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沈府晚膳後,沈清婉支了個理由着十一師兄明日在住處陪師父一天,無需去養生堂。
十一師兄不解:“我這白白幫你幹活,你怎麽還不樂意呢?”
明日顧世子會帶刑部差吏前往,沈清婉不想讓師兄知曉今日回府路上的插曲,只得搪塞道。
“我有一位診客,明日會去複診,她是未出閣的姑娘,家中重禮法,不好見外男,且提前許久與我約好了時間,就是明日。”
十一師兄聞言,便不再說什麽。
次日,沈清婉用過早膳就來了養生堂,也沒叫沈清沐跟着。
待她剛出馬車,便見顧兮塵與一官服男子立在後門處,正等着她們到來。
官服男子見了沈清婉,雙手一揖後恭聲道:“沈二小姐,我乃刑部司司隸,世子已把昨日情況與我說明,現在還需向您的車夫問話一番。”
沈清婉知曉只是普通問話,安撫了車夫幾句後便進了養生堂大堂,差吏自有差吏的辦法,她在那既幫不上,也不好添亂,忙自己的事,等着結果就行。
約莫一個時辰後,顧九來尋她,道是刑部司司隸已斷案完畢,請她前去。
那刑部司司隸結合今早顧兮塵與他講明的情況及剛剛對車夫的問話,斷定是有人趁昨日下午時分車夫被人叫去指路時下的手,且極有可能這兩人是相識的,正所謂團夥作案。
只是車夫與那問路之人僅一面相見,并不相識,眼下只能帶他先回刑部,着刑部畫師根據車夫的描述畫出畫像,再命人全城搜捕。
沈清婉聽言,只覺自己這事太麻煩刑部各差吏,但她也的确需要知道是誰這麽苦心孤詣地設計害自己,發自內心地感謝着眼前這位刑部司司隸。“有勞司隸。”
那司隸意味深長地笑道:“世子所托,不敢不用心。”
這事就是簡單的有人蓄意謀害,按說上報大理寺即可,刑部日常主管複核及審理大案冤案。
可這差事是王府世子親自來報,受害人也是朝中官員家眷,四皇子近來明顯有意參與黨争,并在暗中培植勢力,一部尚書已經選擇站在四皇子隊列,他一個小小司隸,自然沒有拒絕的權利,且需盡十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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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司隸說罷便帶着車夫回刑部畫像去了。
顧兮塵沒有跟着離開,還在原地站着,沈清婉目送車夫與那司隸走出養生堂後巷才轉過身來,看向身側的顧兮塵。
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了之前柳依依對她說的那番話,她說顧兮塵有意于她,所以那晚才會出現的那麽湊巧。
可昨日傍晚又是怎麽回事呢?顧兮塵怎麽又那麽巧地出現并再次救她與危難之中。
“不知世子昨日為何會在那附近?”
“拜訪家師,路過。”
顧兮塵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昨日傍晚,顧兮塵本是結束差事前去拜訪師父。
路過那處注意到了動靜本不欲管,誰料顧九心細如發,看出了那是沈府的馬車。
養生堂就在這附近,既然是沈府的馬車,那便極有可能是沈清婉,顧兮塵當下便調轉馬頭,帶着顧九折返回去。
沈清婉聞言,心神略轉,如此看來,又是湊巧?可自己與他是不是太有緣了些,怎麽每回遇事都能叫他碰上。
“如此,我便再謝上一回,昨晚多虧了世子相救。”
顧兮塵沒有理會沈清婉的道謝,淡淡說道:“沈姑娘接下來幾日請多留心,那歹人沒有得逞,興許會再次下手。”
沈清婉同他有一樣的考量,只是之前完全沒有防備,現在既然知曉有人包藏禍心,她自會萬事留心。
“多謝世子挂心,只是我有一事相求,若是那司隸找到了歹人,還請世子直接叫他來尋我,不要驚動我父親。”
顧兮塵看向身側眼波流轉的沈清婉,忽得想起了小時候初遇時。
一身粉嫩衣裳,病弱瘦小的小姑娘,也是用這般無二的清亮鹿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哥哥,我父親母親都不要我了,你能不能帶我去找她們?”
他知道這是送來谷中養病的嬌嬌女,并不是被父母抛棄的女娃娃。于是耐心解釋道。
“你父親母親并沒有不要你,只是留你在此處養病,等你病愈,便會接你回家。”
小女娃只知道自己只身一人在谷中,淚眼汪汪,“那我什麽時候才能病愈?”
他只是将将十歲的男娃娃,哪裏知道她什麽時候病愈,可為了讓眼前的小可憐止了眼淚,只能安慰道。
“你只要乖乖按照你師父的要求吃藥,很快就會好的。”
小女娃聽出了絲絲希望,眼淚仿佛收回去了一些。
“那我師父說我需要多多運動,強身健體,你能不能陪我一起?”
顧兮塵五歲便已武學開蒙,請了武師父,此番便是跟着武師父來這百草谷訪友,他以為小姑娘是要跟自己一起練功,便開口應下。
誰料小姑娘是要自己陪她捉迷藏,可既然已經答應,便只能硬着頭皮陪她玩了大半日。
之後的日子裏,小姑娘天天來尋他,今日上山捉貓,明日沿河嬉戲,谷中弟子忙着跟谷主精進醫道,唯有他,跟師父前來訪友,閑人一個。
師父說他難得有如此清閑時光,也不管他,只要不忘了早間練功便可,他好多次想開口跟她說以後不要來找他一起玩了,可每當看到她眨着小鹿眼,一副泫然欲泣的惹人憐模樣,便怎麽也說不出那番話。
在府中時,父親對他管教甚嚴,每日安排的滿滿的功課,從小到大,極少有如此輕快的時候。
慢慢地他也習慣了她每日的陪伴,可愉快的日子總是稍縱即逝,很快就到了分別的時候,父親允他随武師父出游的時間已經結束,它要啓程回上京了。
分別的那天,沈清婉也是這般眼神看着自己,不過當時還挂着滿臉淚珠,求他不要走。
“世子,可以不跟我父親說嗎?如果父親知道此事,恐怕就不再允許我繼續經營這養生堂了。”
沈清婉的清脆話音将顧兮塵拽出回憶,他定了定神後方回道:“等那司隸秉了我,若是事态嚴重,還是需要告知你父親,若是不甚麻煩,就無需告知。”
能得到這樣的回答,沈清婉已經很滿意了,畢竟她原以為他是一點人情都不通的,上次只是晚間逛了金水河就告知了父親,這次比之上次,更為嚴重。
“那我就提前謝過世子了,接下來我可能不會日日來這養生堂,如果有了歹人的消息,請世子告知掌櫃,他會到府上尋我。”
顧兮塵應了聲“好”,帶着顧九離開了養生堂後巷。
沈清婉進了養生堂大堂,叫來掌櫃,細細吩咐道:“接下來會由我師兄代替我坐診,你從旁協助如往常一般便可。”
掌櫃恭聲應了,沈清婉頓了頓,又接着說道:“只除了汝南王府派人來,你需速速去府上尋我,其餘診客,一并由師兄負責。”
掌櫃了然,汝南王府看診的是老王妃,若自家小姐不去,派了她師兄,的确不妥。
沈清婉吩咐完畢,着掌櫃去忙自己的事去,
而後繼續坐在診間,開始了自己的忙碌。
下午時分,柳依依來了,午後突降秋雨,沈清婉已在診間閑坐了大半晌,起身出了診間,迎上柳依依,一并上了二樓雅間敘話。
沈清婉待坐定在窗邊矮塌上,便關切道:“你今日怎麽有空來尋我?可是又有什麽不适?”
“我哪裏都好,聽聞你家府上有喜,特來道賀。今日秋雨突降,我想着你興許不忙,這才來尋你。”
柳依依生活的那畫舫,來來往往皆是貴客,是以上京城中大大小小的各府消息,不論好壞,傳播的都很是及時。誰閑時不愛八卦幾句呢?
沈清婉端起絲雨剛倒好的茶水,呷了一口,接着說道:“我正想着,什麽時候給你送了帖子,到時我嫂嫂出嫁,還想叫你與我一道去送嫁呢。”
柳依依臉上失落一瞬而過,她想起了過去,自己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了親事的,只差一點,自己就嫁作人婦,可惜這親事随着家道敗落便不了了之,陸郎,也随之沒了消息。
接而是無懈可擊的粲然道:“大喜日子可定?”
“半月之後。”
“好啊,我已許久沒有參加過喜事了,到時一定與你同去。不過你哥哥娶妻為何你去送嫁?”
沈清婉聽柳依依問了與李硯寧相同的問題,不禁莞爾,也是,自家哥哥娶妻,自己卻去送嫁,的确不合常理,她耐着性子又與柳依依講了自家嫂嫂的事情。
柳依依細細聽完,不禁感慨:“你這嫂嫂是個有福氣的,能遇到你哥哥這樣的良配,真為她開心。”
內心深處卻是想着:同人不同命,大抵就是如此吧。
沈清婉從柳依依的語氣中聽出了絲絲傷感之意,她不知道她過去都經歷了什麽,也無從開口安慰,拿起軟塌小桌上的糕點,遞過去,道。
“是啊,我也覺得嫂嫂很不容易,所以咱們一定要讓嫂嫂風風光光的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