出頭發的訣竅嗎?我上次在那田蜘蛛山中毒掉了好多頭發,也不知道有沒有全都長回去……”
狯岳:“假的。”
——啊,好煩,這廢物為什麽這麽精神,他還睡不睡覺了?
“哎?連頭發也能是假的嗎?!”
金色的廢物立刻大驚小怪起來:“好奇怪!但是感覺師兄的頭發看上去很自然啊,而且假的頭發要怎麽固定在頭上,用膠水一根根黏住嗎?”
“關你什麽事。”
——頭發是假的,臉是畫的,胸是擠出來的,這難道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東西嗎?沒話找話問什麽問?這廢物究竟打算吵他多久?
——啊,有點想打人了。
“為什麽又是這樣一副不想和我說話的态度,過分,明明之前連親親都允許了,結果現在連湊近都要被瞪……”
另一床被子裏又響起了委委屈屈的聲音,狯岳聽得額角青筋直跳,最後終于沒忍住,語氣涼嗖嗖地冷聲道:
“在這說這說那吵了半天,浪費我的時間,想挨揍嗎?以為誰像你一樣蠢,還聽不出來沒話找話,你這廢物究竟想問些什麽?”
“……”
另一頭終于在被戳破後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什麽人慚愧地縮進了被子裏,最後大概是鼓足了勇氣,才從被窩裏傳出悶悶的嗫喏聲:
“因為,因為很想和師兄再親密一點嘛……就很希望可以睡得近一點……”
“——睡得近一點?”
聽不出喜怒的反問響起。
“就是很想和師兄一起睡!親都親過了,一起睡也很正常吧?非常正常吧?又不會做奇怪的事情,雖然的确很想做,但是又很怕挨揍……”
分明之前也是詢問過了,師兄可是表示過只要詢問就可以的!結果偏偏還在他去打水的時候鋪好了被褥,重點是兩床被褥離得那麽遠,現在不僅睡一個被窩的願望泡湯了,甚至連床鋪都沒辦法挨着,身邊都是冰冷無情的空氣……嗚嗚嗚,他真的好懷念師兄軟軟暖暖的擁抱啊。
嗫喏的尾調随着低落的心情一起墜下去,我妻善逸終于超級小聲地問出了他想問了好久的那句話:
“……可以和師兄一起睡嗎?”
很想擁抱,師兄已經好久沒有這麽做了,現在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感覺有熟悉的又白又軟的景象在眼前晃,晃到他睡不着,眼饞得很,分明渴望的對象就在兩米外躺着,但偏偏在之前施舍般主動親了他一次之後就冷淡到猶如沒什麽特殊關系,完全是一副公事公辦的狀态,甚至以前都可以睡在一起,現在又莫名躲得這麽遠……
之前在親親的時候他很普通地親起了感覺,就很想要繼續做下去,如果不是師兄快準狠給了他肋下一手刀,說不定當場就猴急地把人給睡了……雖然說現在也很想睡,不如說他只要一天沒有睡到人,就無時無刻不在期待這件事。
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勇氣,在另一頭的師兄莫名其妙陷入一小陣的沉默之後,我妻善逸又格外不怕死地重複詢問了一遍:
“可以嗎?”
狯岳:“……”
——看來這廢物想挨揍了。
雖然說他的确不贊同在任務期間幹這幹那,但是也從來沒有過這種令人牙疼的擔憂,他鋪被褥就是很單純的那種,因為有強迫症,所以鋪到了對稱的位置而已。
這廢物的腦袋裏是不是都被黃色的廢料和執念裝滿了,為什麽無論什麽都能歪曲到那方面去呢?這就是十六歲開不到葷的混頭小子會出現的狀況嗎?
該怎麽說,因為太蠢了,又太離譜,竟然感覺還有點可憐。
這麽想着,狯岳沒出聲地嘆了口氣,罕見的沒罵回去,反而從平躺轉了個方向,面對着翻身坐起的廢物師弟,不緊不慢掀開了被子一角,語氣罕見地很平靜,青綠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劃過一道流光,慢條斯理道:
“真煩人啊——也不是不行,所以給你個機會,要和我一起睡嗎?”
……
要一起睡嗎?
在同一房間的,躺在被褥裏,沖着他邀請一般掀起被角,鴉黑色長發(雖然是假的)散落在潔白被褥和枕頭上的師兄,一副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這副模樣究竟有多令人熱血上頭的師兄,在側着身子問他,要不要一起睡。
——那還用說嗎?!!
一剎那間春回大地,春暖花開,我妻善逸感覺這空蕩蕩的房間裏開滿了芬芳的花朵,聽在耳朵裏的與其說是被他煩到不行的捏鼻子認同,倒不如說是誘人的某種邀請——這種時候,男人絕對不可以說不要!
“要!”
我妻善逸立刻斬釘截鐵大聲喊道,并且果斷抛棄了自己冰涼的被褥,毫不遲疑就化作一道黃影飙了過去,動作迅速幹脆利落,一個滑鏟就鑽進了他朝思暮想的被窩,然後毫不猶豫摟住了肌肉緊實的腰腹,整個人牢牢貼了過去。
好香,好滑,好溫暖,嗚嗚嗚,手感也太好了吧?
這是什麽?這是同意,這是準許,這是希望的曙光,都能進同一個被窩了,還有什麽不能幹的?
我妻善逸,你快睡到老婆了!
不要臉箍住人家腰的手臂又開始蠢蠢欲動,順着腰部流暢的線條就開始打算四處亂跑,狯岳早有準備地捉住不老實的這兩只手,然後冷着臉着握住其中一只的手指,毫不留情向後一掰。
在殺豬一般的叫聲中,狯岳冷笑一聲:“我就知道。”
這廢物從來都不會在這方面懂得适可而止,允許你來睡覺就只是允許睡覺,又沒允許來睡他,手腳不老實難道不是純粹在等着挨揍嗎?
還敢動手動腳,皮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