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自己脫還是我幫你脫?
“你這廢物究竟都怎麽過的七天, 腦子裏都裝的什麽東西,是稻草吧,藤襲山裏又不是沒有河, 你連臉都沒有洗過嗎?”
上山的路上,我妻善逸滿臉呆滞, 下半截身子都拖在地上, 只有後衣領被自家罵罵咧咧個不停的師兄拽着,宛如被揪住後頸皮的什麽小動物, 四肢放松,把所有重量都交給了脖領上的力道, 就這麽一邊被拖行, 一邊聽着耳邊傳進來的煩躁聲線, 目光從呈倒退的兩旁桃樹上移開, 又開始漫無目的盯着湛藍色的天空發呆。
雖然在挨罵, 但是莫名覺得很安心,該怎麽說呢……活着的感覺真好?就連師兄罵人的聲音都聽起來格外親切,不,或者說, 稍微有點失禮的那種想法,總感覺罵罵咧咧的師兄更像媽媽了呢?
所以師兄這是打算做什麽?把他拎上山, 然後呢?如果師兄接下來準備給他洗洗涮涮, 他恐怕就真的沒辦法按捺下這個離譜的想法了——因為這完全就是媽媽會做的事情啊!
“完全想象不到要怎麽做才能讓臉都糊上一層土, 還沒被眼淚沖掉,說你是廢物真是折煞了, 應該叫你天才, 把自己搞得髒兮兮的天才。”
狯岳拎着自己幾乎快髒成個泥球的廢物兒子, 一點也沒察覺到後者此時已經開始神游, 他仍舊在額頭繃着青筋,努力壓制自己想反手把這一“泥球”甩開的沖動,罵罵咧咧一路走一路嘲,直到視野裏露出了山頂熟悉的房屋,三步并兩步邁進了熟悉的屋裏,才暫且停了下來。
“老師!善逸這家夥活着回來了,我先帶他去洗澡了!”
毫不遲疑揚起聲沖着裏間喊了一嗓子,然後也沒等桑島慈悟郎大喜過望拄着拐杖出來見見自己的兩個徒弟,聽見了傳過來的回應後就果斷轉了個彎,立即提着打起精神準備去抱着爺爺大腿號哭的廢物兒子轉身就走。
“等等,等等?師兄,要去哪兒啊,我還沒見到爺爺——”
“哈?你這幅掉土渣的模樣也好意思去見老師?洗幹淨再說吧!”
狯岳現在完全就是在自己的忍耐紅線上橫跳,額角突突直跳地拎着廢物兒子就是一個急轉彎,直奔訓練場附近那條河而去——他現在可沒有耐心再去給廢物兒子準備洗澡水,反正目前春末近夏,崗山又是日照最多的地方,溫度偏高,常年訓練的廢物也理應皮糙肉厚,先在河裏将就一下吧。
至于直接就做出決定不允許反駁,這會不會讓廢物兒子産生逆反心理……誰管他啊!愛吵就吵愛哭就哭,他狯岳絕對冷面無情,今天不給這廢物扒掉一層皮(物理),休想叫這廢物踏進屋裏一步!
按理來說,聽見自己師兄連爺爺都不讓見,我妻善逸應該大聲吵鬧起來,然而這廢物不僅沒出聲,甚至詭異地一動不動任他拖拽,感覺似乎老實得有點反常。
抱着這種想法,狯岳略微疑惑地回頭垂眼掃了一下,然後在注意到廢物兒子莫名有點感嘆有點羞澀又有點“猜中了”的表情後,突然感覺沒來由的一陣惡寒。
“……你那是什麽惡心的表情,廢物。”
“不,師兄,就是那個,你的行為,感覺稍微有點像……咿呀!感覺好羞澀!根本說不出口,還是不要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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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妻善逸閉着眼睛大聲喊到:“說出來一定會被打的,師兄打人超級疼的,真的超級疼的!所以我才不要說!!!”
——他竟然猜對了,師兄要把他拎去洗澡!怎麽辦,越來越覺得師兄像媽媽了,這種事怎麽說得出口,說出來的一瞬間就會被師兄鐵拳制裁吧?!他已經腦補到自己被師兄打成豬頭的樣子了,畢竟這種想法真的很失禮啊!
別說是脾氣暴躁的狯岳師兄了,就算是他自己,也一定會拎着刀去給有這種大膽想法的家夥一個難忘的教訓吧?他還不想死在師兄手裏,所以絕對不能說出口啊!
并不知道就算講出來也不會被打(甚至可能被開開心心誇兩句)的我妻善逸捂緊了自己的嘴,不肯再透露一詞一句,兩手把往常能發出震耳欲聾尖叫聲的嘴巴封得嚴嚴實實,任誰也別想讓他再說出一個字。
狯岳:“……”
狯岳覺得廢物兒子可能腦子有點問題了,還是先扔進河裏洗洗腦子比較合适。
“随便你,反正我對廢物的想法也沒有什麽興趣。”
于是,在終于把自行捂住嘴的廢物兒子拖到了河邊之後,狯岳松開了也揪着的師弟的後領口,把人往河邊一扔,慢條斯理把自己的袖口挽起來,然後指了指流動的河水,眉毛一挑,沖着仍舊賴在地上不起來的我妻善逸露出一抹冷笑:
“好了,那麽現在就輪到你做出決定了,廢物。”
“是你自己脫,還是我給你脫?”
……
我妻善逸度過了令他難以忘懷的一小時。
那天風很大,水很冷,就算太陽高懸,溫暖照人,也無法溫暖他被驚恐充斥的內心。
岸邊散落一地皺巴巴髒兮兮的衣服,他的呼救絕對被爺爺聽見了,但是他敏銳的聽覺也僅僅告訴他爺爺在屋裏樂呵呵地笑着,對他響徹桃山的“救命啊爺爺”視若無睹,甚至還有點樂見其成。
師兄更是行兇的主力,他為自己先前認為師兄很像媽媽的這個想法道歉——師兄才不像媽媽!哪有媽媽能把自己的孩子按在河裏搓掉一層皮的?!!
我妻善逸打了個哆嗦。
他都痛死了啊!明明以前覺得洗澡是一件很舒服很享受的事情,但這一次過後,他對于洗澡甚至都衍生出了一種恐懼心理,一提到這兩個字,他就想到了師兄陰沉着的臉,青綠色鬼火一樣的眼睛,撸起來的袖子,和不知道從哪裏反手掏出來的硬刷子——所以究竟為什麽師兄給他洗澡要用刷子?!
他又不是皮鞋!還有那仿佛刨木花一樣恐怖的搓澡力度,就算是個刺猬也會被打磨成鏡面了吧?師兄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氣啊!
可惡!過分!欺負人!等以後他能打得過師兄,一定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一定要讓師兄也感受一下他此刻的恐懼!
我妻善逸立下了遠大的志向。
然而這個遠大志向對他來講也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願望,因為至少在目前而言,他還是一個師兄呵斥一聲就要吓一激靈的廢物師弟,不僅沒有得到溫暖的埋胸擁抱,甚至還被按在河裏刷脫了一層皮,就連鬼殺隊分發給他的鎹鴉也不是鎹鴉,而是一只絨毛都沒褪幹淨,叫聲細細軟軟,個頭小的可憐,讓他擔憂放出去會被猛禽吃掉的小麻雀。
“你的鎹鴉呢?”
成功把廢物兒子刷得幹幹淨淨之後,狯岳終于覺得身心舒暢了,把人重新提回屋裏,趁着桑島老師心情大好又去廚房大展手藝,難得語氣平靜地沖着兀自流淚的我妻善逸說道:
“日輪刀送來之後你也會被分配任務,屆時恐怕也見不到你這個廢物,聯系的話都要通過鎹鴉送信,最好現在就讓你的鎹鴉和我的熟悉一下,免得到時候因為認不出來被我的鎹鴉攻擊,它攻擊性一直很強來着。”
“在這裏,鬼殺隊給我分配的鎹鴉。”
一提到這件事,我妻善逸就露出了心神俱疲的神色,木着臉指了指自己肩膀頭上蹲着的麻雀:“啾太郎就是,哦,啾太郎是我給它起的名字。”
狯岳:“……”
——鬼殺隊分給別人都是鎹鴉,怎麽到你這就是麻雀了?
——廢物兒子,你只配分到麻雀嗎?
狯岳心情複雜地盯着雄赳赳氣昂昂的小麻雀看了幾秒鐘,然後又把目光挪到了自己的廢物兒子臉上,欲言又止。
“啊!師兄你這是什麽眼神啊??為什麽感覺好微妙,好憐憫,不要用這種好像在看被放棄的人的憐憫目光看着我啊!好奇怪!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
就算我妻善逸一邊流着眼淚一邊飙高音,也改變不了只有他自己分到的鎹鴉是麻雀這件事實,不過好歹那只叫做“啾太郎”的麻雀也很天賦異禀,智力甚至都比鎹鴉高上一籌。
狯岳心想,說不定鬼殺隊是為了平衡一下每位隊員的智力,所以才給廢物兒子專門配了只高智商的麻雀,畢竟他也實在難以昧着良心誇他的廢物兒子聰明——耳聰目明勉勉強強,聰明就算了,孩子不傻就挺好的。
并且除此之外,也并沒有發生他所擔憂的“自己的鎹鴉欺負小麻雀”的情況,善逸那只啾太郎的親和度似乎很高,狯岳的鎹鴉本身為攻擊性很強的那一類,但在面對小小一只麻雀的時候卻表現得很像鳥媽媽,一大一小依偎在一起,看起來竟然格外和諧。
“……既然這樣,那也沒有什麽需要額外擔心的事情了。”
于是,剛回桃山住了一晚,結果在第二天就又一次收到任務,狯岳也不得不再次陷入工作狂的狀态,收拾妥當準備辭行。
“別看見女人就邁不動步,被騙過那麽多次好歹也提高點警惕吧。執行任務的時候可以找‘隐’協助,要注意會使用血鬼術的鬼,殺鬼的時候要小心被偷襲……不過你這廢物耳朵很好用,應該不用擔心這個。”
臨走之前,狯岳按照慣例狠狠吸了一口自己的廢物兒子,然後輕車熟路把人放開,無視了那張表情越來越夢幻的蠢臉,腰間挂上日輪刀,也重新披上了青紫三角紋的羽織。
“不管怎麽說,廢物,好歹也是老師的徒弟,你可千萬別死了。”
……
目送着越來越小的青紋羽織背影,我妻善逸一想到自己也即将面對師兄這種趕不完任務的恐怖工作狂生活,就忍不住淚流滿面。
嗚嗚嗚,師兄的任務多好歹也只是任務多,他的任務多,恐怕就是死期将至,就算師兄難得軟下語氣鼓勵他不要死也沒用啊,這種話告訴鬼,難道鬼就不會吃他了嗎?
他一定在某一次任務裏被可怕的食人鬼吸幹腦髓,吃光皮肉死掉的,而且可能在死前都沒有老婆,也沒摸過女孩子的手,就這樣孤單地死去,除了爺爺會傷心,師兄會在他的墓碑前唾棄他太弱之外,他就什麽也沒有了啊!
這樣絕對不行的!
我妻善逸下定了決心。
就、就算是挽救一下他看見師兄胸口的奇怪想法也好,有種什麽東西岌岌可危的感覺,他一定要快點找到女孩子結婚!
決定了,在他死于鬼口之前,他要盡快找到女孩子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