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江野實際上還沒完全恢複精神, 被當成危險分子對待也毫不在意。
他随後與五條悟對視了一眼,接着又垂下眼睫兀自思索晚上頭突然痛起來的事。
真的好痛啊,像有根針在戳似的。
即便現在清醒了, 那一陣陣脹痛感還在繼續蔓延,讓他莫名有些煩躁。
不過咒術師們貼在他身上的符咒不知怎的, 好像能夠起到輕微的抑制作用, 但也只是很輕微的作用罷了。
他腦海裏依然有個聲音在不停叫嚣着。
好痛,好煩, 好想撕碎什麽, 好想……看看事物被毀滅時的模樣……
這個聲音在江野腦海裏不停回蕩着, 催促着他立刻行動。
不要命令我……
江野默不作聲地磨了磨後槽牙,感受到手腕上的鐵鎖鏈傳來的牽引力後便擡眸尋找着什麽。
五條悟還是覺得這麽牽着江野有種奇怪的既視感, 他看了眼身邊的夏油傑,想把這個燙手山芋移交給對方。
然而夏油傑卻對他微微擡眉, 狹長的眼裏寫着明顯的拒絕。
長老會派來的人見他拿過鐵鏈後一直沒有動作,幹咳一聲作為提醒。
“……”五條悟暗自撇撇嘴,險些翻了個白眼出來, 随即稍稍使了些力氣拽動鐵鏈。
鐵鏈互相碰撞, 發出不可忽視的清脆響聲。
而本來垂着眼的少年似乎沒有反應過來,依舊站在原地, 只有被束縛住的手被迫向前伸了伸。
Advertisement
五條悟見拉了一下沒拉動, 回過頭眉心微蹙,一眼就望見江野的目光似乎正在人群中搜尋着什麽。
然後他就看到對方熾熱的目光堅定不移地落在了衣蛾身上。
“夜蛾老師,我想抽煙。”
夜蛾正道聞言看向說話的少年,敏銳地觀察到對方比平常更細得到瞳孔,被捆束着的手臂似乎也正鼓動着青筋。
察覺到這些細微的變化後,他猛然記起昨夜江野突然釋放出殺意的一幕, 那時候的江野宛若一頭即将沖出牢籠的嗜血惡犬,要不是尼古丁對他的致命吸引力,夜蛾絲毫不懷疑對方會對他大打出手。
這些思緒只在須臾之間就得出了最終答案,必須準許江野的要求,因為這些看似牢固的束縛對他來說其實脆弱不堪。
然而兩位前來執行任務的咒術師們并不知道這一點,在夜蛾斟酌着怎麽開口的時候搶占了說話的先機:“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刑犯沒有提要求的權利,若是能完美解決遺留下來的問題并配合長老會的命令,你才有相對自由的權利。”
江野卻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一樣,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夜蛾正道,“給我聞一聞也行啊。”
他說着,向夜蛾的方向邁了一步,擡起合十的雙手放在身前,鐵鏈随着動作嘩嘩作響,而少年目光希冀,眼神裏隐隐閃爍着痛苦,讓人無法忽視。
“就讓他這樣聞着煙味吧,他不會做什麽的。”夜蛾終究是于心不忍,轉頭對身邊的專員說道。
“你們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騙了!”他可是貼了十張符紙都行動如常的啊!
夜蛾當然理解對方的顧慮,“我知道,但若是不這麽做,後果會更嚴重。”
“……”
那人似乎看出夜蛾眼裏的嚴肅神色,眸光再度打量起這個被牢牢束縛住的少年,出于謹慎還是妥協了。
夜蛾點燃了香煙,把煙霧朝江野那兒扇了扇,對方嗅到之後果然愉悅了不少。
把香煙交給攥着鎖鏈的五條悟,示意他盡量多讓江野把注意力放在這上面。
五條悟接過,稍稍後退了兩步,就見江野仰着頭跟了過來。
黑發少年貪婪地聞嗅着飄散在空氣中的尼古丁,透過嘴套的空隙可以窺見對方不住聳動的鼻尖,而且他捏着香煙濾嘴往哪個方向,少年的頭就立即轉向那個方向。
跟狗一模一樣啊,五條悟似乎發現了一件極其有趣的事,興致忽然就上來了。
他一邊走,一邊伸長手臂将香煙舉高,這樣的話江野只能努力踮腳。
看着對方奮力地追着香煙的模樣,五條悟玩得不亦樂乎。
随後就遭到夜蛾無情的鐵拳。
夜蛾:“你別在這時候欺負人家。”我怕他急眼了咬你。
“明明只是在玩,沒看見他玩得也很開心嗎?”五條悟還是把手縮了下去,忽視掉了同學們的古怪眼神。
夏油傑:“……”你這分明就是在逗狗。
家入硝子在心裏默默撕咬手帕,可惡啊!她也想和江野這樣玩!
江野的頭痛在尼古丁的作用下終于得到了緩解,他十分配合地坐上了車,左邊坐着五條悟,右邊挨着夏油傑,前面還有個苦苦回望的家入硝子。
按理說本不該讓學生和危險人物待在一起,但由于五條悟和夏油傑是咒術界出名的尖子生,這樣的憂慮可以放下。
同時這也是讓江野雪真放下警惕的手段,而且如果他企圖傷害其中任何一個學生,長老會将直接下達死刑通知。
路上,江野打着呵欠,眼睛一閉就找了個“靠墊”睡覺。
被當做靠墊的夏油傑在感受到對方腦袋靠上來的時候便低頭看去,目光所及只有少年的發頂。
昨夜少年說過的話再次回響在他腦海,同時映出了對方與思想程度極不符合的娃娃臉。
生與死的定義嗎?
那麽在你眼中,生與死究竟是如何定義的?
另一邊,五條悟一手攥着鐵鏈,另只手撐在車窗邊托着臉頰,視線落在外面不斷後退的景色上。
三個學生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各自望着某處思索着什麽。
其實他們都知道,這趟路途不會平靜。
到了特級咒靈所在的擂缽街,他們下車步行至最終目的地,就看到那棟灰色建築下聚集了幾個人。
走近了之後,才發現他們都拿着看起來有不同程度損壞的物品,應該是來找玩具修理者修理的。
江野看見這一幕迅速眨了眨眼,已經有人知道玩具修理者了麽?
咒術師見狀只能用公關言辭驅散了這些會幹擾任務進度的普通人,然後将兩個失去咒力的前一級咒術師帶到江野身邊。
“到你兌現承諾的時候了,希望你不要有什麽小動作。”那人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命令口吻對江野說道。
江野掀起眼皮看他,“那你們是不是也應該兌現承諾?”
“你就是用這種态度跟長老會說話的?”
二人目光交彙,江野忽地笑彎了眼,“懂了,下次再見面,我會用正确的态度面對他們的。”
那人聽得雲裏霧裏,只當江野是死到臨頭硬逞能,冷笑一聲就示意他趕緊完成任務。
牽着鐵索的五條悟還在琢磨江野剛才那句莫名其妙的話,直到手上傳來拉扯感才回神。
不知何時竟變成了江野走在前面拉動着他前進的局面……
為什麽現在看起來倒像是他被對方牽着走了?被拴着的明明是江野啊!
“……”五條悟懊惱于前一秒的晃神,随即長腿一邁就超越了江野。
他們走到建築的門前,由于門虛掩着,輕輕一推就能看到裏面的情況。
五條悟首當其沖推開了門,就看見光線昏暗的室內,地上鋪着榻榻米,上面散落着各種零件,而盡頭被兩片圍簾遮擋住,無法直接望見最深處。
走在他身後的江野上前,放聲喊道:“玩具修理者!在嗎?”
他又叫了兩聲,簾子內才傳來動靜,渾身呈灰色的玩具修理者随後走了出來。
當玩具修理者走進衆人視線後,幾個咒術師都不自覺吞下一口唾液。
因為他們分明感受到了另一個特級咒靈的氣息,方才和玩具修理者在一間屋子裏時,兩股氣息仿佛融合在一起,分辨不出數目。
然而此時,來自兩個特級咒靈的氣息變得稍有些差異。
什麽時候又多了一個??!
在所有人警覺的目光中,江野徑直走向玩具修理者。
“——”玩具修理者似乎很在意束縛着江野的器具。
“不用擔心,我是自願的。”江野沒有多做解釋,無所謂地晃了下手上的鐵鏈,“上次修理的時候漏了一個條件,想讓你再修理一遍,把他們修理成能使用咒術的樣子。”
玩具修理者聞言,灰色的眸子落在後面的兩個人身上,随後向他們伸出手。
意思是讓他們過來接受修理。
然而這兩個人仍記得當初來祓除對方時的絕望場景,深深刻在內心的恐懼讓他們不自覺地顫抖,僵持在原處遲遲沒有行動。
“只是簡單的修理而已,至于這麽害怕嗎?”江野回頭看向他們,眼裏滿是藐視。
“……”
“去吧,難道連長老會的命令都不聽了?而且失去了咒力,你們以為長老們還會留着你們嗎?”另外一個負責任務的咒術師欲圖在背後推他們一把。
那二人終于邁出了第一步,接着便是第二步,江野退到一邊讓出位置,玩具修理者則嫌他們太慢直接伸手把人抓了過來。
“!!”被抓起來的人頓時露出驚慌的神色,目光無措地四處張望,然而他發現所有人都只是擡眼望着他,沒有行動的意思。
只,只是修理而已……那人也說了,只是簡單的修理……
這一念頭産生的下一刻,他便看見玩具修理者從身後掏出一把鏽跡斑斑的柴刀!
定睛一看,他才發現那些鏽紅色的痕跡根本就不是什麽鐵鏽,而是殘留在上面沒有擦淨、随着時間幹涸凝固的血跡!
接着,在那人驚恐抗拒的眼神中,玩具修理者幹脆利落地将其開膛破肚……
這是修理第一步。
撕心裂肺的慘叫立刻爆發出來,在場的所有人都十分震驚。
甚至有人覺得這是單純的暴虐屠殺,在慘叫聲響起的那一刻馬上做出了想要解救對方的動作。
“喂!這是怎麽回事!?這就是你所說的修理嗎!快停下!”
江野雪真由于離得較近,臉上沾到了幾滴飛濺出來的血液,還有幾滴挂在了嘴套上。
少年回過頭,緩緩擡手豎起一根食指放在靠近嘴巴的地方,面上也沒有多餘表情,嘴角勾起毫無溫度的弧度,仿佛這樣血腥的場面不足以引起他的情緒波動。
“噓——”
“修理才剛剛開始,麻煩保持安靜。”
說完,血珠順着他右邊的眉骨向下流動,滑過卷翹的眼睫滴落在淚痣上,為他增添了幾分詭谲可怖的色彩。
衆人:“……”
這人太危險了!一定不能随便放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