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師兄現在會在哪兒呢
吉原, 花街。
華麗、暧昧、奢靡,可以用一切與沉醉享受有關的詞彙來形容的地方,是男人尋歡作樂的天堂, 飄蕩着脂粉香氣與嬌聲軟語的繁華不夜城。
“人真多。”
狯岳不自在地跟在宇髄天元身後,皺着眉避開一個喝的跌跌撞撞但仍舊念叨着“荻本屋”“京極屋”“花魁”“漂亮”之類的醉漢,青色的眼瞳裏閃着露骨的厭棄。
“難聞的味道, 惡心的人,讨厭的地方。”
“你可真奇怪。”
宇髄天元把一只手臂抄在和服內襟, 聞言略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來到這裏的男人, 無一不覺得女人身上的脂粉氣是天下最香的味道, 就算是和無數抱着與自己同樣欲望和目的的男人擦肩而過, 也不會有厭惡這種感覺, 應該算男人的天性吧。”
“哈?憑什麽要被這些惡心人的東西代表啊?”狯岳的反應則是不耐地一橫眼,“泥土都比這種嗆人的味道好聞, 只會被欲望支配的家夥根本只是蠕蟲而已吧, 滿腦子除了女人就沒有別的東西了嗎?”
而且宇髄這家夥也太泰然自若一點了吧?他可是有老婆的家夥, 還是有三個老婆,帶着繼子來逛花街就已經非常不對勁了, 此時又會說出這種話, 真的很難不給人一種微妙的既視感。
成年人, 這就是真正的成年人嗎?成年的男人還真是罪惡,無論有幾個老婆, 無論老婆多麽貌美如花, 對于踏足這種脂粉場所仍舊毫無避諱……雖然說這家夥是因為任務才潛入的,但是看他這幅熟練的模樣, 總覺得以前也沒少來過。
“第一次逛花街, 我本來以為你會是期待更多一點, 畢竟對這種地方抱有向往的男性太多了,沒想到你居然還是偏保守那一派……也對,除了那些老古板的神道世家,誰還會帶勾玉。”
宇髄天元嘆了口氣,幽幽道:“稻玉,你這幅模樣,該怎麽才能和游女好好相處,如果冷臉把人吓到不敢說話,女人又怎麽可能把重要的情報透露給你。”
“呆在這裏就會讓我想吐。”
狯岳面無表情地回怼:
“讨女人歡心這種事我不知道怎麽做,有沒有別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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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沒有。”
宇髄天元半眯着眼回過頭,把他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遍,最後慢吞吞點了點頭,還算滿意地嘀咕了一句“皮囊起碼合格了”。
“雖說這裏的女人都是作為出售皮色的商品,不過在這種集中的街段,就算是男人也會被用挑剔的目光看待,既然你不會讨女人歡心,那就讓女人讨你歡心吧。”
皮囊是很招人喜歡的東西,如果擁有一副好皮囊,往來的人流會不自覺會将視線投注過去,即便是在人來人往的吉原,能夠出現這樣高質量的優秀客人,也是值得游女們私下竊語,随後擠作一團躲在圍栅後,帶着欣賞的意味去用視線描摹。
不僅僅是男人會主動去尋找更美的花魁,三味線彈得更好的藝伎,為了賺取足夠的錢財,又或者是單純希望碰到優質的客人,為此主動倚上橫欄招攬客人的游女也數不勝數。
甚至有些時候,被挑選的不僅僅是塗脂抹粉的女人,還有自認為地位高人一等,卻不知自己也在被私下竊竊品頭論足,被評價外貌與錢袋的某些男人們。
……
披肩銀發,洗幹淨古怪的紅斑眼妝,換下古怪無袖的鬼殺隊制服,摘下粗重的金色臂環,難得穿起正常和服的宇髄天元光是站在那,就是直立着的一米九多高的人形立牌,上面大概就是明晃晃幾個大字,“超級帥哥”。
無論是高大的身材,還是惹眼的發色,亦或是優秀的面目輪廓,都是如同黑夜中發光體一般的存在,若是單純字面上意義的“發光”,或許在燈火通明的吉原還不會被關注,但在這種游逛花街的衆多矬相低質量男性中,驟然出現一個帥哥,那可簡直堪比黑暗中的一盞燈籠。
又能有什麽會比黑暗中的一盞燈籠更引人注目呢?
那就是兩盞。
很明顯是同行的兩人風格卻完全不同,如果說銀發的男人在肆意散發帥氣華麗與荷爾蒙,那他身邊眉頭緊繃的黑發青年大概就是冷冽與沉珂的代表了。
說是青年,但大概還處于少年與成年的過渡期,肩膀在長開,體格也還有硬朗的餘地,發色純黑,但皮膚簡直是接近于藝伎脂粉一般的冷白,透不過血色,連瞳孔都是冷冷的青綠,嘴唇不悅地抿着,眸光一掃便是令人心驚膽戰的冰涼溫度,皮相很好看,但面容始終浮着一層不耐,濃黑的眉大概是除了發色與睫毛外唯一的深色,色彩濃淡碰撞明烈,透着一股排斥與抵觸的味道。
順着頸線系着藍繩與金色勾玉,這在吉原的代表性更容易引人注目——勾玉所象征的背景,很難無人知曉。通常來講,在尚未自由到随意的大正年代,只有代表了神秘的神道世家,一舉一動都帶有特殊與靜谧的古老家族,才會佩戴與神明相關的飾物。
出現在吉原花街的神道,就好似堕落入花柳街巷的純白,惡意或者不惡意都會下意識凝聚而去,彙成視線的焦點,如燈火般引人注目。
“讓女人讨歡心?”
狯岳疑惑地重複了一句。
“花街能買的也不是那些女人注意到的情報,讨客人歡心和這沒關系吧,這又要怎麽做,給錢嗎?”
“錢也是要給的,去重點關注的店裏,點那種看似不起眼的游女,通常她們知道的東西才更多。”
宇髄天元說道:
“至于怎麽做……講話可以溫和一點,剩下的,你就還是這副做派不用變,自然有好你這一口的。”
狯岳:“?”
……
宇髄天元的解釋格外抽象,像是說了,又像是什麽都沒說,最後狯岳只聽懂了讓他說話稍微溫和一點……這點倒也沒那麽困難,除了那幾個特定人選之外,狯岳與其他人的交流也鮮少那麽随意。
先前似乎是路過了一家“荻本屋”,宇髄天元豪邁一拍他的後背,叫他去別的地方自己轉轉,最好能發現點什麽情報,但如果沒有也不意外——總之就是別跟着他礙事,他要去賣老婆了。
沒錯,賣老婆。
一想到這件事,狯岳就覺得槽點無數,連吐都不知道如何吐。
該說是忍者的職業素養嗎?雖然可以确定下來那種身手的女忍者絕對不會讓尋歡作樂的男人占了便宜,但大概還是他覺悟不夠,一想到屬于自己的東西有可能被別的男人點去,就算只是彈一首三味線,也有些接受不能。
要舉例子的話,就好像他會對廢物師弟抱着別的女人大腿求婚而怒火中燒……雖然說憤怒的原因更應該與丢人挂鈎,但也不能不否認,倘若真的出現這種事,他的心情一定會無比糟糕。
就算是廢物,那也是他養着的廢物,甚至,因為“自己在乎的”被別人窺伺,而感到抵觸與憤怒,所以一氣之下做出點什麽事也不是不可能……
思緒拐了個彎,有點直奔奇怪的地方去了,意識到再想下去大概會出現什麽不太妙的後果,所以狯岳及時打住了思緒,将意識拉扯回來,仰起頭分辨起最近一間店的招牌,好方便他判斷一下剛剛這漫無目的一通亂走,究竟走到了什麽地方。
“京極屋……?”
狯岳眯了眯眼,頓下了腳步。
他記得,宇髄天元提起過的三家最有嫌疑的店,其中之一,就是京極屋。
——要不進去看看吧。
他騰起了這樣一種想法。
“奇怪……明明下午還追着要揍我,結果一轉眼就看不到人影,師兄幹嘛連走人也不告訴我,老是這麽一聲不吭就跑掉。”
縮在蝶屋熟悉的病床上,我妻善逸鼓着臉兀自生起了悶氣。
“脾氣這麽爛,又愛打人,尤其喜歡打我……為什麽要偏偏去喜歡這樣的師兄啊,挨揍倒是沒什麽,反正我跑得快,師兄也追不上,重點是該怎麽追啊?”
追女孩子他可以耍帥(雖然通常耍不起來),可以送可愛的小花和漂亮衣服,女孩子想要什麽他就努力去弄來什麽,錢也好物也好,就算只是想騙他也好,都有能夠送的出去的東西,追起來倒也沒有無從下手的局面,但是如果把想追的對象換成師兄……
我妻善逸不受控制地抖了一抖。
師兄不喜歡花,不喜歡漂亮衣服,錢也比他多,對這些東西都沒什麽追逐,甚至連喜歡的東西也猜不透,一定要說的話,師兄應該是喜歡揍他……他難道要冒着生命危險去給師兄揍嗎?
不要吧,被揍出問題了怎麽辦?他想追喜歡的人可是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的,追到手了還能做很多有吸引力的事情,如果真的被師兄天天揍得只能在病床上躺着,什麽也不能對師兄做,那這簡直就是酷刑——他可是很有熱情的十六歲生理正常的男性啊,和師兄那個疑似冷淡的家夥可不一樣!
可惡,一想到這裏,就更失落了,為什麽師兄不可以對他抱有同等的熱情呢?別只對揍他抱有熱情吧,或者再放松一點要求,就當做“打是親罵是愛”了,這種親與愛可不可以只放在他一個人的身上,莫名其妙冒出來關系很好的朋友,還要冷酷地對詢問的他說“關你什麽事”,真的會讓他心情很低落的。
師弟都被掰成蚊香了,作為老是給埋胸的罪魁禍首,好歹也負點責任吧。
我妻善逸最後恹恹地抱着被子,仰面躺回了床上。
——說起來,師兄現在會在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