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這家夥是誰啊?
産生妖怪其實并不是什麽值得驚異的事情, 畢竟一過逢魔時刻,妖鬼都會出來肆虐,只不過鬼只專注吃人, 妖怪則對于神明更感興趣一點。
但産生“風穴”……那可就不是單單涉及彼岸的麻煩了。
“這邊失蹤了四十多人,如果是被鬼吃了,堆積的死氣和靈魂倒的确有可能導致時化……”
狯岳皺起了眉頭。
“一次性死這麽多人本來就不對勁,就算是鬼導致的,但産生風穴不是會有神來解決嗎?”
“對啊。”夜鬥反手用大拇指比了下自己,“所以我在這裏, 神明大人來解決嘛。”
狯岳:“……”
你個沒神社沒神器的禍津神來解決風穴?用什麽解決, 靠蠢嗎?
“喂, 也別用那種好像我在做蠢事的眼神看我吧, 沒有神器跟随又不代表我一個神器都沒有,雖然說有和沒有也沒多大區別……”
夜鬥嘟囔了一句,随後就頗為無奈地攤了攤手, 也沒準備做多解釋,只在狯岳露出沉思神色的時候随口叮囑了一句:
“總之你就小心一點吧,就像是有什麽詛咒一樣, 出現風穴的地方總會出事,你們鬼殺隊的工作又很容易死人,此岸在沒主動接觸彼岸的時候我也無法幹涉, 幫不上忙。”
“也沒指望你能幫忙。”
狯岳自然對神明的各種制約清楚得很, 根本就沒有升起過“神明出手殺鬼”這種妄想, 不過另一方面倒是不得不重視,雖說夜鬥不太靠譜, 但這好歹也是神明的提醒, 更甚至是代表着“災禍”的神明的警示——他們此行又是不知道會對上什麽鬼的有“柱”參與的困難任務, 說不準還真的會出點什麽事。
于是他斂着眸思索了一會兒,“啧”了一聲,用指節叩了下售票的窗框,“你這有信紙嗎?”
“啊?”
夜鬥愣了一下。
Advertisement
“能寫東西的紙倒是有,也有筆,怎麽,你想寫信?”
“哪兒來那麽多廢話,快給我用一下。”
“對我客氣一點啊,好歹我也是神明大人!”
……
随口和不靠譜的禍津神吵了兩句,狯岳扯過半張紙,皺着眉在上面寫了兩句話。
他記得富岡義勇前兩天還在總部出現過,似乎也是在這附近執行了任務……總之先告訴聯絡隊員這件事吧,如果真的出現無法解決的情況,希望那些隊員知道去哪兒搬救兵能更快。
若真的出現連炎柱都解決不了的鬼,那再過來多少個普通隊員也是白搭,只有“柱”才能作為有力的增援……雖說萬一真的有意外,能不能撐到增援到達還是個未知數,不過這種事也不一定就會發生,就當提前多做個準備了。
“還你。”
随手把筆抛進手忙腳亂去接的夜鬥懷裏,狯岳把這張紙疊了疊塞進衣襟,準備等出了門再讓鎹鴉去跑一趟,不過還沒等他轉身走人,從車站進口的地方傳來的一陣喧鬧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旁邊的夜鬥也從售票窗口探出頭來,好奇地張望過去:“發生什麽事了?那邊好吵……哇,車站居然還能進野豬嗎?”
“……”
狯岳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很好,他的猜測沒出錯,被抽調的低級隊員的确會從蝶屋挑選,而且挑選的人員也還是那麽幾個,前兩天還在一起吹葫蘆,現在就又要一起出任務,他是快和這三個智障綁定了嗎?
那邊裸上身的野豬頭噴着粗氣怒吼“我聽見了怪物的叫聲”,然後是熟悉的尖叫聲“你個蠢豬那是火車的聲音”,還伴随着背箱子的竈門夾雜在其中完全聽不真切的勸阻,這三個蠢貨在人來人往的車站門口都快引起圍觀了。
“那個黃頭發的好眼熟啊,狯岳,是你師弟嗎?”
夜鬥還在旁邊樂呵呵地看熱鬧,狯岳單手捂了下臉,其實并不是那麽想承認,因為實在是太丢人了。
然而就算狯岳抱着不想開口一起丢人的想法,但我妻善逸可不是那麽想的,他和炭治郎一邊一個,死死架住試圖用野豬腦袋去撞車站門口承重柱的伊之助,面目扭曲地嘶吼:“你給我停下來啊這頭野豬!太丢人了!我們過來是要找師兄去彙合的!可惡反正也要一起做任務幹嘛自己就先跑掉了,也不告訴我——”
吼了沒兩句就開始跑題,後面全都拐彎到對“師兄自己先跑掉”的怨氣裏面去了,噠噠噠像個機·關槍一樣抱怨個不停,聽到狯岳的表情從不忍直視逐漸演變為了想鯊師弟,夜鬥聽得都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狯岳你現在的心情如何?”
狯岳磨了磨後槽牙:“不如何。”
——沒什麽大不了的,就是有點想打兒子。
“聽你師弟說話還真有意思,被講壞話的感覺怎麽樣?生氣了嗎,生氣了嗎?”
“……”
剛聽見廢物師弟大逆不道的埋怨,這邊的夜鬥又露着賤兮兮的表情用手指頭戳他肩膀,狯岳額角的青筋鼓起了好幾根,最後終于忍無可忍,擡手就一拳砸到了沒個正型的禍津神頭頂:“你也給我閉嘴!”
故意跳進雷區蹦迪後果不其然挨揍了的夜鬥:“嗷!狯岳,你就是這麽對待神明大人的嗎?”
“哪有你這麽蠢的神明!”
“哈?我可是遲早成為信衆千萬,香火旺盛的頂尖大神,無敵夜鬥神!怎麽能說我蠢呢?”
“你做夢比較快。”
狯岳毫不客氣地嘲諷起來,“還信衆千萬,香火旺盛,打個工只有五錢的工錢,你也不怕餓死。”
“我的心被捅了一刀!狯岳,你真是好毒的話……哼,我明天就漲價,六錢!”
“廉價。”
……
另一邊倒是旁若無人的吵了起來,甚至因為音量同樣不小,就連存在感堪憂的夜鬥都被投過去了注視的目光,我妻善逸的耳朵格外敏銳,自然毫無意外地捕捉到了熟悉的聲線。
“我聽到師兄的聲音了,炭治郎!”
于是他立刻提起了精神,手上仍舊架着伊之助的胳膊,用以防止沒見過列車的野豬又跑到哪兒去惹麻煩,下意識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然後表情就定格在了臉上。
“……”
黑發青瞳,脖頸帶勾玉,眉頭緊蹙,眼含殺意,表情很兇,沒錯,是他的師兄。
師兄這次沒穿他更為熟悉的鬼殺隊制服,而是很罕見地穿上了寬松的袴,羽織罩在肩頭,乍一看像青紫色的外褂。袴擺順着重力垂下,堪堪露出閑散的木屐和潔白的二趾襪,氣質和穿着隊服的時候完全不一樣,甚至現在看起來還會給人一種溫和的錯覺——如果忽略暴躁的神色和手上的動作的話。
會對着他不認識的家夥露出怒色,毫不客氣地斥責,完全沒什麽距離感地前傾上身湊近,幾乎貼上額頭彼此怒視,甚至還熟稔到像平時打他的腦袋一樣,毫不冷淡地擡起手,狠狠敲了一下那家夥的頭。
我妻善逸的表情開始漸漸消失。
對別人都更為疏離冷淡的師兄、只會和他吵架的師兄、雖然很暴力但明顯會在暴力中透露出親密的師兄、以這種接近于打鬧的行為表示親近的師兄,此時正在和另外一個不·是·他的家夥吵架。
——神色憤怒但透着熟稔,眼神嫌棄卻毫不疏離,還有揍的那一拳……那種力度!那個位置!那種行為!師兄明明只這麽揍過他吧?!!
也不知道為何,我妻善逸的神色開始控制不住地扭曲了起來。
倒也不是嫉妒那家夥被打……說真的,看見師兄揍別人其實還有點幸災樂禍,但是,但是,這種情況不太一樣吧?師兄揍那家夥有用力嗎?很輕吧!這真的是在打架嗎?!師兄最沒有距離感的人明明是他,為什麽突然就多出來一個不認得的家夥?
——哈啊?那人是誰啊?!為什麽看起來和師兄那麽親近啊?要知道師兄對別人可是很少動手的!就算是關系還算可以的村田先生,師兄也沒有做出過這麽親近的行為!雖然說被打很痛,但師兄對不熟的人都很守禮,正常來講都是懶得說幾句話,冷漠到沒什麽交談,要真的親近到一定程度才會有這種做法吧?!
上下齒列咬合在一起,目光仍舊死死盯過去,我妻善逸毫無自覺地“咯吱咯吱”磨起了牙。
師兄什麽時候有這麽親近的朋友了,他為什麽不知道啊!從來沒有聽師兄提起過,也從來沒見過,就好像他的師兄在不知不覺間和另外的人結下了更深厚的緣分,就在他不知道也看不到的地方,有了關系像他一樣親近、甚至有可能更親近的朋友……雖說和師兄做好朋友的标志也許稱不上什麽很好的待遇,但是憑什麽啊?
憑什麽啊?!他和師兄從桃山就一直在一起,修行也在一起,訓練也在一起,明明應該是彼此最親近的家人了,師兄和爺爺都是他最親近的羁絆,他才是師兄的師弟吧?!
心底一股酸意就好像破了洞的氣球,“嗤嗤”地露出酸氣,順着心髒被輸送到四肢百骸,再攀着脊背和脖頸爬上皮膚,浮在鼻尖和眼圈。
不明來源,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席卷了我妻善逸的內心,講不出緣由的酸澀泛在舌根,甚至就連師兄揍完那家夥一拳,臭着一張臉捏了張車票向他這邊走過來,這種詭異的感覺也沒有消去,反而順着酸溜溜的鼻尖一起浮在了臉上。
“你出息呢?淚腺連着太平洋嗎?”
狯岳咋了下舌,目光在廢物師弟臉上轉了一圈,又皺起了眉。
“真是想不到你究竟哪天沒哭過,區區一個任務。喂,廢物,你們買票了嗎?”
“還,還沒。”
我妻善逸磕磕巴巴回了一句,然後下意識越過身側去看那個最靠邊的售票口,裝作不經意地詢問道:
“——師兄,剛剛和你吵架的家夥是誰啊?很熟嗎?”
“問這個幹嘛?”師兄掃了他一眼,似乎是沒什麽回答的意思。
我妻善逸的臉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該怎麽回答,直說他很在意?但是說實話他也捋不清自己為什麽這麽在意,簡直在意過頭了,明明只是師兄……而且師兄一直都不熱衷分享自己的事情,問出來的可能性總覺得很小。
——但是也說得通的吧?他們可是身份最親近的師兄弟,關系也應該最好才對,突然多出來一個莫名其妙的朋友排在他前頭,誰都會在意的,那家夥究竟哪裏比他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男性本能,我妻善逸開始在心裏無意識地攀比起來。
可惡,是帥哥只和帥哥一起玩嗎,這家夥眼睛顏色好帥,頭發也很規矩,不過總覺得好像有點眼熟,以前見過嗎,怎麽沒印象?
師兄究竟什麽時候有的這一號朋友,根據師兄那種對外人冷淡的性子,起碼要認識很久才會這麽沒分寸感吧,那家夥什麽時候背着他和師兄認識的啊?
“是師兄的朋友嗎?能這麽開開心心快快樂樂地打鬧,肯定是關系很好的朋友吧——真好啊,好親近啊,不過也真奇怪啊,師兄什麽時候有了關系這麽好的朋友,為什麽我卻一點也不知道呢?”
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還能有這麽酸溜溜的語氣,但似乎也控制不住,話語說出來的時候就已經這麽詭異了。
“為什麽要讓你知道?”
然而師兄似乎對此毫不在意,完全沒有否認“關系這麽好的朋友”的說法,甚至眉目張揚着,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理所當然地反問:“我的事情什麽時候輪到你來管了?”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心态,眼看着狯岳沒準備回答他,冷着臉轉身準備去給他們幾個買票,我妻善逸就覺得憋着的一口氣更酸了。
于是身體快于思想,他幾乎本能地就跟了過去,擡起手用指腹捏住了青紫色羽織垂落的衣角,在狯岳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之前,低低地問了一句:“我不可以問嗎?”
“……”
狯岳停下腳步,回過身,眼眸微垂,重新細細打量了一遍自己的廢物師弟。
懦弱的神色,畏縮的肩背,躲閃的眼神,和令人想象到溫暖和陽光的發色。老是愛哭鼻子,經常大吵大鬧,沒有自信,連詢問真正在意的東西時都不敢有底氣。
最大的夢想是結婚,對女孩子很癡漢,雖然最近狀況有點減弱,一部分火力似乎轉到他身上去了。
但是仍舊沒膽子去想自己轉變的原因,像是只安于現狀的烏龜,把肉放到嘴邊會湊上來吃兩口,其餘時候就自得其樂縮在殼裏,不知道怎麽樣才能爬出來。
就是看不慣他這副懦弱的樣子,以前在桃山的時候就是,現在也是,明明擁有他夢寐以求的天賦,明明接受着老師的教導,明明能斬出那麽驚豔的一刀,但是堅定認為自己是弱者,需要被輕視,需要被保護,需要無知無覺地縮在安穩的殼子裏心安理得。
狯岳微微眯起了眼。
不回答夜鬥的身份自然有他的理由,畢竟與他結緣也就算了,再與彼岸結緣,說不準哪天就成為一腳跨過界限的人,要整日生活在能看得到妖怪的驚恐中,所以對此更合适的做法是避而不談。
——不過倒也沒想到……區區一個夜鬥,還有這種作用的嗎?
“你當然可以。”
于是狯岳慢悠悠收回視線,從鼻尖裏哼出一聲。
“但是我可不會告訴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