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真的很像媽媽
這個念頭荒唐又可怕,我妻善逸的第一反應是先猛地搖頭,試圖把這個印象從自己的腦袋裏甩出去。
——那可是師兄啊!是狯岳師兄啊!兇巴巴又暴躁的老是冷着一張臉的狯岳師兄啊,怎麽可能會像媽媽呢?
媽媽可是神聖的,溫柔又美好的角色,有漂亮的臉和柔軟的胸懷,身上有溫暖的味道,心裏有好聽的聲音,一定會帶着笑意整理家務,會叮囑吃飯之前要洗手,會教導孩子的功課,會在半夜為踢被子的孩子掖被角,會牽着他的手,溫柔地叫他的名字,說不定還會叫他寶貝……
額,額……怎麽感覺和師兄做的事情重合度有點高呢?
我妻善逸露出了空白的表情。
師兄也擅長整理家務(倒不如說擅長過頭了),會用筷子抽他,把他罵去洗手,之前還罵罵咧咧地教他二之型,變成“妖怪師兄”的狀态還會把他綁去睡覺,叫他“善逸寶貝”,然後給他掖被角……
甚、甚至,師兄的臉也長得很好看(就是表情老是很兇),胸懷也……微妙地很符合。
似乎,除了與幻想中的“溫柔”毫不相幹的暴躁态度,以及亂糟糟的心音,在別的地方,師兄真的和他夢想中“媽媽”這一身份會做的事完全吻合啊!
我妻善逸倒抽一口涼氣。
他不對勁!救命啊爺爺!他是不是已經缺母愛缺到魔怔了,把師兄擅自和媽媽來進行對比,如果師兄知道了,肯定會狠狠地揍他一頓吧?!這種想法簡直失禮到就算是他自己也覺得挨揍很活該啊!所以他究竟在想些什麽?是現在的賢惠師兄不好嗎竟然敢有這種想法,萬一師兄變回以前的模樣怎麽辦,所以趕快忘掉啊!!!
我妻善逸抱着這種痛苦與煎熬,草草洗了一個戰鬥澡,随後又抱着淺木桶回了房間,猜想着屋裏也許不會有人——因為根據他的推測,狯岳師兄這個時候應該也準備下去洗澡了。
比起他對于灰塵汗水的無所謂,狯岳師兄很顯然更不願意忍受所謂的“髒污”,恰巧他在那一片男湯中也沒看見師兄進去,所以他們的洗澡時間應當是錯開了,這樣也就避免了因為我妻善逸突兀騰起的這個荒謬念頭露餡,按理來說是一件還算不錯的事情。
不過“按理來說”似乎一直都是一個flag,當我妻善逸恹恹地重新拉開房間的拉門後,正巧就看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換上浴衣的師兄在擦頭發,鴉黑色的發尾透着一股水氣,幾縷沒幹的發絲濕漉漉地黏在脖頸和臉側,見到他進來之後還理所當然地用冷綠色的眼睛把他從上到下掃了一遍,最後目光停留在了他的頭頂。
“為什麽不擦頭發?”
“哎?哎,那個,忘、忘記了。”
“這都能忘,你還能記住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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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毫不客氣的諷刺了他一句,然後把自己頭頂的毛巾摘下來,冷酷地用下巴示意他坐過去:“過來,廢物,我給你擦。”
“……”
我妻善逸像個傻子一樣,木愣愣地聽從了師兄的指使,頗為拘謹地跪坐在了師兄身前一身位的地方,感受到頭頂覆上毛巾的輕飄飄重量,兩手不安地捏在一起,像是秋天麥穗一樣的金褐色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眼前的地面,額角的汗水混進洗澡後帶出來的水汽裏,順着臉龐一同滑下來。
雖然表現的難得安靜,甚至看上去穩重到有點不像他了,但是堪稱瞳孔地震的眼神仍舊出賣了我妻善逸——他現在心裏慌得很啊!
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因為剛剛冒出那種匪夷所思的念頭的緣故,所以導致他現在看師兄無論做出什麽行為,都覺得很像媽媽——而且說實話這也的确很像吧?!除了媽媽,還有誰會理所當然想到幫他擦頭發啊!就算是爺爺也不會做這種事情啊!!!
所以、所以,他會有這種想法,師兄也有一定責任吧?誰家的師兄會連這種事都關注啊,有點母愛爆棚了吧?而且很莫名其妙的,他分明在下面的男湯裏沒看見師兄,但是師兄為什麽也是一副剛洗過澡的模樣,這速度簡直比整理家務的時候都要恐怖。
我妻善逸幹澀地滾了滾喉嚨,有點如坐針氈的感受着頭頂不怎麽溫柔的動作——不過雖說手法有點接近囫囵洗貓,但是力道竟然很罕見的很輕柔,和師兄平時和他對練的時候一點也不一樣,師兄平時打人可疼了。
“剛才我收到了老師的消息。”
狯岳面無表情地把廢物兒子一頭金毛擦到半幹,然後拎着毛巾抖了抖,強迫症格外嚴重的把它疊成了小型豆腐塊,才不緊不慢地屈身放在了一邊。
“是用鎹鴉送來的紙條,讓我們前半夜先休息,後半夜會派鎹鴉來叫我們彙合,可能是得到了有鬼出沒的消息。”
剛剛還不知道為什麽很沉默的廢物兒子頓時仿佛找回了自我,一臉驚恐地扭過頭,頗為尖銳的高音毫不意外就戳穿了屋頂:
“——什麽?!!這麽快就找到鬼了?!這鬼也太不會躲藏了吧?為什麽要這麽沒用啊,我一點也不想剛出門第一天就去面對那麽恐怖的東西!會死的!真的會死的!!有妖怪就已經足夠恐怖了,竟然還要出去面對鬼,絕對會被吃掉的吧?!說不定妖怪和鬼還會因為誰先吃我争奪起來,最後把我撕開一人一半——”
“又不是讓你一個人出去。”
狯岳皺着眉看了他一眼,青綠色的眼底劃過一絲嫌棄:
“這次主要是老師想讓我來試一試刀,你在後面看着就可以了,更何況妖怪也不會專門過來吃你,這裏好歹還有神社,與其擔心這個,倒不如多擔心一下定好的鬼會不會被搶先幹掉,畢竟這附近可是——”
——這附近可是遇到了神器和禍津神,雖說彼岸不會主動幹涉此岸,但是如果那只鬼不長眼到鬧騰進了神社,或者和什麽妖怪勾搭在一起,神明出手截胡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不過這種話不能和廢物兒子說,彼岸的消息藏的嚴嚴實實才好,于是狯岳很迅速就咽下了後邊的話,面無異色地改口到:
“——該睡覺了,回你的被窩去。”
“……哦。”
被短暫安撫了的我妻善逸默默鑽進了自己的被褥,仔細想想似乎他也的确不用這麽恐懼,因為這可是和師兄一起啊,狯岳師兄那麽厲害,一定會“唰唰”就解決掉想要吃掉他的鬼吧?保護他還是綽綽有餘的,畢竟媽媽都會保護孩子的嘛——呸!什麽媽媽,他又被莫名其妙的思緒給洗腦了!
我妻善逸簡直恨不得坐起來給自己兩巴掌——究竟是怎麽回事啊?這種想法還沒完沒了了嗎?老是覺得狯岳師兄很像媽媽,被知道的話一定會挨揍的!要盡快把這個荒唐的想法忘掉才對!
不過……說起來,想到師兄的話,剛剛他其實注意到了一處不太對勁的情況來着。
在大腦的思緒徹底清空前,我妻善逸抱着“不敢問因為總覺得會被罵”的這種感覺,有點微妙地想道。
——在師兄剛剛俯身的時候,浴衣的領口垂出了一塊空隙,他似乎是看見了……一塊紅色的印記?
————
天神菅原道真掌管學問與學識,是頗負盛名的“學問之神”,當前的日本格外注重所謂的“精銳教育”,所以每到有求學之人祭拜的日子,他都會變得格外忙碌,忙到沒有時間來處理神社庇護範圍內的妖怪與風穴,不得不把四處“流浪”的夜鬥叫來,讓其幫忙分擔一下繁重的任務。
“最近老是出現有人夜裏橫死的事件,我叫神器去現場看過了,有的是妖怪做的,有的是此岸那種叫做‘鬼’的髒東西的痕跡,我們自然不能去主動接觸‘鬼’,你的話就剛剛好吧,也沒什麽問題。”
天神這麽說:
“對我們這些神而言,觸動此岸的後果可是不分所謂的善惡的,稍不注意就會跨過界限,也只有代表災禍的神明不受太多影響——而且,反正你這家夥也無所事事,倒不如來幫個忙,免得讓妖怪驚擾到我可愛的神器”。
夜鬥:“不要說得我好像是來幫你掃垃圾一樣啊。”
當然,夜鬥也很願意來幫忙,畢竟天神雖然話說得刻薄,但也是會給工錢的——不要以為神就不需要錢了,在這種越來越與現代化接軌的時代,錢的重要性已經蔓延普及到神明的領域裏了。
“不過這個時候叫我來實在有點強人所難了吧,我現在根本就沒有跟随的神器啊。”
夜鬥抱怨道。
上一次見到緋器已經忘記了是什麽時候,就算他有想法去殺兩只妖怪,但是沒有神器可是什麽也辦不到,最過分的是天神那個老頭居然還說風涼話,什麽“那你就随便去找個野良不就好了”——野良是那麽好找的嗎?!
抱着這種吐槽,夜鬥還是很有行動力地立刻做出了反應,他誓要做最好的打工人,所以就算目前沒有神器也要迎難而上——大不了在附近找找,說不定就有流浪過來的野良呢?
或者也可以尋一尋附近有沒有無主的神器,商量一下能不能短暫跟他一陣子——就算之後果斷跳槽也好啊,起碼讓他度過這段沒有神器的尴尬期吧?
不過話說回來,無主的神器……
夜鬥突然就想起來,他白天在天神的神社附近看到的那個奇怪的家夥。
……雖然還摻着濃郁的此岸氣息,但那家夥也是神器對吧?
說起來,當時因為對方看他的眼神過于警惕,所以他沒有上去問來着——會和人類混在一起,看上去也不像有侍奉神明的樣子,也看不出來是不是野良,如果是的話,說不定可以打個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