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妻先生不肯喝藥
鬼殺隊會用雷呼的劍士一共也湊不齊兩只手, 随“柱”召集的隊員隸屬哪一呼吸法更是知根知底,可以說,整片區域會用雷呼劍法的人一共就倆——且這兩個人還是同一門下的師兄弟。
能在那田蜘蛛山裏用出有雷鳴聲響劍型的人, 除了那個廢物……還能有誰?
狯岳深深吸了一口氣, 周身的電弧“噼啪”兩聲,閃爍得更加耀眼,飛躍在樹梢頭的速度也快上了不止一籌, 整個人幾乎化身為一道紫色的電光, 向着有“轟隆隆”落雷聲響的地方飛速前進, 并且在心中默默數着停在耳中越來越近的落雷聲響。
一、二、三、四……目前為止, 總計已經聽見四聲霹靂一閃了。
狯岳又一次加快速度,心裏浮出沒來由的慌亂, 就像是進山時被他自己所忽視的那一點擔憂, 此時才仿佛遇薪的火苗, 騰騰燃燒了起來。
聽聲響距離不算遠, 很快就可以趕到,只要能保證廢物兒子遇到的不是所謂的“十二鬼月”, 其它的鬼也奈何不了那家夥——那個廢物可是連彼岸的妖怪都可以一刀斬斷,在這座山裏又會遇到什麽危險?總不能中毒吧。
……也不知道為什麽, 一想到這裏,總覺得更加不妙了。
狯岳默默又提了速,耳邊也響起了第五聲落雷, 終于在第六聲雷鳴響起時,他抵達了這一片血色月光下的空地,腳下堪堪離開樹幹的枝杈, 從擋住視野的一團樹冠中沖出, 于陰影中落入明亮的月光, 剛剛好看清了在這一輪圓月下,于空中倒置身位,面色平靜,閉眸歸鞘的一抹金色閃電。
空氣中殘留的電光幾乎能夠撼動空間,即便是屬于拔刀術一種的霹靂一閃已經歸鞘,但仍舊在空中殘存了灼燒的熱度,刺目電光比脫出雲層的月色都要耀眼,倘若不避讓地直視,恐怕會讓視網膜烙印下一瞬消失不掉的光斑,但狯岳仍舊近乎本能地睜大了雙目,将這毫不留情的一道閃電刻進了瞳孔微縮的青綠色眸中。
好快,如果這一刀瞄準的是他的脖子,他能夠躲得開嗎?
狯岳莫名地冒出了這樣一個想法。
霹靂一閃本就是雷之呼吸六型中速度最快的劍型,善逸學不會其它的型,所以把所有功夫都下在了這一型上,就像桑島老師所叮囑的一樣,不停磨練,直至登峰造極……甚至與上一次在鳥取斬殺妖怪時相比,這一刀更快了,快到幾乎令人反應不過來的地步。
長着人首蜘蛛身軀的鬼被一刀斬首,從空中滾落下青白色帶斑點的頭顱,嘴上還在又怒又不可置信地詛咒着什麽,但已經從切面平滑的脖頸處開始化為灰燼,于一輪圓月下歸鞘的金發少年也卸了力,松開了按在刀鞘上的手,仿佛真的只是陷入了沉睡中一般,後仰失重地頭朝下墜落下來。
“……喂!”
被驚豔的一刀怔忪在原地的狯岳連忙反應過來,堪堪在師弟頭朝下落地前把人從半空中截下,護着不省人事的家夥的後腦,輕飄飄落了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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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也懶得計較踩着的地面剛剛還是一具無頭蜘蛛鬼的屍體了,狯岳攬着廢物兒子的後頸把人平放在地面上,皺着眉輕輕拍了拍淚痕還沒幹的臉頰:
“善逸,醒醒?”
“……”
按理來說,即便是陷入昏睡中斬鬼的狀态,善逸這家夥也應該在一切結束之後像是驚醒一般回過神來,也許會将剛剛的一切視作夢境,也許會誤把自己的戰果算在別人頭上,堅定地認為自己是“被保護的弱者”,但至少從未出現過這種昏迷不醒的狀況。
“……”
狯岳立刻在廢物兒子脖頸的動脈上摸了摸——不太妙,跳太快了。
心下一沉,他又試了試耳根和額頭的溫度,毫不意外地發現熱度有些不尋常,呼吸也顯得更加短促,翻看廢物兒子的左手,還能見到發黑發紫的血洞,像是被什麽毒蟲咬過一般,青紫的顏色順着脈絡一直蔓延到手腕手臂,然後藏進鬼殺隊黑色的制服袖口裏。
毒素蔓延似乎很快,甚至已經出現了更加詭異的症狀——如果狯岳的發現沒出錯,他是的的确确感覺到,廢物兒子的手掌似乎縮小了一圈。
萎縮肢體的毒素嗎……那就應該是鬼毒了。
“廢物,醒醒,先別睡。”
狯岳迅速從口袋裏拿出先前在蟲柱蝴蝶忍那裏領到的解毒劑,穩穩地找準已經變色的血管,把淡紫色混着紫藤花色素的澄清液體注射了進去,直到看見青紫發黑的血管顏色淡了淡,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然後把目光挪到了睡得一臉平靜,好像下一刻呼吸停止也不奇怪的蠢臉上,盯着這副就算被擺進棺材也不違和的表情,目光凝了凝。
“都說了先別睡了!給我清醒一點!”
狯岳果斷選了掐人最疼的大腿裏側,捏起一小塊肉狠狠橫向掐着擰了一把。
“嘶……好疼啊……”
也不清楚是解毒劑的功效,還是狯岳狠狠掐的那一把大腿肉的作用,即便語氣還很微弱,但我妻善逸也勉強半睜開了眼睛,金褐的瞳色在狯岳的臉上停留了一瞬後,平靜到像個死人的表情也終于帶了點活人氣,誇張地扭曲了起來,擠出兩滴大概是疼出來的眼淚,龇牙咧嘴地小聲指責道:
“是師兄啊,怪不得,也只有可怕的師兄會對傷員下這麽狠的手了,好過分,我可是被很奇怪的蜘蛛咬到了哎……好痛的,腦袋也好熱,好暈,好想睡覺……”
“廢物,現在敢睡就殺了你。”
狯岳果斷把人支起來,背在了後背上,擡頭辨認了一下方位,随後沖着西南方向迅速掠去,他記得鎹鴉剛剛傳遞的位置消息,能夠解鬼毒的蟲柱蝴蝶忍此刻應該就在那個方位。
背後的金色腦袋似乎沉默了一下,然後把頭埋在了狯岳的頸間,有毛絨絨的觸感蹭了蹭,有點癢,不過很快就乖乖地停了下來,響起了悶悶嘟囔的聲音:“過分,為什麽要說這麽恐怖的話啊,沒死在鬼手裏卻要死在師兄手裏嗎?”
“那你不睡不就行了。”
“但是我好困,好累,還很害怕,和鬼戰鬥真的好恐怖,光是要自己別吓暈就已經很努力了……師兄,我剛剛好像夢到爺爺了。”
“你暈過去的時候才有點用——喂,給我運轉呼吸法,延緩一下毒素,你個廢物要是這個時候再被那種垃圾的毒給放倒了,老師也會寫信過來罵你的。”
“哦……”
蝴蝶忍分發的解毒劑其實也只能算針對通用鬼毒的紫藤花提取物,能夠減緩毒素的蔓延,但真正解毒還是需要對症調配,以及萬能的多曬太陽,所以即便是狯岳已經給我妻善逸打了一針,但鬼毒仍舊在緩慢地侵蝕着人類的四肢,狯岳已經察覺到,身後背着的廢物兒子似乎整個人都縮小了一圈。
原本應當是中氣十足大聲尖叫的聲音,此刻也礙于中毒後的虛弱狀态,聽上去近乎于輕飄飄的耳語呢喃,背後趴着的廢物大概也再沒什麽精力和他吵架,努力維持着運轉呼吸,也沒再說什麽話。
一直到狯岳找到正擡着擔架往山林外運送幸存隊士的“隐”隊伍時,他才聽見耳後傳來一句近乎夢呓的低語,但聲音實在太輕,也太模糊,就算是貼着耳後,狯岳也只聽清了一聲含糊的“師兄”,至于剩下的聲音……大概是跟着廢物兒子呼吸的熱氣一起散到空中了吧?
……
“他中毒的時間不長,也有好好地用呼吸法減緩毒素蔓延,你事先也給他注射藥劑了吧?非常及時,這樣可以杜絕後遺症,不會像中毒嚴重的隊員一樣變成蜘蛛的模樣,大概只有手腳會變短一段時間,他已經算是中毒隊員中症狀最輕的一個了。”
跟在随行醫師身邊的“隐”一邊給金發的師弟纏成一個只露頭的蠶繭,一邊對沉默地在一邊看着的狯岳說道:
“絕對不會有什麽問題的,他做得很好,你也做得很好,所以不用再擔心了。”
“我怎麽會擔心那個廢物。”
狯岳毫不猶豫地否認道:
“知道他沒事就無所謂了,沒什麽可擔心的,不過是覺得他會中毒實在太沒用了而已。”
——本來也是這樣,廢物兒子自己分明有着那麽迅疾如同閃電的一刀,就算是自己一個人呆在那田蜘蛛山裏也不會遇到生命危險,鎹鴉剛剛已經傳遞了“下弦鬼已被水柱斬殺”的消息,剩下那些不成氣候的鬼根本就奈何不了這個扮豬吃老虎的廢物。
他也根本沒必要再擔心,那種會令他脖頸發涼的劍型足以對付“十二鬼月”下大半的惡鬼,就算廢物兒子中了鬼毒,但也已經為他注射了緩解藥劑……他的确再沒有什麽理由擔心了吧?
呆在這裏不打算離開,也只是因為暫時沒什麽地方可去而已,那田蜘蛛山的鬼已經全部清剿完畢,治療傷者用不到他,現在去和那幾個所謂的“隊友”彙合,八成也只會被用排斥的目光盯着看,一開始離隊的就是他自己,就算斬了那只脖子很硬的鬼,估計也很難把戰績記下來——畢竟是擅自離隊。
“是這樣嗎?”
隐詫異地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然後目光下移,盯着他攥成拳頭的手看了看,随後搖搖頭離開:“有什麽可否認的,這麽明顯的事……”
“……”
中了鬼毒的隊員還有很多,也的确如隐所說,相比較那些幾乎就剩下一個頭和小半截蜘蛛身子的隊員,廢物兒子現在好歹只是手腳縮短了一點,就算沒有血清解毒,曬兩個月的太陽也能恢複過來,他的确是中毒的隊員中症狀最輕的一個。
一言不發地目送着“隐”的隊員離開,狯岳挪回目光,和被包成一個只露出淚汪汪金褐色大眼睛蠶繭的廢物兒子對視了幾秒鐘,擡手捏住了一小撮露在外面的金發,然後稍稍遠離。
“廢物,你開始掉頭發了。”
狯岳毫不留情地把手指裏捏着的金色發絲湊到廢物兒子眼前,讓他好好看個清楚,然後開口嘲諷道:
“這樣下去,你會變成禿子吧?”
“?!!”
被整個包進蠶繭裏的家夥立刻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地死死盯住了剛剛還長在自己腦袋上的金發,似乎是很想要崩潰地大叫些什麽,不過礙于嘴巴也被一起纏進了“蠶繭”裏,只能又急又怒地“嗚嗚嗚”幾聲,接着投以怒視。
——師弟已經慘到面對恐怖的脫發,師兄怎麽可以毫無同理心地嘲諷!過分!太過分了!!!
——他先前真是腦子抽了,中了毒才會神智不清醒,竟然覺得把他背在背上的師兄也很溫柔……這是哪門子的溫柔!開口就是譏諷,師兄的性格簡直爛透了!!!
——他要寫信告訴爺爺!!!
那田蜘蛛山的清剿與救援算是很順利地結束,雖說狯岳也沒見到所謂的“十二鬼月”,但根據後來打掃戰場的“隐”所說,這次殺死的是“十二鬼月”中的下弦之五,并且是被水柱富岡義勇一刀就秒掉的。
分明是最強的十二只鬼之一,卻被一刀秒掉……別人聽起這件事都是在感慨水柱大人的實力真強,但是有點莫名其妙的,狯岳腦子裏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卻是“區區下弦,死得快也正常”。
……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他還從來沒見過“十二鬼月”,也不清楚自己的實力究竟能不能應付這所謂“被富岡義勇一刀秒掉的下弦之五”,怎麽就有這麽一種高高在上仿佛看不起“下弦”的想法?就算只是一閃而過也很奇怪吧?
不過這說到底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狯岳連情緒都懶得分過去,他在那田蜘蛛山的清剿結束之後就跟着一起去了蟲柱蝴蝶忍的蝶屋,雖說他身上沒什麽傷,但無論是廢物兒子,廢物兒子那個豬頭隊友,還是回來路上遇到的村田,全都一起被打包塞進了病房,據說都需要養一陣子的傷。
順便,因為蝶屋人手一時不夠,所以劃水沒有領別的任務走人的狯岳也被抓了壯丁,冷着一張臉被蝶屋那個雙馬尾的女隊員塞了一整個托盤的湯碗,毫不客氣地打發走去給包紮完畢的隊士送藥。
“所以你又是什麽傷?”
狯岳沖着胳膊吊了個夾板的村田挑了挑眉:“骨折的話需要在這裏養傷嗎?”
“不僅僅是骨折……”
村田弱弱地回答:“肋骨也斷了幾根,還傷到了內髒……我也沒想到會傷得這麽重啊,不過能活下來就已經很不錯了吧?我們同一批進去的隊員死傷了一大半,我還活着已經是萬幸了。”
“你的确很幸運。”
狯岳面無表情把一整盤藥都墩在病床邊的床頭櫃上,絲毫不準備像個合格的蝶屋天使那樣挨個送到傷員手中——誰要去伺候這幫家夥啊?這不是還有只手能動嗎,那就去自己拿藥喝,兩只手都動不了就用牙齒去咬碗邊,總會有辦法的,他可沒那些閑心去給一群不記得臉的家夥喂藥。
托盤放下之後,狯岳也沒打算在病房裏繼續待着,聽村田說那個頭上帶疤的竈門似乎被帶去柱合會議了,那只小不點鬼不知道在哪兒,不過那種場合被帶過去,十有八·九是小不點鬼的事被發現……結局怎麽樣就看竈門自己怎麽解決了。
當然,他其實也沒那麽關心這種事,也不過是廢物兒子恢複了點力氣後就嚎啕着要找“炭治郎”和“祢豆子妹妹”,被吵得實在不行的狯岳才捏着鼻子來問消息更靈通的村田——然後就被蝶屋的神崎葵塞了一手藥碗。
算了,看在蝶屋的确忙到團團轉的份上也不是不能幫個忙,于是狯岳不怎麽積極地“送完了藥”,無視了村田在背後絮絮叨叨地放送他不關注的無用情報,剛準備離開這間病房的時候,剛剛才和他分開的神崎葵怒氣沖沖地推門走了進來,手裏還捧着一碗綠油油散發着黑氣的湯藥。
“稻玉先生,我妻先生是你的師弟吧?”
“……啊。”
狯岳應了一聲。
“那麽好,給勸我妻先生喝藥的任務就麻煩你了!”
紮着雙馬尾的少女毫不猶豫把藥碗往狯岳手裏一塞,壓抑着怒氣道:
“我妻先生老是覺得藥很苦,不肯喝藥,這樣的話他的毒素是清除不了的!稻玉先生是他的師兄,應該能勸勸他吧?”
“……”
狯岳低頭看了看手裏的藥碗,半晌,露出一抹冷笑。
“不肯吃藥?可以,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