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別小看我啊!
那田蜘蛛山樹木叢密, 高大喬木猶如一具具巨人的屍體,沉默着直挺挺仰頭戳向天空,樹冠茂盛, 在密林中穿行時連月光都會擋住大半, 只能勉強看得到或許是什麽動物踩出來的小徑, 說不定是人,說不定是鬼, 連空氣中都彌漫着一股沒來由的死氣沉沉的味道。
“嘶……這次肯定是個大鬼。”
狯岳提刀往前頭走, 冷着臉一言不發, 身後跟着的同僚也不清楚是“丁”級還是“戊”級,跟在他身後似乎是有點想搭話:
“先前進來的低級隊員很可能兇多吉少了, 光是在外圍往裏走, 就覺得手臂上汗毛都快豎起來,連我們都有這種感覺, 那些低級隊員還能——”
他話沒說完,就被身邊另一位隊員用手肘捅了一下,沖只用後腦勺對着幾人的黑發獵鬼人擡了擡下巴, 壓低聲音道:“這是‘那個稻玉’, 不怎麽理人的。”
“……”
身後衣料摩擦的聲音響起, 似乎是有誰轉過頭仔仔細細盯着他打量了幾眼,然後就徹底安靜了下來,除了幾個人踏在枯枝殘葉上的“吱嘎”碎響, 就只能聽見一行人壓抑的呼吸,在堪稱死寂的山林裏尤為清晰。
狯岳沒理會身後幾個隊員的私下竊語,他面無表情仰起頭, 盯着被血色蒙上一層紅光的月亮, 重新辨認了一下方向, 随後繼續穩穩的向山腹深處前進。
……
十幾分鐘前,他們和富岡義勇以及蟲柱帶隊的“隐”各自分成了幾隊。
從發起高級隊員召集開始,到那田蜘蛛山腳下集合,總共也只過了兩天不到,附近能趕來的高級隊員不過寥寥,“甲”級隊士大半都在霞柱炎柱與戀柱掌管轄區活動,這一次時間太趕,沒有一個成功抵達,倒是“乙”級隊士到了一個,還要負責後方戰鬥力偏弱的“隐”部隊與應急醫師的安全,所以在分散隊伍深入那田蜘蛛山腹地搜救時,零零碎碎湊齊的一小隊高級隊員也就默認由其中似乎最為靠譜的狯岳帶隊,雖說狯岳也不知道為什麽,在隊員中風評不怎麽樣的他就突然就值得被信任了。
富岡義勇獨自行動,根據蟲柱蝴蝶忍的說法,水柱的節奏很少有隊員能夠配合,所以主要負責狩獵尋找山中藏匿的“十二鬼月”。
蟲柱自己雖然也是在場除了水柱之外的最強戰鬥力,但更重要的事是挽救尚且存活的隊士的生命,所以領着繼子栗花落香奈乎以及一小隊有療傷經驗的隐前去進行搜救。
根據剛剛鎹鴉送達的消息,她已經于東南方向斬殺一只鬼,并發現數十只吊在喬木上的巨型鬼繭,其中尚有幸存者,要求附近接到消息的“隐”部隊攜帶擔架與急救設備前去彙合。
狯岳這一小隊的任務就是深入腹地,剿滅藏匿于山林深處的其它食人鬼,并及時傳遞發現幸存隊員的位置,如果發現“十二鬼月”的蹤跡立刻發起求援,拖延時間等待“柱”的到來。
當然,鬼殺隊在行動時的規矩也并沒有那麽嚴謹,與鬼戰鬥會面對千奇百怪的血鬼術,意外随時有可能發生,如果發現特殊情況也可以暫時離隊,不過這樣做就後果自負了——畢竟在有“十二鬼月”出沒的山腹獨行,一旦出現意外那就很可能再也沒機會見到第二天的太陽,“柱”的增援也需要時間,與同為高級隊士的同伴一起行動才是更為穩妥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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狯岳原本也是這麽想的。
——原本。
在面積如此遼闊的山中穿行,真正具有與鬼戰鬥的能力的隊士只占全員人數的一部分,信息的傳遞是尤為重要的,所以每支隊伍包括每位隊員的鎹鴉都會每隔十分鐘交流情報,包括什麽方位發現幸存隊員,何等位置出現戰鬥痕跡,哪裏需要增援……以及另一個方向有低級隊士入山等等。
“東北方向三名癸級隊員入山!嘎!東北方向低級隊員進入危險區域!嘎!東北方向出現鬼的蹤跡!嘎嘎!”
狯岳的鎹鴉在樹梢上方的狹窄空間盤旋,或許是發現這種位置不太适合飛行,最後選擇一個猛子紮下來,穩穩落到了主人的肩膀頭上,撲騰着翅膀尖聲道:“東北方向!東北方向!有隊士在與鬼戰鬥!需要增援!需要增援!嘎嘎!”
狯岳當即沉下了臉,引着一行隊員向北方改道前進,心裏粗略算了一下入山的方向,以及鎹鴉透露出的“三名癸級”的消息……從紫藤花屋筆直前往那田蜘蛛山的方向就是東北方向,如果不出意外,這倒黴見到鬼的三只,八成就是廢物兒子和他那倆智障隊友了。
“啧。”
心底原本若有若無的不妙此刻開始蔓延了起來,狯岳的神色也緊繃起來,面上浮出了些許怒意以及不易察覺的焦躁——所以說那三只究竟是怎麽回事?低級隊員分明只需要在外圍搜救就可以,廢物兒子這種“癸”級往山腹跑什麽?嫌死的不夠快嗎?!
西南這一帶只有蟲柱蝴蝶忍那裏傳來了斬鬼的消息,剩下全部都是“未發現蹤跡”,也就是說,真正盤踞着鬼以及“十二鬼月”的地點就在廢物兒子他們進山的東北方向,那三只莽莽撞撞地闖進山裏,不僅會撞到已經吃了不少人的鬼,還有可能遇到更危險、更強大、只有“柱”才能應付得來的“十二鬼月”。
一冒出這種想法,狯岳就覺得心底冒出一股不可忽視的焦慮煩躁,針對自己廢物師弟的擔憂被害妄想症又重整旗鼓地翻騰了起來,直啃噬得他心頭泛冷,腳下的速度又快了一籌,甚至吐息間已經彌散出“滋啦滋啦”作響的灼熱白霧,周身浮現出若有若無的深紫電弧,直接将本就追不上他速度的幾名隊員落在了身後,遠遠甩出去一大截。
“喂!你等等——”
“別叫他了,我們追不上雷呼的速度,他想獨自殺鬼誰也攔不住,畢竟是‘那個稻玉’。”
身後似乎有人叫了他一聲,不過很快就被同行隊員攔了下來,幾名隊士仍舊按照自己的速度奔行着,只有青紋羽織的黑發獵鬼人如同一道紫電一般飙了出去,脖頸間的勾玉在月色下閃着金色的微光,飛速奔跑中還從坎坷不便行進的地面躍上了樹幹,在層層樹梢之中化作一條跳躍的電弧,沖着驚起鳥雀的方向追了過去。
——丙級隊員,稻玉狯岳,擅自離隊。
在狯岳于清晨離開後不久,經紫藤花屋醫生重新診治過,确認已全部痊愈的三人也接到了那田蜘蛛山的搜救任務,不過似乎也正應了狯岳先前對三人理解能力的擔憂,包括我妻善逸在內,沒有一個人聽出來“那田蜘蛛山外圍搜尋”的意思并不是要他們斬鬼,而是簡單的搜救幸存隊員。
三只很順理成章地就沖着最為危險的山腹沖了進去,并且還在前行至一半的時候,遇到了上一批入山的幸存隊員,村田。
“為什麽癸級會跑到這麽深的地方來?!”
提着刀不得不面對一群被鬼操縱的同僚屍體,村田的心态異常崩潰。
“我們第二批傳不出消息就已經很明顯了吧?現在需要的是更高級別的隊士和‘柱’!癸級再進來多少個也是送死……就算就近召集高級隊員也好,為什麽不是稻玉他們帶隊援助啊?!”
戰戰兢兢吓得直喘粗氣的我妻善逸立刻就豎起了耳朵:“哎?哎哎?!!誰?你說我師兄?”
進到這麽恐怖的山裏已經足夠他吓到嘩嘩流眼淚了,如果不是害怕叫得太大聲把這座山裏的鬼引過來,我妻善逸此刻應該嚎啕着抱住長男的大腿,哭得涕淚橫流,喊得山崩地裂,而不是哆哆嗦嗦握着日輪刀,眼看着同伴“嗖嗖”斬斷連着死去隊士屍體的堅硬蛛絲,自己卻連努力不要吓暈過去都已經拼盡全力了(雖然暈過去才比較好)。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這座山的聲音就已經超級恐怖了!進到裏面之後他的耳朵更是只能聽見恐怖的“窸窸窣窣”,像是有無數細小的昆蟲在周邊爬行,細細碎碎的聲響讓他根本聽不清其它的聲音——如果不是覺得師兄也接到同樣任務,說不準在山裏能遇見,他才不敢進來這座可怕的山啊!!!就算是炭治郎和伊之助扛着他,他也絕對不要進來!!!
“你真的是稻玉的師弟嗎?感覺完全看不出來啊!”
一邊提刀擋住被鬼操縱的屍體的攻擊,村田一邊沖着不靠譜的金毛哭包喊道:“你也是雷呼吧?!雷呼面對這種情況不應該‘唰唰唰’就砍斷這些線的嗎?你為什麽一刀也揮不出去啊!”
“因為我很害怕!!!”
我妻善逸理直氣壯地飙着眼淚大聲吼了回去:
“我說你可別小看我!我真的超級弱的!!能活到現在已經很努力了!!!我也很想像師兄一樣可靠!但是我連雷之呼吸的型都只會第一式,我根本就做不到啊!!!”
師兄很厲害也很帥氣,僅僅是大半年就已經成為了高級隊員,如果能在這座山中遇見師兄,肯定也會被保護……但是也要他能活到遇見師兄的時候啊!!!
原本正艱難面對曾經“隊友”攻擊的村田硬生生被噎了一下,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真虧你能理直氣壯說出這種話啊。”
“善逸!別說喪氣話!”
斬出連綿不斷水花的炭治郎略微頓了頓,重新吸進肺腔一口冰涼的空氣,怒喝道:
“有鬼正在操縱着這些屍體!我們要盡快把這些線都斬斷,伊之助已經被隔到那邊去了,鬼的目的是把我們全都分離開,然後逐個擊破——小心!!!”
大抵是見到利用屍體分散幾人的效果不好,樹林深處響起了一陣躁動,随後猛地竄出來一具身材堪稱“龐大”的無頭鬼,格外兇猛地沖入了勉強背對背聚在一起的三個人中央,硬生生将這個小型的隊伍徹底沖散了開來。
身體被巨大的沖力擊飛,腳底剛剛似乎也被絆了一下,本就戰戰兢兢的我妻善逸被這突如其來的無頭鬼徹底打亂了思緒與節奏,視野中一片天旋地轉,緊接着就是身體一歪,被沖着一個陡峭的斜坡撞了下去,勉強護住頭,尖叫着“轱辘轱辘”不知道滾出了多遠。
……頭被撞到了,身體也被撞到了,羽織已經被灌木叢劃破了吧?剛剛半路似乎還撞到了什麽東西,像是個頭很大的蜘蛛,好像是被狠狠咬了一口……好痛。
好不容易卸去了所有慣性與沖力,最終在一片空地停了下來,我妻善逸昏頭昏腦地爬起,昏昏沉沉地四下打量了一下周圍。
好暈,視線重影了,有點想吐,看不清東西,被咬到的地方好痛,這座山裏的蜘蛛有毒嗎?
直到頭頂壓下一片古怪的陰影,勉強注意到好像是有什麽恐怖的東西接近的我妻善逸甩了甩混沌的腦袋,然後下意識擡起了頭。
“……”
一只人頭蜘蛛身的獵奇向恐怖蜘蛛正吊在他頭上,咧着嘴角向他湊近,惡心又恐怖的蜘蛛腹在不停吐絲,青白的人臉上挂着充滿了惡意的扭曲笑容,甚至看見他擡頭,還開口對他說話:
“你已經中了我的毒——”
這只鬼的話還沒說完,驟然面對這種恐怖景象的我妻善逸就果斷眼睛一翻,毫不猶豫一個後仰,“撲通”栽倒在地,連一個尖叫也沒發出來,無聲無息就吓暈了過去。
人頭蜘蛛鬼:“……”
怎麽回事,這一屆的獵鬼人膽子這麽小的嗎?
狯岳在樹木梢頭枝幹處飛快跳躍,冰涼的山中空氣順着肺腔蔓延到四肢百骸,再重新轉變為“滋啦”作響的白霧從嘴角邊溢出,迎面而來的勁風絲毫影響不了他的速度,此時他整個人已經近乎化作一道在樹梢間穿行的電弧,在視野更加遼闊的樹頂飛快閃爍,只有青紫紋路的羽織被吹得“獵獵”作響,象征性地給物理學留了一點尊重。
——快到了。
狯岳死死盯住鳥雀驚起的地方,視網膜在一輪血月的紅光照射下幾乎蒙上了一層紅色,呼吸法毫不停歇地運轉,不知不覺間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中斷,本應在飛速趕路中被消耗的體力也在隐晦地重新填補,心髒跳得很快,按理來說這種變化應當早就被感知敏銳的他發現,但大概是全部心神都在緊張其他的事情,所以狯岳并沒有發現自身這一奇特的狀态。
距離越來越近,耳中也聽得到越來越明顯的刀劍劈砍與怒喝的聲響,但大腦将這一段聲線捕捉到後,卻并不符合他幾乎刻進潛意識中的高聲尖叫,反而是雖也耳熟,但比較之下偏向他思緒無感一點的粗聲線。
——是廢物兒子那個長了張女人臉的智障隊友。
狯岳的心底沉了一下。
這家夥在山裏,那就說明廢物兒子也在山裏,先前鎹鴉傳遞的消息所指明的就是這三個人——他們遇見了那田蜘蛛山裏的鬼!
這三只應該一起行動的,他會發現這家夥落單,那麽其他兩只估計也遇到什麽,那田蜘蛛山中可是還有所謂的“十二鬼月”……廢物兒子不會就這麽倒黴吧?
心裏頓時飛快閃過了一連串的想法,但狯岳的步伐仍舊沒慢下來,飛速竄至目的地的樹梢頭,以常人的肉眼幾乎捕捉不到的速度,毫不猶豫提起日輪刀沖着樹下長相分外獵奇的高大蜘蛛頭鬼斬了過去。
“遠雷!”
洶湧的電弧在一瞬壯大,幾乎能照亮這一片陰森森的空地,雷之呼吸劍技的速度向來無可比拟,所以狯岳這一刀完全沒有被躲開,結結實實砍在了巨大蛛頭鬼粗壯的脖子上。
……然後在斬進三分之二的位置處停了下來。
“切,真硬的脖子。”
狯岳煩躁地“啧”了一聲,随後毫不遲疑地立刻變招,惡狠狠吐出一口滾·燙的白霧,手臂重新用力,結結實實把剩下三分之一的脖頸間接處也切了下來。
剛剛還從野豬頭套裏嘔血的嘴平伊之助愣了一下,提着兩把鋸齒狀的日輪刀呆了呆,還沒等他因為“自己的獵物”被搶了而做出反應,眼前猶如閃電一般劈過來,瞬間砍斷蛛頭鬼脖子的家夥就又一次閃到了樹頂,完全沒給他什麽反應時間,毫不遲疑沖着另一個方向飙了出去。
“喂!你這家夥——”
……
後面的話狯岳已經徹底聽不見了,他幾個呼吸就已經飙出了很遠,目标明确地沖着另一處飛快前進,甚至速度還要比剛剛更快一籌。
原因無它,剛剛在斬斷那只蜘蛛頭鬼脖頸的同時,除了狯岳自己的劍型之外,他還聽到了另外一股宛如落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