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入v3合1
去重新訂做隊服說得倒是很輕巧, 但制作隊服的手藝人居住在鬼殺隊總部附近,除了蟲柱蝴蝶忍負責的療養“蝶屋”在總部之外,連其他的“柱”都各自被分去轄地, 除非有要事或者主公召見,否則沒什麽太多機會前往總部。
連“柱”都說不準一年能去總部幾次, 更遑論剛剛通過選拔的狯岳, 又沒受傷沒斷刀的,哪裏有什麽途徑直接找過去, 雖說前任鳴柱桑島慈悟郎是他師傅,但也不好用這種理由去麻煩老人家, 狯岳自己也覺得不太好說出口。
——只是衣服不太合身而已, 腰帶緊一緊就沒什麽問題了, 胸口的扣子開着又能怎麽樣, 左右都是男人, 因為這點小事就麻煩老師,也太矯情了吧。
于是狯岳的心思也只浮上來短短一陣子,很快就又被按捺了下去,不過他自己倒是不怎麽在意了, 廢物兒子反而表現得怪裏怪氣,金褐色的眼睛苦大仇深一直盯着他胸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有了強迫症, 看見他沒系扣子就耷拉着一張圓臉, 恨不得自己化身為一片布料,死死貼在他露出的一小塊胸口上。
“就是那個啊, 那個!”
我妻善逸格外關心, 攔着狯岳堪稱手舞足蹈地形容道:
“師兄!爺爺說隊服很結實的, 穿戴整齊說不定都能擋住鬼的爪子, 這不就是相當于一層軟盔甲嘛!師兄你現在不穿戴好,這層盔甲就沒有用處了,會很容易受傷的!”
狯岳:“又沒露出心髒。”
“只是接近心髒也不行啊!!!”
察覺到自家師兄似乎油鹽不進,我妻善逸簡直愁苦地頭都要禿了,揪着一腦袋金燦燦的發絲崩潰大喊起來:“太白太吸人眼球了吧?!這樣子絕對會被女孩子注意到的,師兄你不是不喜歡有女孩子纏着你嗎?!所以你把自己的那種奇怪氣質收一收啊!連我都忍不住盯着看,女孩子根本把持不住怎麽辦?!!”
“……你究竟在說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狯岳眉頭跳了一跳。
“什麽時候輪到你來管我的事了?”
我妻善逸據理力争:“但、但是,師兄,那個胸——”
“訓你的練去!”
狯岳終于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都已經想要對我指手畫腳了,你想反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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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管兒子那是天經地義!兒子反過來指責媽媽,你就是要造·反!吾兒叛逆傷痛我的心!媽媽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霸道!太霸道了!!!”我妻善逸一臉不忿地大聲指責。
“就是霸道,你又能怎麽樣?”
狯岳毫不客氣地冷哼一聲:
“鬼殺隊一年兩次選拔,老師的意思是讓你參加明年上半年的那次,也就是說你也剩不下半年時間就要面對食人鬼了,現在不抓緊時間訓練,半年之後你想去喂鬼嗎?”
雖說廢物兒子的水準肯定不至于在全是菜雞鬼的藤襲山翻車,但是拿過來吓唬吓唬人還是足夠的,善逸這家夥老是覺得他自己又弱又沒用,戰鬥力只有零點五只鵝,只要一提起“鬼”或者“妖怪”,就要吓得吱哇亂叫,眼淚狂飙,這一方法百試百靈,堪稱管兒子神器,靈丹妙藥。
果然,一提到“選拔”,廢物兒子的注意力就被拉扯到了自己的小命上,露出一副“我命不久矣”的絕望表情,無比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臉,像交代後事一樣悲痛道:
“師兄,如果我只能享年到幾個月之後,你來年給我上墳一定要記得給我燒一副牌,我不想下了地獄都玩不了雙六。”
“放心吧,你死了我絕對不會祭拜你的(我妻善逸肮髒尖叫:好過分!!!)。”
狯岳露出一抹冷笑:“真的下了地獄,你就要給頭上長角拎着狼牙棒的男人打工了,別說玩牌,到時候就算你想再死一把,都沒有機會。”
自從地獄閻魔大王的輔佐官換人之後,不僅此岸死人的處理速度快了好幾番,甚至還促進了地獄再就業,管理人員稀缺,但凡有點能力的人死掉都會被火速帶走打工,高天原的那群神現在想找幾個厲害的神器都沒什麽門路,全被地獄給截胡了,鬼殺隊的劍士更是稀缺物種,怎麽可能放着一群能打的劍士随便亂跑,萬一被伊邪那美看上拉去黃泉怎麽辦?
狯岳心裏暗忖,也幸虧廢物兒子是個大活人,對彼岸地獄什麽也不知道,要不然就光是地獄現在這種“打工內卷熱潮”,就能把廢物兒子直接吓到不知道該活還是該死——不過說起來,他莫名其妙知道彼岸也就算了,為什麽又對地獄還這麽了解啊?
劈他的那道雷究竟是什麽成分,地獄劈過來的嗎?
但這種事說到底也無處可究,狯岳也執着着想要活在此岸,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對他的生活并沒有太多影響,畢竟作為鬼殺隊的劍士,他應該主要去殺鬼,無所謂那些神啊妖啊地獄啊之類的東西。
隊服和日輪刀到手之後,黑漆漆的鎹鴉就馬不停蹄地催他出去殺鬼,狯岳自然順理成章地就要出門打工,就連廢物兒子也要暫且被留在桃山,成為留守兒童。
因為這件事,狯岳在臨走前狠狠吸了一把自己的好大兒,用以安撫自己無處安放的澎湃母愛。
只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老是給廢物兒子埋胸熊抱,導致廢物兒子被挖掘出了什麽奇怪的愛好,以前這家夥還是一臉驚恐和茫然,現在竟然不知道為何開始有點……娴熟和享受?
至于廢物兒子這一次在離開他胸口後宛如神游的夢幻表情,他就權當看不見了吧。
——
鬼殺隊的階級晉升很中規中矩,以殺死的鬼的數量作為評判,最低級的“癸”級自然是剛剛通過選拔的劍士,只要在獲得日輪刀之後快點過兩個任務,并且沒有死在任務中,就會很迅速地晉升到上面的階級。
倘若殺死的鬼中有實力偏強的那一類,晉升還會進行跳級,一跳兩三級都不是什麽稀罕事,甚至還有過一躍從“癸”級沖上“柱”的存在,比如說剛剛上任的霞柱,僅僅耗時幾個月,就從不會呼吸法的普通人成為了實力高強的“柱”,讓人不得不贊嘆天才就是天才,徹底刷新了鬼殺隊的晉升記錄。
而有霞柱時透無一郎的珠玉在前,狯岳迅速從癸級提升到丁級,也顯得沒那麽紮眼了。
雖說他并沒有出現那種運氣爆棚撞上十二鬼月的情況,但即便是普通水準的食人鬼,偶爾摻雜幾只會使用血鬼術的異類,在狯岳解決任務堪稱“神速”的情況下,評級也是一升再升。
這還要算上他的鎹鴉任務太過繁重,天天跟着主人像工作狂一樣滿地圖跑,又要被指使不停去桃山給廢物兒子和老師送信,所以不得不攢了幾只鬼頭再一起報上去,不然的話,再向上升到“乙丙”級也不是不可能。
升級過快自然會被注意,狯岳本身就是不喜與人交往的性子,習慣獨來獨往,就連偶有合作殺鬼的任務都也老是繃着一張俊臉,不給誰好臉色看,使得他的風評在部分隊員中其實有點微妙。
——那個稻玉啊,老是臭着一張臉給誰看啊,那麽傲慢,又不是強大的“柱”,并且聽說這家夥連自己呼吸法的第一型都學不會,真的有和他的階級相符的實力嗎。
——哎,是說稻玉嗎?這樣說來的确,不過臉長得倒是很帥,一起出任務只是不怎麽理人,該做的事情也從來沒有掉過鏈子,該怎麽評價好呢,很奇怪又獨來獨往的家夥吧?
不合群就會被議論,背後議論都是人類的劣根性,風柱因為其暴躁的性格和兇惡的面孔,在成為“柱”之前也曾有過一陣子這種待遇,所謂的議論都只是過眼雲煙,等到成為“柱”的那一天,一切議論也就會徹底煙消雲散,完全都不需要在意。
種種事情都沒有給狯岳造成什麽煩惱,倒不如說因為他鮮少與別人交流,所以這些話都傳不到他的耳朵裏,況且就算被他知曉了,估計也不會受到什麽重視,與其去聽那些弱者的背後議論,還不如閑暇時去富岡義勇推薦的定食店裏吃一頓鲑魚蘿蔔,他喜歡吃鲑魚,剩下的蘿蔔可以打包扔給吃了上頓沒下頓,動不動找他蹭飯的夜鬥。
狯岳在出任務這段時間老是會撞到這個沒神器也沒神社的禍津神,這家夥過得挺慘,一到晚上就需要去別的神社裏蹭住,也沒神器願意跟着——當然這都不是狯岳和他熟起來的原因,決定因素其實是夜鬥這家夥太厚臉皮了……
眼看着哄騙靠譜無主神器不成,臉皮薄的神明早就應該擡腿走人,畢竟好歹是個神,都有自己的傲氣,哪有這種帥不過三秒擺爛人的死皮賴臉,每次見面第一句話就是“考慮一下——”,後面的話還不等說完就被斬釘截鐵拒絕,拒絕後仍舊厚着臉皮蹭頓飯,狯岳已經從一開始的排斥警惕,變成了現在偶爾還給打包剩飯的操心損友……當然,接受賜名是不可能的,這輩子也不可能的。
而至于富岡義勇……雖說與鬼殺隊其他隊員沒什麽友誼,但他和富岡義勇的交情比那群弱雞強點,應該是還算點頭之交吧。
狯岳這麽想。
雖然聽起來有點微妙,畢竟水柱富岡義勇那張說話噎死人的嘴格外出名,他能挺到現在還沒被人套過麻袋,估計全靠的是自己一身出神入化的水之呼吸劍術,以及能打得過他的“柱”的同事們的寬容厚愛,不然單憑狯岳和這家夥交流過的幾次對話,都讓人懷疑這人究竟是怎麽活到這麽大的——這都沒被人打死嗎?
狯岳與富岡義勇的相識來自于一次協同任務,他被派往協助水柱對屠殺了一座村莊的食人鬼進行剿滅,同行人只有他的級別還算高,剩下一些“辛”“壬”級別的隊士也就能湊個人頭,驟然碰到吃空了一座村子的有血鬼術的數頭惡鬼,不拖後腿都算好的,最後還是他和水柱分頭行動,兇殘地殺了大半宿,才徹底解決了這次任務。
結束後富岡義勇用那雙古井無波的藍眼睛盯着他看了半天,慢吞吞道:“你可以成為繼子。”
狯岳當即一挑眉毛:“你要收我?”
——雖說他是雷呼,和水呼大概有點水土不服,不過能當繼子當然比普通隊員強啊,繼子的自由度也比普通隊員高多了,之後他就算經常跑回桃山去看他的好大兒也有機會,哪用得着像現在這樣,只能天天麻煩他快累死的鎹鴉送信,甚至任務路過都得“三過家門而不入”,他的母愛都快無處安放了!
只不過富岡義勇好像也只是說說,一聽這話就移開了視線,盯着自己的鞋尖語氣平板道:“你做不了我的繼子。”
狯岳:“……”
富岡義勇的語言藝術過于抽象,沒人能猜出來他真正的意思其實是“我不配收繼子”,如果是別的正常人,估計聽到這裏就要猜測這其實是“你還不配做我繼子”的內涵,礙于對柱的尊敬,八成就一言不發告退了,但狯岳……怎麽說呢,媽媽粉那一半也只是對善逸比較“溫柔”,其他地方都挺狂妄的,影響的現在的狯岳也完全看不出來對堂堂水柱有什麽敬畏,毫不客氣地嘲了回去:“你不收,又幹嘛和我說這個。”
身披拼接羽織的水柱頓了頓,然後冷靜道:“如果有機會,我可以給你引薦音柱。”
狯岳:“啧……那你不收,是因為呼吸法不同嗎?”
富岡義勇:“不,我和他們不一樣。”他們是真正的柱,我不是。
狯岳:“……”
狯岳心想,這家夥能活到現在這麽大還沒被套麻袋,真是個奇跡。
但好歹也是個真材實料的水柱,還有承諾引薦同系呼吸法柱的緣由在(雖說狯岳覺得富岡義勇提出來就會被扭曲為別的意思了),承了人家的情自然要态度好一點,所以也勉強算是點頭之交了,只不過不知道富岡義勇究竟怎麽想,說到底他也是個柱,肯定朋友很多吧?
(富岡義勇突然感覺膝蓋中了一槍。)
就在這種堪稱機械化的“接任務”,“殺鬼”,“給好大兒和老師送信”,“接任務”的輪回中,狯岳幾乎快要感受不到時間流動的概念,直到他某一天再一次收到一張粗糙泛黃的陋紙信件之後,他才恍然意識到,從他離開桃山之後,已經度過了半年之久。
桑島老師松開的信件裏說,善逸已經啓程去參加這一次的藤襲山選拔,雖說因為抗拒動身而被扇了很多巴掌,不過好歹也哭哭啼啼地拎着幹糧上了路,大概再有幾天的時間,就能聽到消息了。
夏季早在等待日輪刀送達與給善逸特訓時便已經過去,秋天的狯岳在陰着臉斬鬼,冬天的狯岳在偶與禍津神見面中斬鬼,冬天過去,春意拂來,紫藤花盛開,鬼殺隊的選拔自然也就再度開始了。
“那個廢物……”
狯岳捏着這張薄薄的信紙,竟然破天荒有了一種焦躁不安的感覺——雖然說廢物兒子的實力其實也不錯,但那也要他能發揮出來才行啊,藤襲山的那群菜雞鬼基本不足為懼,但是萬一呢?
萬一廢物就發揮不出來應該有的實力,萬一那家夥被一群鬼圍追堵截,萬一他的好大兒就不小心死在山裏怎麽辦?
抱着這種焦慮,狯岳連着好幾天在斬鬼的時候都彌漫着一股低氣壓,導致附近一整片地區的鬼都戰戰兢兢,惶惶不可終日,生怕自己暴露被這個殺神追上——別說被他追殺的鬼會感到害怕了,交接任務的“隐”都險些認不出來這究竟是人還是鬼,那陰森森的語氣,那冷冰冰的眼神,那隐藏在黑暗之中兇惡的表情,這分明比鬼都恐怖吧?
就連又雙叒叕一次“湊巧”碰到他的夜鬥,也被他仿佛去地獄轉了一圈剛回來的狀态所吓到,有些驚疑地問他:“你怎麽殺氣騰騰的,哪個神強行給你賜名了?”
狯岳冷着臉:“沒有。”
“那你要不再考慮考慮我——”
“手汗嚴重的混蛋給我滾。”
“……我說你怎麽油鹽不進呢,我早晚會成為信衆千萬的夜鬥大神的,到時候想做我的神器說不定都要排隊,哪有現在這種我主動邀請的待遇了。”
于是夜鬥咂了咂舌,熟門熟路地翻窗進了狯岳此時呆着的紫藤花紋之家,絲毫不把自己當外人地就去當着面翻人家的包裹(雖然是被默許的),然後滿意地翻出來一小包用油紙包起來的鲑魚蘿蔔。
“雖然沒有湯汁了口味差一點,不過味道也不錯,這次竟然多了幾塊魚肉,這豐盛的供奉夜鬥神接受了!”
狯岳毫不客氣地嘲諷了回去:“剩菜也能被你當成是供奉,你還真是窮得可憐。”
“只是現在窮而已!”
禍津神不滿地強調道,不過很快他就不放在心上了,畢竟這個怎麽也商量不下來的神器是什麽性子他早就知道,說話帶刺而已,小問題小問題。
“所以,也沒有被強行賜名,你究竟因為什麽這麽暴躁啊?”
吃飽喝足之後,夜鬥滿意地盤腿坐在了溫暖的室內,絲毫不準備看看狯岳的臉色适時走人,甚至還得寸進尺地支使起來:“哎,哎,稻玉狯岳大人,幫個忙嘛,附近沒有神社,我從東邊過來好像吸引了兩只小妖怪,你就動動手,別讓那些東西打擾我們老友敘舊,怎麽樣?”
“誰和你是老友。”
狯岳露出了滿眼的嫌棄,不過還是一臉無語地豎起了兩指,對着東向筆直一劃,吐出的字音沉穩有力:“一線!”
常人看不見的透明屏障騰空而起,徹底将一塊地面分割為二,将妖邪以及污穢死死攔截在外,留下的只有幹淨清新的靈力。
“……每次看到都很想吐槽,業務能力這麽強,為什麽不肯再去做神器啊。”
一旁的禍津神撐着下巴,慢悠悠打了個哈切:
“但凡你願意再去找個神,絕對會被無數神明争搶吧?簡單劃出來的線能維持這麽久,就連天神老頭神社的結界都得是很多神器一起完成的,你一個就頂她們一群,而且還是無主的狀态……如果能把你拉攏到手,如果你能成為祝器,七武神的位置說不定都要動一動了。”
神明的實力有相當一部分要取決于神器,就以武神毘沙門天為例,曾經毘沙門天有過一陣子因神器染上“安無”,而被滅了幾乎一整個“麻”字一族的神器,雖然這其實也救了她的命,但仍舊使她當時的實力驟降,直到後來零零碎碎湊齊了“巴”一族,才重新拿回了自己的力量,活躍在危險的此岸斬殺妖邪。
所以說,不肯接受他賜名的這家夥……該讓他慶幸遇到的是他夜鬥神吧?不然叫那些高天原的神知道,恐怕就要來圍追堵截強行賜名了。
夜鬥心想。
也不知道這家夥曾經侍奉的神是誰,懂得“一線”的運用,力量又這麽強,甚至還對地獄有些了解……這該是手頭的神器多麽闊綽的大神,才會毫不介意地給這家夥解除賜名啊?
夜鬥心裏在想些什麽沒有透露出來,狯岳也懶得去猜這個擺爛禍津神的想法,他在劃下“一線”之後就重新環着胸陷入了低氣壓,聲音不爽地回答了夜鬥在先頭問的那個問題:
“我那個廢物兒……師弟,去參加鬼殺隊選拔了。”
“金色頭發那個?”
夜鬥興致勃勃了起來,他對那個金發的小哭包也記憶猶新,畢竟這可是一刀把妖怪都給砍了的狠人,而且是活人,純種此岸活人,不多見啊。
“你師弟絕對沒問題吧?他那一刀很驚豔啊,等再多練一陣子,別說兩只鬼,說不定就算是你們鬼殺隊要殺的什麽‘十二鬼月’,也能一刀秒掉呢。”
一刀秒掉?
也不知道為什麽,狯岳在冥冥中突然覺得脖子有點涼嗖嗖的,下意識摸了兩把之後才回過神來,重新陷入了老母親的焦躁之中。
“但是那廢物遇到意外怎麽辦?”
狯岳開始細數他的擔憂:
“睡太死被鬼偷襲了,食物沒帶夠亂吃東西中毒了,山裏太冷生病惡化了,或者天上打雷把他劈了,這都很危險吧?”
夜鬥:“……你有針對你師弟的被害妄想擔憂嗎?”
而且考慮得這麽多,你是他師兄還是他媽啊?
然而狯岳絲毫不理會他的吐槽,兀自算着日子:“從老師給我寄信那天開始,已經過了六天,也就是說明天過後那個廢物就出結果了,能活着回去肯定要去找老師……我也很久沒回桃山了,如果明天加緊把這次的垃圾鬼殺掉,說不定能回去看一看。”
“那你就回去。”
夜鬥順着他的意圖說,話畢又一次熟門熟路地開始邀請:“說起來你真的不考慮一下我嗎?我可不像天神老頭或者那個癡女,做我的神器沒有規矩的,只要需要的時候幫個忙就行,剩下你愛幹嘛幹嘛——”
“不考慮,你這家夥……”
狯岳這一次仍舊果斷地把話堵了回去,不過卻在之後語氣微妙地頓了頓。
“稍微也看清楚一點吧,我現在可是活着的。”
……
有生命,有身體,有身份,有家人,踩在此岸的土地上,不會被遺忘,會被很多人記住,有着與鮮活人類的珍貴結緣。
神器被賜名後,會以靈魂狀态被塑型為武器的模樣,所以均為死去人類的靈魂所化,那麽這也就是神器能夠為神明所用的必要條件——神器,一定要是靈魂。
有身體的狯岳一旦被賜名成為神器……究竟是靈魂無法脫離軀殼,還是身體直接被投入彼岸,這些都沒有個定論。
神器作為彼岸靈魂,一旦知曉生前姓名,便會在一瞬間因被觸碰最為隐秘生前事而導致變成妖魔,而他又處于“活着的”,“本就知曉自己名諱”的狀态,誰也不知道,他被賜名的那一瞬究竟會化身為器,還是堕落為妖。
所以除非必要,或者是性命攸關的大事,否則他絕對不會讓自己被賜名,他要牢牢守住自己的“生命”。
——
無論是哪一半的狯岳,其實都是個行動派,所以在紫藤花紋之家短暫休息了一陣,狯岳就立刻提着日輪刀出去找鬼了,以極其兇殘的姿态解決完任務後,他就毫不遲疑地動身,目标明确地回了桃山。
如果廢物兒子回來了,那就去吸一口,如果廢物兒子沒回來……呸,肯定能回來,要是連藤襲山的垃圾都打不過,那也實在是廢物到家了!
……
我妻善逸戰戰兢兢地通過了藤襲山的選拔。
其實說實話,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通過的……就好像在重複一種古怪的狀态,遇見鬼,被吓暈,醒來以後發現鬼不見了,也不知道是哪位樂于助人的劍士願意在冥冥之中保護他,我妻善逸每一次醒來都感動得無以複加,恨不得當場大哭以儆感激之情。
嗚嗚,原來世界上還是好人多啊,他原本以為除了爺爺和師兄,就沒有人願意保護他了呢。
于是就這麽糊裏糊塗的,我妻善逸通過了藤襲山選拔,靠聽聲音選了自己的玉鋼,被分到了一只“啾啾啾”個不停的小麻雀(什麽啊不是說好了是鎹鴉的嗎),直到被“隐”叫去上報身體數據的時候,他才仿佛突然意識到什麽,一臉凝重地問給他記錄身體數據的“隐”成員:“鬼殺隊的隊服可以更換嗎?”
隐:“可以啊,但是需要确認上一件隊服損壞才能批準新隊服。”
我妻善逸:“尺碼不對呢?尺碼不對的話也會影響殺鬼吧,一點細節都會影響到劍士的戰鬥啊!萬一就因為胸口扣不上扣子導致被鬼抓傷怎麽辦,很危險吧?!這種不可以更換嗎?!”
隐:“……可,可以嗎?只是胸口的扣子……不,要不合身到什麽程度才會被抓裂胸口啊,每位劍士都會上報肩寬,胸圍就算有差別也不至于太大吧,你說的那個人究竟露了多大的胸口啊?”
我妻善逸立刻露出了一副難得嚴肅的表情,然後用兩手攏出了一個微妙的形狀:“這麽大。”
“……”
隐露出了一副難以言喻的表情。
“這才多大一塊,也就兩枚扣子會敞着吧,哪裏有什麽影響,我們沒有權利決定這種事。如果是女隊員可以讓她去找蟲柱大人說明一下情況,蟲柱大人會很樂意幫忙交涉的,男隊員就無所謂了,等穿壞再來說吧。”
……
就算我妻善逸最後都飙出了肮髒高音,堅守崗位的隐最後也還是不肯松口——所以究竟是為什麽啊!憑什麽男隊員露了胸就不給更換啊,女隊員的胸是胸,男隊員的胸就不是胸了嗎!!!
雖然女孩子的确應該更重要點……所以為什麽師兄不是女孩子呢?如果師兄是女孩子——
嗯……嗯……感覺想法會沖着奇怪的地方勇往直前,稍微有點細思恐極,所以還是先不要往下想了吧。
無功而返的我妻善逸最後郁郁地踏上了回桃山的路,他倒是有心先讓啾太郎(給小麻雀起的名字)傳個報平安的紙條回去,不過尚且不清楚鬼殺隊的鎹鴉都會庇護同行,看來看去還是覺得啾太郎實在和他自己太像,都是猛禽中混入的一只弱小的麻雀,萬一飛在路上被什麽肉食性鳥類抓走可就不好了,左右也差不出一天時間,還是他自己慢慢往回跋涉更安全一點。
雖說通過了藤襲山的選拔,但我妻善逸完全沒有什麽高興的心情,他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在數着日子度過生命中最後一段時間。
回去之後只有鍛刀會給他十幾天的休息日,随後就要被趕出去執行鬼殺隊的恐怖任務了,他這麽弱,肯定會在執行的第一個任務就死掉,眼看着自己就要逼近死期,誰會開心啊!
與其現在慶幸自己能通過選拔,還不如想一想到時候能不能求着爺爺或者師兄陪他一起執行任務……
一想到這裏,我妻善逸的目光又呆滞了。
為什麽感覺這兩個人全都不可能呢,爺爺肯定會怒氣沖沖地扇他巴掌讓他不要妄自菲薄,師兄、呃,和師兄一起執行任務會死得更快吧,總覺得師兄是會做出來那種拎着鬼扔到他眼前,然後給他“要麽你死要麽鬼死”的二選一冷酷選擇的人……
(狯岳:廢物兒子,你猜對了。)
抱着這種想法,我妻善逸說不清該慶幸自己通過了選拔,還是該悲痛即将逝去的珍貴生命,表情格外扭曲地回了桃山。
巧合的是,就在他剛剛一身狼狽地抵達山腳下的時候,風塵仆仆提着日輪刀的狯岳也剛好趕了回來,兩個人就這麽在桃山腳下的上山小徑路口處撞了個正着。
“……”
在看見他的一瞬間,狯岳師兄的臉上似乎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不過這一表情消失太快,堪稱轉瞬即逝,幾乎是一瞬間,那雙青幽幽的冷色調綠瞳就恢複了以往的狀态,挂着忽視不了的嫌棄,把他從頭到腳掃了一遍。
然而處于情緒激動中的我妻善逸完全沒有多想,他目前正因為劫後餘生和對未來的恐懼而心情波動過大,此刻無論是誰出現在他面前,他的眼淚估計都會像決堤一樣傾斜而出,更何況此時出現的還是他媽、不,他的師兄呢?
“嗚嗚嗚師兄,好可怕!鬼殺隊的選拔好可怕啊——!!!”
于是我妻善逸連思考都沒有,毫不猶豫就飚着眼淚沖了過去,試圖獲得一個溫暖的安慰,并且他完全沒有想過自己可能會被拒絕這件事——畢竟師兄怎麽可能拒絕他呢?
狯岳師兄可是有過好幾次都把他埋在胸口死死摟住啊,況且這段時間師兄在外面殺鬼,已經很久都沒見面了,這難道不應該立刻來一個充滿了熱情與期待的擁抱嗎?快來溫暖一下他被食人鬼吓到的弱小心靈,來釋放一點對師弟的愛啊!
然而和我妻善逸預想中不同,狯岳在看見自己的廢物兒子猶如炮·彈一般沖過來時,做出的第一反應不是張開雙臂,而是驟然神色突變,避之唯恐不及地原地平移,發揮出了雷之呼吸的速度,猛地向後退出了十米遠。
我妻善逸:“?”
“廢物,你——”
——你是剛從垃圾堆裏爬出來嗎?
狯岳的表情有些微妙,總體來說大概是處于“忍耐”着什麽的神色,眉頭緊蹙,額角突突直跳,目光不停在廢物兒子那髒兮兮的臉蛋和幾乎快看不出來金色的三角紋羽織上來回移動,最後似乎終于克服了什麽心理障礙,捏着鼻子走上前,擡起手停在空中頓了好一會兒,才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下手的地方,勉勉強強落下,揪住了我妻善逸的後衣領。
“師兄……?”
“閉嘴,廢物。”
狯岳皺着眉罵了一句,然後滿臉忍耐地拎着自己的好大兒後領口,像拖麻袋一樣拽着,步伐飛快地往山上走去。
“從藤襲山出來你難道就不會先找個地方去洗澡嗎?”
狯岳一邊“拖麻袋”,一邊毫不客氣地怒斥道:
“連衣服的顏色都快看不出來了,臉捏一把都會掉土塊吧?腦袋上的是頭發嗎,分明是掃把,連豬都比你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