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野雪真敲的其實是異能特務科派來盯梢的車。
因為他曾經在特務科也有工作過,工作內容就是做各種武器、項目的研發,為“獵犬”的體能強化制作相關藥劑。
并且在離職後,由于自身具備的一定危險性,自然而然地成了特務科的重點監管對象。
車窗很快便搖了下來,坐在駕駛座盯梢的特務現出真容。
“在港口Mafia的暗哨發現之前出發吧,想必辦公室裏的老家夥們都亂成一鍋粥了。”江野靠在窗邊說着,像是覺得有趣,嘴角幸災樂禍地揚起。
“對了,小兄弟,給根煙抽抽。”江野說着伸出兩根雪白的手指,朝特務勾了勾。
看起來比江野更成熟的特務科成員對上一雙浸滿笑意的橙金色眼眸,發覺其眼睑下的一顆淚痣使其更鮮活惑人。
他感覺自己好像有幸品嘗到了一口珍貴的流金酒似的,鼻尖皆是對方身上散溢而出的醇厚清香。
被一個漂亮的男人叫做小兄弟,他竟感到有一絲羞赧之意。
在江野期待的眼神下,司機拿出一根煙遞出去,對方卻是用嘴叼住,露出潔白的貝齒。
所幸對方沒有一直盯着他,不然點煙的時候怕是會忍不住手抖。
因為太漂亮了。
介于少年與青年的男性垂下鴉羽般的睫毛,打火機跳動着的火光給在陰沉天氣下顯得蒼白的面孔添上暖色,色澤醇厚的金色眼眸裏也閃動着碎光。
點着了香煙,江野直起身吸完一口,擡頭對着飄落的大雪呼出去。
本想直接走人,但他還是扭頭瞥了一眼鳶眸少年的方向。
“對了,順便幫我把魚也帶上,好不容易抓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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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
“在那兒。”江野伸手指了指。
而特務只分明看到一個被凍僵的少年,“好的。”
“你一定很想救他吧?”
“诶?”難道他的意思并不是救人嗎?
江野輕笑了一聲,“我允許你這麽做——”
一刻鐘後。
異能特務科的某間辦公室內,包括種田長官在內的高層管理們都齊聚一堂,圍坐在一張辦公桌旁,臉色都極其難看。
他們銳利的視線無一不是落在同一個地方,那就是造成橫濱極端天氣後還大搖大擺走進異能特務科的罪魁禍首。
然而被諸多政府高層包圍的江野卻樂得自在,甚至為此感到十分愉悅。
辦公室開足了空調,他早已脫掉潮濕的外套,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襯衫,就連皮鞋和襪子都一并脫了下來,曲起腿抱住膝蓋坐在不太舒服的辦公椅上。
一雙白玉似的裸足還俏皮地動着腳趾。
“辦公室空調真暖和啊,我都有點羨慕你們這些坐辦公室的工作族了。”江野像是沒看見他們仿佛要吃了他的眼神一般,眼睛流連在天花板上安裝的中央空調上,“唯一遺憾的是你們規矩太多,還不能随時抽煙。”
沒有人願意跟他胡扯,與其共事過一段時間的種田長官對江野還算了解,直接開門見山:“這場大雪嚴重擾亂了橫濱的治安,你要想辦法停下來。”
然而此時江野視線正四處游移,像是在找什麽。
種田長官眉毛一擰,閉眼從衣袖裏拿出什麽丢過去,砸在桌面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室內不能抽煙。”他說。
江野定睛一看,那是根棒棒糖,還是草莓味的。
他拿起來邊拆邊笑着打趣對方,“哎呀,沒想到種田長官平時也有這麽童趣的愛好啊~”
種田山頭火只得捏捏眉心正色道:“知道你會來提前準備的,除了你沒人會喜歡吃甜食,別給我打馬虎眼。”
江野嘴裏有了東西,總算不開小差了,但是一開口就能把人當場氣炸,“我就知道你們會把事情怪在我頭上,可事實上我根本沒有異能啊,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技術人員诶。”
“而且這樣大規模的雪,根本就不是技術能實現的吧。”
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态度,另一個官員二話不說就将一份報紙摔在江野面前,“今天的早報恰恰刊登了你寫的文章,你敢說一點關系都沒有?”
江野将棒棒糖換到另一邊,拿起報紙胡亂翻閱,開始裝傻:“什麽啊?我不記得自己有寫過什麽文章啊……等等,你說哪個和我有關?”
“你!”那官員臉色更為難看。
而江野偏偏無辜地擡眼看他,像是在疑惑他為什麽這麽暴躁。
他越是這般裝傻,那些人就越沉不住氣。
種田長官在同事徹底爆炸之前出聲:“《椅子人》,就在第三版面的右下角。”
“哦~”江野循聲翻到對應的地方,低頭捧着報紙細細閱讀,嘴裏偶爾發出吸吮糖果的聲音。
在他閱讀時,有的官員不能理解如此溫和對待罪魁禍首的手段,種田示意他們稍安勿躁。
畢竟對江野使用強硬手段,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
沒有人能馴服這頭滿腦子瘋狂想法的野獸,他能夠安然無恙地坐在這裏的唯一原因,只有他們沒有确切手段能徹底處理掉對方罷了——
“看完了。”江野放下報紙,“我覺得作者寫得挺好的啊,結尾的火光就像童話一樣溫暖人心,不是嗎?”
種田:“自賣自誇?”
江野眨眨眼:“難道你覺得我就是文章的作者?”
“ENO,和你的姓一個發音,不是你是誰?”
“一個是英文,一個是日文,能一樣嗎?”江野攤開手狡辯道。
種田就知道這家夥會死不承認,于是身體前傾,一字一句說出了對方心知肚明卻故意不說的事實:
“橫濱的貧民區,恰巧燒起了由薪柴供給的火堆,即便是鵝毛大雪都不能熄滅呢。”
江野心裏的猜想得到了證實,一雙眼睛登時亮了起來。
他就知道特務科将目标鎖定到他頭上的原因會是這個。
其實裝瘋賣傻只是覺得好玩,文章作者的真實信息只要找到編輯就能輕易查出,他有一千張嘴也百口莫辯。
但是老家夥們氣急敗壞的嘴臉實在是太有意思了,要不是種田了解他,估計現在早就吵成一團了。
“那一定是有人看到了文章,傾聽到了我的心願,才把故事變成了現實。”江野這麽說着,面上笑意蕩漾,“畢竟我根本沒有異能嘛~”
種田長官不怕他這招,因為他也有殺手锏。
目光犀利的青年長官咧開勢在必得的微笑,雙手環繞于胸口,“哦,這樣嗎?可是之前有人向我透露過,兩年前突然出現的常暗島貌似也出自于你筆下呢。”
“……”蹲在椅子上的江野表情微頓,微微踮起腳身體前傾,似是在觀察種田的神色有沒有說謊的痕跡。
确認無誤後,江野一骨碌靠在椅背上,直接破罐破摔,語氣頗為委屈,“亂步竟然這麽對我……虧我們還是朋友!”
“那是公私分明。”種田插了一句,“我覺得亂步做得很對。”
“屁!這根本就是報複!亂步的嘴騙人的鬼……說什麽會好好對我,結果呢!轉頭就把我出賣了!等我出去了一定要把他的零食都吃光!一點都不留!”
江野還沉浸在亂步背叛他的不滿情緒之中,留意到種田長官凝聚在他臉上的視線後無奈攤手,“別這麽看着我,我也不知道怎麽停下來。”
種田提議:“或許你可以再添個正常的結局。”
既然江野的文字能影響現實,不如試試改寫,讓一切回歸。
“不要——”
“那我的文章就面目全非了。”江野堅定守護着自己作為一個作者的尊嚴,“寫出來的意義何在?”
随後,他毫不掩飾心裏的滿意,笑着說道:“而且我覺得這樣也不錯,橫濱變成了莫斯科一樣的雪國,多好看啊!”
江野雪真的本質沒有他看起來那麽無害,種田山頭火還是知道的。
他也清楚江野這次大概率是無意識中造成如今的局面,想要在不修改原文的情況下讓雪停下來,必然是難上加難。
“這樣吧,我已經聯系了東京那邊的相關人員,等他們過來幫忙看看,或許可以解決。”種田說出了目前最可行的權宜之計。
江野雪真嘴裏咔嚓咔嚓咬碎棒棒糖,眼神疑惑,“?”
種田擡眼與之對視,邊回想邊說:“是叫……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專門處理這類事件,而且他們貌似對雪真君也很感興趣哦。”
江野用力咬着塑膠棒,在上面留下齒痕。
咒術……
會不會是給首領送信說要挖走他的那幫人?
話說居然是個學校嗎?
真的靠譜麽?
種田長官起身,“在他們派人來之前,不如先去‘現場’看一下吧,畢竟是雪真君心裏的童話。”
江野聞言噌地跳下椅子,“好耶!”
種田安排好開車前行的手下,等出了辦公室後,才單獨和對方閑聊,“另外,聽手下說你還帶了一個孩子進來,真稀奇。”
“啊,是說那條魚呀?能幫我打包一下嗎?”江野答非所問。
種田随即發出中氣十足的笑聲。
江野這個人……不知出于什麽目的,竟然把一個孩子從大雪中帶了回來。
總之一定不是什麽突發奇想産生的善念,江野的心思,可比惡趣味要惡劣很多……
此時此刻,某個同樣開了暖氣的辦公室裏。
沙發上蜷縮着一個剛剛蘇醒的少年,黑發鳶眸,正是太宰治。
他的衣物已經被暖氣烘幹,身上還披着不合身的針織衫外套。
口袋裏的魚已經不知所蹤,估計是被某個耿耿于懷的家夥在他昏迷的時候拿走了。
“……”少年的手抓着針織衫,平靜無波的眼裏像是有什麽閃過,又好像沒有任何變化。
但接着他一抿嘴,把針織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江野雪真拿到了魚,放在透明塑料袋裏拎着,一走出室內就變成了凍魚。
同行的特務都換上保暖性極好的羽絨服,只他一人穿着一件單薄的襯衣,像個沒事人一樣在風雪中行走。
橫濱的貧民區是戰争結束後自然形成了,飽受動蕩折磨的人們聚在一片尚未開發的區域報團取暖。
而冰天雪地之中唯一在燃燒的薪柴,定然會是這些難民最為寶貴的資源。
某處足以俯瞰全部場景的高樓樓頂,兩個身穿深色制服的男生正注視着這座被雪染白了的城市。
“哦~真壯觀啊,整個橫濱就像是被封印在水晶球裏了一樣。”
說話的少年個高腿長,戴着一副複古風的圓框墨鏡,白色短發在風雪中飄得張揚,蒼藍色的眼睛看向身邊的黑長發男生,“傑,我們打雪仗吧!”
夏油傑伸手接了一片雪,雪很快化作水,“雖然夜蛾說是人幹的,要說是詛咒,但這麽廣的範圍是真實存在的麽?而且性質完全不一樣。”
根本察覺不到一絲詛咒的氣息,完全就是一場真正的天災……
五條悟對夏油無視他的話感到不滿,略微歪頭,活動着手指發出不屑一顧的嗤笑,“哼,管他是什麽,大不了收拾一頓再帶回去。”
“因為我們是最強的嘛。”
夏油不置可否地笑了下,“悟,下手的時候記得輕點,畢竟對方是夜蛾要見的人。”
五條悟默契地和他碰拳,“還真是溫柔啊,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