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手感很棒
狯岳雙手環着胸, 後背倚靠在紫藤花屋廊下的承重柱上,只有一小截衣角暴露在早晨的陽光裏,臉色也被籠罩進屋檐的陰影中, 完全看不清表情。
“帶疤的, 你說那廢物……做夢在求婚?”
低沉的語調在末尾輕輕揚起,但卻并沒有能夠令聽者愉快輕松的輕巧音色, 而是猶如磨着後槽牙從牙縫裏擠出的一句詢問,光是聽上去, 就已經能夠腦補出黑壓壓的一片殺氣——哦, 現在可能已經不需要腦補了, 這股黑氣似乎已經達到了肉眼可見的程度。
“是, 是的, 善逸師兄……”
竈門炭治郎流下一滴冷汗, 他似乎察覺到了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麽話,但礙于本人實在是太過正直,根本無法對他人說謊,所以還是在沉重的負罪感下給出了确定的答案。
“哦……這廢物現在已經連做夢都想結婚了。”
狯岳就着環胸的姿勢, 用食指的指尖敲了敲上臂接觸到的皮膚,面容仍舊藏在陰影下, 看不出喜怒, 兀自喃喃着:
“十六歲, 這廢物前一陣子剛滿的十六,以前就老是對着女人獻殷勤, 被騙了那麽多次也不長記性,現在毛還沒長齊就想結婚……喂, 那邊那個帶疤的。”
狯岳又沖着冷汗淋淋的炭治郎叫了一聲:“我問你, 這廢物和你一起出任務的時候, 是不是向路邊的女人求過婚?”
炭治郎抹了一把冷汗:“不、不是‘帶疤的’,我的名字是竈門炭治郎!善逸的師兄!”
“那就竈門炭治郎!別轉移話題,我在問你善逸那廢物有沒有向女人求過婚!”
“求,求過。”
“哦——”狯岳慢吞吞地颔首,青瞳裏閃過一絲殺氣。
“怎麽求的?像傻逼一樣沖上去抱着女人的大腿哭,還是死皮賴臉要和人家結婚?”
“那個,都,都有。”
“然後被女人扇了很多巴掌,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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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的。”
“呵。”
聽到這個答案後,狯岳發出了一聲冷笑。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先不提毛都沒長齊就想學成年人結婚——就算現在很多人十四五歲就結婚也不行!在他這不過關!抱着路邊女人的大腿哭着求結婚不說,還沒成功,更廢物了!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廢物問過他了嗎?!!
媽媽同意了嗎?老師同意了嗎?你就想和路邊的女人結婚?!!
逆子,該打!!!
這一頭,狯岳已經徹底被自己散發出來的殺氣所籠罩,而另一邊,親眼見證了這幅景象的炭治郎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善逸!你的師兄現在聞上去很生氣啊!怎麽辦?他其實也不想讓你們師兄弟關系變得緊張,但是你師兄實在太了解你,猜的太準了,他也沒辦法啊!
很對不起!善逸!為了表達歉意,如果師兄到時候想要打你,他會幫忙攔一下的!
他盡力!!!
完全不知道自己喜提一頓胖揍的我妻善逸此時還在夢中。
他在恐懼中入睡,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前的經歷帶給他的精神太大的壓力,所以導致他睡得格外不安穩,半夢半醒,就連在夢裏都總覺得師兄提着他那振青紫色的日輪刀追在他後面砍,涼嗖嗖的刀鋒每次都只差一點就能戳到他的屁股,吓得夢裏的他肝膽俱裂,邊逃邊哭,眼淚猶如洩洪一樣往井噴,就連外在表現都是閉着眼面如土色,一邊做夢一邊喃喃着“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樣子極其可憐——可惜沒人看得見。
而至于他為什麽會做這種夢……那就只能是因為恐懼太過,所以在夢境中體現了吧。
如果放在以前,就算借給我妻善逸幾個膽子,他也不敢想象自己居然有一天敢對師兄動手——那可是師兄啊!兇巴巴惡狠狠開口就是嘲諷的狯岳師兄啊!就算現在已經對他“和藹”了很多,那也是能在訓練中把他直接操練到能看見頭上長角提着狼牙棒男人的狯岳師兄啊!
在給師兄包紮過程中因為懷疑師兄藏着傷口不給他看,就腦子一熱撲上去,被狠狠揪了頭發掐了臉上的肉也不松手,死死騎在師兄身上,硬生生在混亂厮打的狀态下把師兄的上半身摸了個遍什麽的(雖說本意是去找傷口)……回過神來他簡直都要被自己的勇氣給震驚了啊!
雖然說手感很好就是了……師兄的肌肉流暢漂亮,摸起來也很有質感,令他一下子就幻想到了之前不小心捏到過的感覺,觸感很類似,都是柔韌又順滑,不過分柔軟也沒有硬邦邦的,是介于中間的最佳舒适韌度,雖然沒有體驗過女孩子的皮膚摸起來怎麽樣,但是總覺得不會輸,就算挨打了也不虧。該說被揍也值了還是出大問題呢,稍微有點細思恐極啊。
我妻善逸覺得似乎有什麽底線岌岌可危了。
不過,不過就算他做出了這種事,起因也是要怪師兄吧?!既然是刺青幹嘛不直接說出來,非要遮遮掩掩,他是真的很擔心師兄因為藏着傷口而導致傷勢惡化的啊!
帶傷殺鬼出現意外了怎麽辦?被鬼吃掉了怎麽辦?爺爺會很傷心,他也會很傷心的啊!況且也不止如此吧?師兄自從被雷劈過之後就多出了很多秘密,明明以前就算對他只有厭惡的時候,彼此的關系很差勁,他們雙方也是會知曉對方所有的事情的……哪裏像現在這樣,我妻善逸既不知道這個刺青是什麽時候出現的,又不知道狯岳師兄為什麽要在自己身上紋一塊紅色的圖案,明明只有罪人才會在身上刺青的吧?
所以就是因為各種各樣的情緒,還有莫名的不忿,才導致他一時間熱血上腦,完全沒有考慮到之後會被揍成什麽鬼樣子,十分勇敢地就沖了上去……然後就要經過這一夜暴風雨前的寧靜,去迎接第二天的兇狠毒打了。
一想到即将迎來的胖揍,他就連睡覺也睡不踏實,零零碎碎做了很多夢,其中大半部分場景都是師兄提着刀在追着他砍,好不容易在淩晨時分才安穩了下來,擺脫了恐怖的追殺,重新陷入了甜甜蜜蜜的有女孩子在場的甜美夢境。
夢裏出現一個可愛的女孩子,有毛絨絨的黑發,雖然看不清臉,但是有着偉大并且令人熱血沸騰的胸圍,腰很細,皮膚很光滑,穿着幹練但也很可愛的鬼殺隊女式隊服,還很願意和我妻善逸擁抱——這也太完美了吧!這種女孩子簡直就是他理想型中的理想型,一定要對她求婚!
于是我妻善逸毫不猶豫就一個猛撲 滑跪沖了上去,死死摟住女孩子光滑的大腿,紅着臉大喊請和他結婚——然後被揍了。
對的,沒錯,在夢裏,理想型的可愛女孩子把他給揍了。
我妻善逸十分震驚,這可是他的夢哎!出現在他夢裏的理想型女孩子不應該是對他溫柔小意,紅着臉同意他結婚的請求嗎?把他按在地上一頓胖揍是什麽鬼啊,好暴躁的性格啊!難不成他其實喜歡的是這種性格的女孩子嗎,太可怕了吧!
這種落差一瞬間就擊碎了我妻善逸脆弱的少男心,于是他便再也不願意停留在悲傷的夢境中挨揍,滿臉郁結地脫離了夢鄉,不情不願地睜開了眼睛。
……
窗外已經大亮,屋子裏只剩下他自己和兩床空空的被褥,炭治郎和伊之助不在,隔壁師兄的房間聽上去也空蕩蕩的,連祢豆子妹妹的箱子也不見了,可能是炭治郎醒來後就帶着祢豆子妹妹去了別的地方。
整間屋子裏只剩下他一個人,倒是房間外面傳來一些細碎的交談,聲音很熟悉,憑我妻善逸的耳朵,甚至都不需要側耳傾聽,就能把交談的內容聽得一清二楚。
我妻善逸下意識把目光挪向了傳來交談聲的門外。
“……哦,富岡義勇推薦你去培訓師那裏學習,那你也算是那家夥的師弟了。”
這是師兄的聲音,聽起來竟然難得格外平和,不帶怒氣也不帶排斥——真的假的,師兄這種性格,居然還能和別人交談甚歡嗎?
“原來師兄也認識富岡先生,你們是朋友嗎?富岡先生不僅幫助了不知道怎麽照顧妹妹的我,還推薦我去鱗泷先生那裏學習,給了我很大的幫助,我非常感激他!”
哦,是炭治郎啊,那就不奇怪了,炭治郎的身上有一股奇怪的氣場,無論是誰都會和他相處很好的樣子……不過為什麽炭治郎要這麽熟練地叫“師兄”啊,師兄可是他們雷呼一門的,是他我妻善逸的師兄啊!
門外響起了一聲嗤笑。
“富岡義勇……認識,朋友的話就算了,和那家夥做朋友,理解能力都要達到‘柱’的級別,不然說不定哪天就被他氣死了。”
“看來師兄和富岡先生的關系的确很好呢!”
“你的理解能力不及格。”
……
屋子裏的我妻善逸不知不覺間咬起了被角。
——炭治郎!你亂叫什麽師兄啊!師兄不是說了那個富岡什麽的才是你師兄嗎?不要随便管別人的師兄叫師兄啊!
——過分!過分!他們幾個自己在外面聊得開開心心,把他自己扔在屋子裏面對噩夢,師兄也是炭治郎也是,明明他才是狯岳師兄的師弟吧?怎麽現在炭治郎一口一個“師兄”叫得這麽自然,幹什麽啊!炭治郎,你沒有自己的師兄嗎?!
陷入了奇怪糾結的我妻善逸一個激靈就坐了起來,他此刻完全忘記了昨晚自己都幹了什麽,也把對于挨揍的恐懼忘了一幹二淨,毫不猶豫就爬起身,迅速幾步走到門前,帶着莫名焦躁地一把拉開門,擡腿邁了出去。
“師兄,炭治郎,你們在幹什麽啊——”
雖說狯岳已經決定好讓廢物兒子體驗一把什麽叫做嚴酷的母愛,在腦海裏琢磨了無數個打兒子的方法,但他也沒冷酷無情到連一個好覺都不讓兒子睡,耐心地坐在廊前,認真思索要怎麽完美做到讓叛逆兒子受到皮肉之苦,但是又不至于傷筋動骨——目的是為了給個教訓,真的把兒子打壞了也不太好,畢竟廢物兒子還得去殺鬼,怎麽也得給留一口氣。
在認真思索中的人通常都會下意識忽略負面情緒,畢竟腦子能用來思索的部分也就那麽大,沒有餘力去想些其他的,以免受到幹擾,狯岳當然也不例外。
在他認真沉思打兒子的一百八十種方法的時候,周身的氣息也就難得平和了下來,整個人看起來也沒那麽暴躁,似乎要好相處一些,于是,攜帶了滿點親和力與長男力的炭治郎很順理成章和他聊起來,就也不是什麽非常奇怪的事情。
狯岳本身也不是對誰都那麽暴躁,尊享這種待遇的也就廢物兒子一個,夜鬥只能算一半,時不時被嘲幾句,但也是因為他實在太不靠譜,如果是正常與他人交流的時候,狯岳也能夠做到格外正常和諧的交談,甚至面對長輩的時候還很守禮……不過該開的嘲諷也一次不落就是了。
眼看着“別人家的孩子”這麽勤奮,一大早就在院子裏鍛煉,有着自家廢物兒子還在睡懶覺的對比,這個面上帶疤的小子真是越看越順眼——要是善逸那個廢物也能這麽自覺就好了,省的修行的時候還要連打帶罵才能趕去訓練。
抱着這種想法,狯岳也不吝啬于兩句指點,他始終還是修行年月比這幾個家夥要久,見過的鬼更多,受過的傷也更多,對于如何帶傷訓練并且不影響傷勢自有一套方法,正好他現在等消息也很閑,指點一下廢物兒子的智障隊友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院子裏的氣氛就這麽莫名其妙地和諧了起來,半路的時候,那個長了一張秀氣女人臉的家夥也嚷嚷着“豬突猛進”沖了進來,莽莽撞撞地指着狯岳的鼻子要和他打架,不過被竈門這小子兩句話就給帶跑偏,嚷嚷着“權八郎來比一比誰更厲害”,鬥志昂揚地也加入到了訓練中。
就連竈門那小子裝在箱子裏的鬼妹妹,都不知道在什麽時候爬了出來,分明是白天,但看上去完全不害怕自己被日光照成灰,格外自來熟地湊到了廊下坐着的狯岳身邊,縮成一團睡着了。
“……”
狯岳皺着眉盯着身邊這一小團,陷入了一時失語。
“你妹妹不是鬼嗎?怎麽還會主動往劍士身邊湊的,也不怕我一刀砍了她。”
“呃……可能是祢豆子很喜歡師兄吧。”
炭治郎有點遲疑地說道:“鱗泷師傅為了不讓祢豆子傷害人類,對祢豆子下過暗示,大概是會把人類當成家人的那一種……祢豆子小時候經常這樣縮在媽媽身邊睡覺的。”
狯岳:“……”
雖然說廊下有陰影,日光照不進來,不過這種位置也很危險吧?萬一這個小東西不小心滾出了陰影範圍,那就要“呼啦”一聲燃成火球,在陽光下化為飛灰了。
最後還是捏着鼻子認了下來,狯岳默默回屋,把自己的羽織外套罩在了這只小不點鬼的身上,徹底擋住了一絲陽光照進去的可能性。
“要是這也能死了,那你就認栽吧。”
莫名覺得自己好像在操心好幾個兒子,狯岳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明明只是廢物兒子的智障隊友吧,管他們幹嘛?搞得好像他是多麽好相處的人一樣,明明他只需要管好那個廢物,保證他別死在外頭,然後自己努力升級就好了……管這麽多幹什麽?
——不過,說起來,這幾個家夥……似乎無論是哪個,都要比他的廢物兒子省心啊。
——所以廢物兒子是不是應該多揍兩頓?
抱着這種想法,狯岳環着胸,看着院子裏熱火朝天的兩人,陷入了沉思。
而就在這個時候,原本房門緊閉,應當還在呼呼大睡的廢物兒子似乎也起了床,金色的頭發簡直比陽光都燦爛,一副精神百倍完全忘了昨天晚上幹了什麽事的快活模樣,興沖沖拉開門,完全不知道自己大難臨頭,毫不猶豫邁了出來。
“師兄,炭治郎,你們在幹什麽啊——”
……
“他們在訓練。”
狯岳慢條斯理地站起身,青瞳幽幽地看了過去,雖然已經在努力想要顯得平和了,不過額角突然鼓起的青筋還是暴露了他的情緒,想殺一個人的眼神也是藏不住的。狯岳捏了捏拳頭的骨節,露出一個充滿了殺意的冷笑。
“正好,廢物,本來還以為要潑水才能把你叫醒呢——那現在剛好,就讓我看看你這陣子身手的長進,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