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說實話, 身上濕漉漉的很難受。
和努力修行時衣衫被汗水浸濕是完全不同的感覺,能很明顯地察覺到細細的水流順着重力往下淌,從發絲、下颚, 甚至是纏繞在脖頸上吸飽水分串着金色勾玉的藍色頸繩, 一起慢吞吞地往衣襟裏滑落。
鬼殺隊的制服料子堅韌, 水火不侵,但這不代表內襯也是這種衣料,順着脖頸領口滑進去的水流很輕易就能将內襯的所有吸水布料濡濕, 然後再黏答答粘在皮膚上, 最後被沉重結實的黑色制服徹底鎖住,溻濕的觸感簡直令人心頭火起。
——難受死了。
狯岳暗咒一聲。
茶杯裏裝還不是單純的清水, 而是帶了茶葉味道的苦茶, 桑島老師很喜歡那種微微泛苦的味道,雖說狯岳對甜食也沒什麽興趣, 但在這方面也難得和我妻善逸看法相同——那種泡樹葉的苦水, 有什麽好喝的。
而此時, 他還要忍受內襯全部黏在身上的詭異觸感,甚至頭發絲還滲透了那種苦樹葉的味道,倒是不難聞, 但總讓輕微潔癖有種心裏不舒坦的感覺, 踩下去的力道就更加毫不留情, 直疼得被壓平在地面上的金發師弟吱哇亂叫:
“啊啊啊啊啊——!韌帶!韌帶要斷掉了!好疼!救命啊!感覺腿已經被撕裂了!我的腿不會就這麽斷掉了吧!!!”
“沒斷,瞎嚷嚷什麽。”
狯岳不耐煩地“啧”了一聲:
“如果這種程度都要斷掉韌帶,那你也僵硬到無可救藥了, 只是會疼一陣子而已, 忍着不就好了, 真是個廢物。”
“出現了!好過分的說法!!!”
就算後背還被踩着, 兩腿的韌帶傳來一種接近琴弦快要崩斷的尖銳刺痛,我妻善逸也仍舊頑強地沒有放棄反駁,大聲指責起來:
“這是魔鬼才會說出的話吧?!抻拉韌帶可是要循序漸進的,師兄手段這麽粗暴,給我留下心理陰影怎麽辦?!對待我就可以這麽随意了嗎!說的這麽簡單,師兄自己為什麽不來試一試啊?!”
“哈,這才哪兒到哪兒。”
狯岳給出的反應則是毫不客氣的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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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痛就忍不了了?我可是經歷過比這過分很多倍的訓練,還用得着你讓我試?”
宇髄天元給他的訓練堪稱噩夢級,他前段時間開韌帶可是比這恐怖多了,就算是對自己下手同樣夠狠的狯岳,在想起來那種令人眼前一黑的抻拉方式也不由得後背發涼,現在換做他給廢物師弟抻拉,可是已經手下留情了不少,不然現在哪還有這家夥大聲嚷嚷的餘地。
“這還能叫‘這點痛’?!!再這麽下去我覺得自己的腿都快沒有知覺了!!!”
被踩着後背貼在地面上的我妻善逸哀嚎道,疼到冷汗都滲了出來,雙手撐在地上試圖掙紮起身:“至少也張弛有度啊!力道松一點啊混蛋師兄!老是保持繃緊的弦會斷的,一直被抻開的韌帶也會斷的,要斷了啊!!!”
“你可真麻煩啊。”
頭頂上方傳來仿佛他在無理取鬧的嫌棄聲音,我妻善逸已經開始飙淚了,不過好歹背後死死踩下來的力道也放松了一點,讓他稍微掙紮着擡起了半截身子,兩條腿快要崩斷的痛感延緩了些許,終于能冷汗津津地松了一口氣。
只不過,這口氣他甚至還沒吐完,猶如地獄魔鬼一般的師兄就又躍躍欲試地開始施加力道,甚至還問了句完全沒準備聽他回答的征詢。
“好了吧,廢物,已經讓你放松了,現在可以下去嗎?”
雖然是征求意見,但似乎完全沒打算聽他回複,話音剛落下,背後就又一次傳來沉重的力道,不緊不慢地往下壓——喂!等下!好歹讓他緩口氣啊!!!
“啊啊啊啊啊停停停!師兄!停下來!韌帶要斷掉了!再來一次我會死的!真的會死的!!!”
我妻善逸立刻又驚恐地尖叫了起來,發揮了十二分的求生欲,手腳一頓亂撲騰,胡亂地開始掙紮,大概是爆發的求生欲望太過濃厚,就算是狯岳也一時間沒踩住人,猝不及防地只來得及說了聲“喂別亂動”,就被這一頓撲騰給掀倒在地,甚至原本用來踩住師弟後背的那條腿也被警惕地死死抱住,挂着一個人的體重,幾乎動彈不得。
“我說——我說啊,師兄,太粗暴的手段是不可取的!以這種方式來抻拉韌帶也是不可取的!為什麽師兄就不能溫柔一點啊!這麽兇殘誰能喜歡你啊!!!”
死死抱住“作案兇器”的我妻善逸呼呼喘着粗氣,雙眼幾乎爆出血絲,手腳并用地挂在自家師兄大腿上,生怕自己一松手就又被踩平到地面,簡直恨不得把自己直接焊上去,好用吃甜食長出的這些斤分量把師兄的大腿牢牢壓住。
“你要聽小葵剛剛講過的拉伸過程啊!循序漸進!不是一下子踩到底!拉伸完成還要給大腿按摩,避免第二天痛到走不了路!我現在已經覺得痛到流汗了!好歹對我溫柔一點吧!!”
手臂牢牢圈住柔韌有力的大腿,臉頰也貼在結實的布料上,我妻善逸在閉着眼大聲喊完這兩句話,才回過神來,注意到自己剛剛究竟幹了些什麽事。
“……”
此時空氣中的沉默,大概就是死線來臨前的預兆,當我妻善逸意識到自己不僅把師兄掀翻,甚至還抱着人家大腿不撒手之後,頓時就覺得手下線條流暢的大腿有點燙人,似乎在被制服褲包裹下的皮膚裏,流淌的不是鮮活的血液,而是師兄那殺氣騰騰的怒意。
“你想死嗎……”
狯岳坐在地上,一條腿上挂了個金色挂件,另一條腿半屈起來,雙手向後撐住地面,額頭上的青筋跳得好不快活,後槽牙也磨個不停,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吐出了師弟的名字:
“……我、妻、善、逸。”
——糟糕了。
我妻善逸的冷汗瞬間就濕透了整個後背。
——生氣了,絕對是生氣了!師兄正常都會叫他“廢物”的,偶爾心情好或許會叫他“善逸”,只有非常生氣的時候,才會連名帶姓叫他的全名,就像現在這樣!
我妻善逸吞下了一口唾沫。
“那,那個,師兄,我覺得我已經休息好了,可以開始新一輪的抻拉,如果你現在把我打成重傷,可就沒有辦法繼續訓練了!所以我我我們暫時不要去考慮和訓練無關的事,你說怎麽樣?”
一邊說着,我妻善逸一邊戰戰兢兢松開樹袋熊一樣抱住師兄大腿的手腳,哆哆嗦嗦地試圖撐着爬起來:
“就算,就算是剛剛那種抻拉方式也沒問題!只要之後可以幫我按摩一下就好了……啊啊啊對不起!不按摩也沒關系的!只要不揍我!對不起師兄!!!”
爬到一半,就又被飛過來的一個惡狠狠眼刀給吓了個一激靈,下意識又抱緊了懷裏的東西,然後頗為尴尬地發現這居然還是師兄的大腿——這就稍微有點難為情了,怎麽搞得他像一個對師兄大腿猛抱不松手的變态一樣,可以解釋一下嗎,他其實真的只是被吓到了而已。
——不過說起來,就算隔着層布料,也能摸出來觸感很贊哎。
我妻善逸的心思飄忽了一瞬間。
——該怎麽說,不愧是和他一起修行雷之呼吸的師兄嗎?雷之呼吸的相當一部分修煉着重于鍛煉速度,所以對于下肢的要求異常嚴格,既要有足夠支撐瞬間爆發力的腿部肌肉,還要注重肌肉不可以誇張到影響速度以及靈活性的程度,所以無論是他還是師兄,在腿部的鍛煉上都十分下功夫,現在摸起來也是那種超級棒的感覺……柔韌有彈性的順暢腿部線條,就算沒有看見,也能想像出來那種富有力量的流暢美感……
這麽想着,大概是屬于男性的本能,就和曾經下意識手中抓了一把那次相同,我妻善逸的手下又不自覺地摸了摸,然後在反應過來自己行為好像不太妙的同時,也僵在了原地。
“……”
這下連師兄的眼神也已經開始不對勁了,從先前的憤怒變成了現在仿佛在看什麽蟲子或者髒東西的目光,分明也算是間接避免了挨揍的危機,但為什麽總覺得更加不自在了呢……
留下冷汗幹笑了兩聲,我妻善逸緩緩松開自己的手,眼神慌亂地試圖左右而言其他:
“其實這只是個意外……說起來師兄腿上還帶了什麽東西嗎?剛剛似乎摸到了什麽鐵片之類的……”
“那是藏在腿上的短刀。”
狯岳面無表情地回答:
“如果出現腿部被控制住,或者無法行動的時候,可以利用短刀來給敵人出其不意的攻擊——就比如你剛才那樣。”
雖說他現在還沒有學會怎麽才能在不動手的情況下取出刀片,不過說出來吓唬吓唬廢物兒子就已經足夠了,這小子一聽說自己剛才和一把刀就隔了層布料,臉色“唰”得就白了,血色褪得比誰都快。
然後嘴唇抖了抖,驚恐的目光挪到了他肩頸處斜着向下沒入制服裏的繃帶,顫顫巍巍地問道:“那,那繃帶下面也是……?”
“當然是。”
狯岳冷笑一聲。
“該有的都有,一樣不缺,怎麽,你還想看看不成?”
要适應身上藏住許多暗器的感覺,這樣才能逐漸養成身體習慣,方便及時反應過來取用這些東西以應對特殊情況,所以狯岳這幾天就連在宇髄天元那裏挨揍的時候都随身帶着這一堆兇器,連睡覺都沒摘下去,他現在甚至能毫不誇張地自稱“移動冷兵器庫”,随手一摸都是冰涼森寒的兇器。
只不過雖然已經開始熟悉身上攜帶一堆暗器的感覺,但在茶水把內襯和繃帶全都浸濕之後,不舒服的觸感也開始直線上升,如果不是還想着過一陣子可能還需要潑茶拼手速,還不如幹脆忍忍,他早就想去換衣服了。
“給我趴回去,廢物。”
狯岳起身又踹了一腳廢物師弟的屁股,冷酷無情道:
“第二輪拉伸,敢再亂動就踩碎你的脊椎。”
“噫,好恐怖的說法!”
雖然仍舊露出了恐懼的表情,但還是格外老實地重新趴回了地面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覺得自己有點理虧,這一次我妻善逸倒也沒敢亂動,雖然仍舊叫得像殺豬一樣慘,直看得旁邊的炭治郎與伊之助感同身受,每一次狯岳把人踩平在地面,他們都跟着渾身一抖,身體也幻痛起來——不得不說,善逸的師兄真的好嚴厲啊。
大概是他們的注視太有存在感,“嚴厲的師兄”眉頭跳了跳,随後青瞳一眯,把視線挪了過來:
“你們看什麽看,也想讓我幫忙拉韌帶?”
兩人同時一個激靈,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善逸,既然是你的師兄,還是只訓練你自己比較好吧。
……
韌帶拉伸之後是一小陣的按摩,為了避免因為疼痛而影響接下來的反射速度訓練,炭治郎與伊之助都是由蝶屋的小女孩來幫忙,輕輕地按揉抻拉過度的腿部肌肉,雖說仍舊有些酸疼,但也比起緊繃的感覺好上不是一星半點,也勉強算得上休息了。
——當然,這只是對他們兩個而言。
“咿呀!好疼!好疼!!師兄你的手勁為什麽這麽大啊?太粗魯了吧!感覺大腿都快被你掐青了!嗷!這裏是筋,不要按了,好痛!!!”
自稱一派的雷呼師兄弟那邊,則是毫不令人意外的哀嚎聲,雖然說我妻善逸表現得很希望由女孩子幫他按摩,但由于他前科的微妙發言還在,眼看着小女孩去給這麽癡漢的家夥按摩也實在于心不忍,于是狯岳幹脆把袖子一撸,直接把這種活計也包攬了下來。
“吵死了!能不能閉嘴!”
一邊皺着眉頭給這廢物的大腿按摩肌肉,一邊還要忍受耳邊吵個不停的肮髒高音,狯岳在心裏不值一次提起了對廢物兒子的殺意,然後再捏着鼻子按捺下去,他媽的,自己的兒子自己還得忍着……不過這也太吵了點吧?
“因為真的很痛啊!”
然而我妻善逸還在吱哇亂叫,雖說他反應這麽大也不全是他的錯,因為狯岳下手的确不輕,剛剛抻拉到極限的韌帶和肌肉被狠狠揉按,的确是會痛到令人窒息。
“要死了!要死了!感覺肉都快被師兄掐掉了!稍微輕一點啊!!!”
“這樣放松得更快,廢物。”
狯岳煩躁地反駁了回去,不過大概是實在被吵得不行,手上的力道也稍微放輕了一些,順着小腿肌肉向上揉搓,雖然仍舊有一種肌肉抽痛的感覺,但好歹也減輕到了能夠容忍的地步,于是我妻善逸也毫不掩飾地松了口氣,終于留出一點餘力擡眼,光明正大地偷瞄起來。
……哎,雖然說之前已經有這種感覺了,但還是想感嘆一下,濕漉漉的師兄看起來好色啊。
脖頸上的藍繩早就吸滿了水分,顏色比平時看起來更深一點,襯得脖子更白了,發絲也有很多都黏在臉上、脖頸上,現在還有水珠在一點點順着發尾掉下去,砸在白到晃眼的領口,或者砸到肩頸纏繞着的那一截繃帶裏。
白色的繃帶浸水之後就變得透明,雖說只有肩頸的一小截露在外面,但總是會令人忍不住遐想,再往下也纏了這麽多繃帶吧?師兄的上半身幾乎都濕透了,是不是藏在衣服下的繃帶也全部都像這樣,若隐若現地透出原本的膚色呢——雖說原本的膚色也白到過分。
我妻善逸一直很想吐槽來着,就算這樣也很好看啦,不過師兄的白可一點也不像那種女孩子柔軟泛着粉的鮮活的白,而是冷冰冰的,仿佛一塊萦繞着寒氣的玉石,就算在陽光下看起來也像是失血過多,與其說是白皙,倒不如說更接近于蒼白,好像藏在黑暗中從不見光的膚色。
不過現在看來,就算是這種令人看起來就覺得陰森森不敢靠近的蒼白,在被潑上一層水漬之後,看上去都柔和許多,甚至還有點莫名其妙的暧·昧,目光盯上去,就忍不住思考摸起來的觸感,露出一小片,就十分想要幻想大片裸·露肌膚的模樣。
睫毛也是濕的,甚至上面還挂着兩顆特別小的水珠,分明露出的是對他很不耐煩的表情,但仍舊認認真真順着他的小腿肌肉向上按捏,嘴巴講話特別毒,不過之前摸到過的觸感倒是很柔軟……
思緒不斷神游天外,從一開始的簡單發散逐漸歪曲到了格外奇怪的地步,腿部的按摩也越過了膝蓋,順着大腿內裏的根筋向上,直到按到了大腿中段的時候,我妻善逸猛然一個原地後撤,兩腿迅速合攏,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改為了規矩跪坐的姿勢,表情奇怪地磕磕巴巴開口:
“好、好像,已經完全放松了,接下來不用再按摩了,師兄。”
“完全放松了?”
狯岳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拉伸最嚴重的韌帶那裏還沒有按到吧?你之前不是還嚷嚷着腿快要被撕裂了嗎,現在就覺得沒問題了?”
“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現在的我狀态非常好,完全沒有韌帶撕裂的感覺,所以沒問題!”
仿佛突然吃錯藥一樣的廢物義正辭嚴,甚至之前還在避之唯恐不及,現在卻好像想轉移他的注意力一樣,焦急地催促起來:
“我們趕快進入下一項吧,師兄,下一項是什麽來着,比拼潑茶水嗎?”
“那是最後一項。”
一直盯着幾個人進度的神崎葵插話道:
“第二項是捉人,用來鍛煉身體的反射速度。只要能碰到對方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就算過關了,之後才是訓練手腦的反射,善逸先生現在還沒有那麽快。”
“哦……”
我妻善逸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觸碰到對方的身體,捉人,一追一躲,最合适的方法自然是直接撲上去,如果能直接手腳并用抱住對方,這才是完美的勝利。
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自己的勝負欲熊熊燃燒了起來呢!
我妻善逸立刻鬥志昂揚了起來,心情甚至要比之前聽說女孩子幫他訓練更加高昂了一些,連背後都出現了熊熊烈火的幻象,此刻他幹勁十足,精神頭好到令旁邊兩個仍舊在龇牙咧嘴按摩韌帶的小夥伴震驚的地步。
“紋逸那家夥,怎麽狀态突然變得這麽好?”
伊之助喃喃道:
“連本大爺都覺得身體痛到不行了。”
“……可能是因為不想讓師兄失望吧?”
炭治郎猜測:
“善逸現在的味道很有鬥志,感覺他想贏的念頭前所未有得強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