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你還沒漲價?
京極屋, 據說是整個吉原生意最好的一家店。
遣手挑選買進年輕女人的時候,對各方面的篩查都極其嚴格,首先臉必須長得好看, 這樣才有派出來接待客人的資格,但偶爾也會收取一些長相稍微普通一些,卻在某些方面有特長的孩子, 比如琴彈得特別好,唱拍子和得格外婉轉,或是插花特別有韻味, 為此還會專門聘請各方面的老師前來教導,可謂是毫無短板。
無論是想要與美貌游女共度良宵,亦或是只單純想要聽上一段三味線,京極屋都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去處,更遑論還有決定性的因素——京極屋有着整座吉原最美的花魁,蕨姬。
據說花魁蕨姬容顏極其豔麗,美貌到會讓身體虛弱的男人激動到昏厥過去的程度, 若是定力不夠優秀的家夥,被坐在大腿上沖着耳朵呵上一口氣,便會頭腦發昏, 鼻血橫流, 甚至因為心神激蕩而當場失禁也說不定……雖說狯岳覺得這種說法真的有些難以言喻。
該怎麽說, 不愧是充斥了桃色的吉原, 就算評價一個女人“貌美”, 也要用這種令人心情複雜的說辭,似乎這裏的人除了那種事之外就什麽都不考慮了, 滿腦子的尋歡作樂, 但是他轉念一想, 這裏畢竟是花街,關注這種東西就好像鬼殺隊的劍士想要變強一樣,似乎是所謂的本分。
但即便如此,在一群莺莺燕燕塗脂抹粉的女人中,狯岳也還是木着臉點了一個彈琴的琴女。
雖說這是人家的生意,但是這麽熱情的做生意也真的有些吓到他了,而且提起來有點丢人,狯岳總覺得那些游女的眼神似乎很灼熱,好像見到了什麽珍奇動物一樣,一雙雙看上去低眉順目的眼睛其實全在他臉上刮來刮去,簡直像是恨不得給他刮下來一層皮。
并且這還可能不是錯覺,當抱着琴的女人一臉詫異起身之後,無數遺憾的眼神宛如利劍一般,嗖嗖嗖都紮在了他緊繃的後背,甚至等到他出了門,順着廊道拐了個還不遠的彎,還能聽見那邊驟然響起的“竊竊私語”。
“看上去還很年輕,這麽俊俏的男人沒挑中我,真遺憾啊。”
“是啊,這可是非常優質的男人了,老是接待那種醉醺醺的家夥,我也很想睡一次帥哥啊。”
“看到他的領口了嗎,帶着勾玉哎,這種類型很不多見的,而且感覺很沒有經驗,好想睡他一次啊。”
“我也想睡。”
“想睡。”
狯岳:“……”
狯岳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這就是吉原的女人嗎,恐怖如斯,宇髄天元竟然能在這種地方混得泰然自若,風生水起,也着實足夠厲害了,真不愧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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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頓時騰起了對游女們以及柱的敬畏,狯岳一邊步履緩慢地跟随着引路,心中思索一會兒該怎麽套話,一邊不着痕跡地觀察四周。
京極屋身為花街的扛把子,不僅僅游女是頂尖,甚至連很多細節之處,比方說欄杆的精美雕花,拉門上栩栩如生的錦繪浮世繪,多以吸睛的鮮豔顏色為主,全都透露着奢靡以及豔麗,從裏到外地展示出“美麗”以及“淫靡”。
——所以說,在這種以“精美”為主調的地方,驟然出現似是被什麽重物撞破的欄門,破碎支棱着的猙獰木茬,翻到破碎的花瓶碎片,亂糟糟的東西在地面上堆起一片雜亂無章,并且湊上一群打掃整理以及修繕的工人,似乎就顯得格外異常了起來。
本就是抱着尋找“不對勁”的打算,所以狯岳在拐角處剛一看到這幅場景,就毫不遲疑地踩着白色足袋走了過來,為他引路的琴女先是怔了一下,随後露出慌張的表情,急急忙忙追在他身後跟來壓低嗓音勸阻:
“大人,大人,我們要去的不是這邊,這裏碎物衆多,小心紮到腳底,還是随我——”
“這是怎麽回事?”
狯岳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駐足在附近,目光警銳地在木頭斷裂處來回掃過,随後才露出隐隐有些失望的神色。
離遠看還覺得可能是發現了什麽端倪,但湊近觀察,斷裂的邊緣并非多大的蠻力,大致也就是醉漢認不清路,一頭撞上了脆弱的門扉,将這薄薄的一層木片壓碎的程度而已。
“……先前有位客人,喝酒喝得很盡興,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琴女露出略有些尴尬的神色,“老板就叫了一些人來修,您看……”
耳邊也聽到了附近的竊竊私語,一些游女在嘀咕着什麽“客人粗魯”“渾身酒氣”“蕨姬花魁扔了花瓶”“醉漢摔倒”什麽之類的話語,結果只是一個醉漢嗎,還以為會有什麽在這裏受傷的人,能順着摸到一些蛛絲馬跡呢。
有些無功而返,狯岳的眉頭也重新皺了起來,最後實在是什麽也沒發現,才沉着面色準備離開。
但在轉身前,目光堪堪落極修繕工人最遠的那一頭,捕捉到一絲熟悉的氣息之後,狯岳重新頓住了腳步,青瞳帶着點意外,略有詫異地眺了過去。
埋頭苦幹的家夥也察覺到了毫不掩飾的視線,似乎是對自己的存在感還能吸引到注意而感到很意外,所以頗為疑惑地擡起頭,懷裏還抱着一堆斷裂碎木片,臉上也蹭着幾塊灰,只有擡起那一雙冰藍色瞳孔透着冷光,隔着幾個碌碌人影,和涼涼的青綠色視線相對了一瞬。
随後兩人的表情同時沒有繃住。
夜鬥的雙眼頓時睜大,簡直恨不得從眼眶裏瞪出來一般,似乎對于狯岳出現在這種地方感到由衷的震驚,而狯岳……
狯岳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什麽情況啊?夜鬥這家夥不是之前還在車站湊數售票員嗎,還放話說要解決因為無限列車死人太多而産生的風穴,怎麽一轉眼在花街看見這家夥了,還在給花街的店鋪打雜……好歹也是個神,做的活計也太接地氣了點吧?
那頭灰頭土臉的禍津神沖他擠眼睛,幾乎快要把眼睛擠到抽筋,才連比劃帶做口型地湊出一句話:
——等我賺完這五錢去找你。
狯岳:“……”
所以,你還沒漲價啊?
雖說同樣是在蝶屋,但作為“傷員”時居住,和作為“炎柱繼子”居住,還是有着相當程度的差別的。
——當然,并沒有待遇上的差別,我妻善逸幾個人早就和蝶屋的小女孩兒們混熟了,小葵更是不會因為他們有了繼子身份而改變态度的類型,所以原本是什麽樣,現在也還是什麽樣,唯一出現的差距大概就是,作為“暫住”人員,是需要記錄姓名和階級的。
“傷員的話當然都無所謂,但是現在你們幾個沒有受傷,就要将你們的房間從病房裏劃分出去,免得會有其他傷員被安排過來。”
神崎葵往我妻善逸懷裏塞了一個紙頁粗糙的登記本:
“伊之助先生的話,就麻煩善逸先生或者是炭治郎先生幫他寫名字了,記得寫在最後人名接着的空白頁,不要寫到其他地方去。”
扔下了這麽兩句話,似乎無時無刻都在忙碌的雙馬尾少女就急匆匆出了門,只來得及囑咐一句“我一會兒過來取”,就看不到了人影,留下我妻善逸幹巴巴地眨了眨眼,然後才慢吞吞翻開了這本裝訂後很明顯被翻動了好多次的線訂本。
糾結要怎麽追師兄的時候被打斷,雖然說有種被打擾的微妙,但也覺得被打斷了會稍微松了一口氣……畢竟要一個很怕挨揍的人思考自己究竟能忍受師兄揍到什麽程度,也着實有點殘忍。
撐着臉有些百無聊賴地翻開登記本,目光草草在字跡各異,甚至大多數都亂糟糟揪成一團的醜醜字跡中一掃而過,我妻善逸“嘩啦啦”的翻到了最後一頁,準備接着上一個登記人名的末尾寫上自己的名字。
“還好我也認得很多字,不然的話,小葵根本就沒有考慮過我不會寫字的情況嘛。”
我妻善逸嘀嘀咕咕起來:
“分明都記住了伊之助不認字……雖然說那家夥連筷子都不會用,也肯定很容易猜到啦。”
這麽抱怨着,我妻善逸捏起了筆頭,但還沒等筆尖落到紙面上,他的目光就突然一凝,落到了上面幾排字跡工整,筆鋒尖銳,在一堆亂糟糟醜字中堪稱鶴立雞群的一個名字。
『狯岳』
“……”
我妻善逸盯着這個熟悉的名字看了好半天,筆尖也遲遲不落,表情變來變去,目光盯在名字前面一小塊的空白處,似乎在進行什麽很有誘惑力的心理鬥争,臉頰也冒出了汗珠,嘴唇顫抖起來。
“只、只寫名字是什麽意思啊,小葵說的分明是全名吧,就算知道師兄其實更習慣被稱呼名字,但是這可是登記哎,也太随意了一點。而、而且前面還空了那麽大一塊,這不就是在誘惑別人幫幫幫他補上姓氏嗎……”
啊!我妻善逸!你冷靜,你争氣一點!不就是一個幫師兄寫上姓氏的機會,你激動個什麽勁,只是寫上姓氏,又不是冠上你的姓,不要這麽丢人,手都抖起來了!不要這麽沒用啊!
心裏的小人在瘋狂吶喊,但終究還是抵不過一個很有誘惑力的念頭,我妻善逸糾結到滿頭大汗,雙眼幾乎爆出血絲,最後還是沒敵過這個誘惑——他顫顫巍巍地在其實很狹窄的那塊空白處落筆,補了個姓氏。
『我妻』
“……”
雙頰飛速湧上鮮紅色,我妻善逸直勾勾地盯着這頁紙,目光在字跡格外不搭調的奇特組合上來回游離,最後莫名其妙地把本子抱到懷裏,蒙頭在床上滾來滾去,頭發炸得像個金色蒲公英,兀自發出了格外詭異的癡癡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