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天作之合（一）
梁襄和君奈趕到大漠的時候，大漠已經一片烏煙瘴氣。
那裂縫已經被撕得更大，惡鬼正源源不斷地蜂擁而出。
而身處大漠邊上的臨莫城和宣城都已淪陷，人們四散逃竄，一片慘狀。
“再不封住這裂縫，恐怕就來不及了。”梁襄憂心忡忡道。
君奈也沒想到人界是如此觸目驚心的模樣。“凡人太脆弱了。你不押我，我也得回仙界請罰了。”
臨莫城和宣城之前留下駐守的人馬，如今已經退守臨莫城以南的黑澤城。
紫青殿的妖先是毀了臨莫城和宣城城中的法陣，讓那些蜂擁而出的惡鬼湧入城中，随意厮殺，蠶食人靈。
那些惡鬼怎麽都殺不盡，數量巨大，人們精疲力竭抵禦着。
曾經清閑小城，如今民不聊生，能撤走的人都趕緊結隊撤離。
惡鬼鋪天蓋地過境之後，便是紫青殿造的那些個活屍掃蕩，那些沒來得及撤離的人，無一生還。
“玄姬這是真想滅了整個人界啊。”君奈微眯起眼，覺得自己真是小瞧了這女妖的野心。
梁襄無奈，只道：“出了這麽大的事，仙界想必已經安排仙君下界處理。我們盡快跟他們聯系上。”
月見倒是真老老實實跟邢骁回了萬妖谷。
只不過兩腳剛踏入萬妖谷地界，她便又退了出來，笑着對邢骁道：“你看我已經回過萬妖谷了，不算沒有守諾，你也完成君奈交代你送我回來的事情了。那就……就此別過吧。”
“不可。”邢骁自然是不允的，探手便要去抓月見。
然月見早有準備，直接從袖間祭出那根捆仙繩，将邢骁牢牢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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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十萬金的繩子确實好用。”之前她從梁襄那兒順過來這條繩子純屬沒安好心覺得好玩兒，沒想到真用上了，“幫幫忙，小聲點，別讓大家聽見響動出來逮我。我是真的擔心君奈他們。北漠如此兇險，我想去陪着他們。”
月見說完好話，便趕緊溜走了，朝着大漠方向而去。
那捆仙繩本是君奈的法器，所以即使相隔甚遠，他仍是能有所感應。
因此他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告訴梁襄：“月見怕是又溜出來了。只能希望她多少聽點話至少不要往這北漠來了。”
梁襄蹙眉，沒有說話。
仙界确實派了衆仙君前來，只不過明顯保留了實力，來的仙君并不多。
想來仙界多少是想着讓人界犧牲一些也無妨，只要不至于被妖界滅絕掉。若是仙界不留守，萬一萬妖谷也跟紫青殿一般生變，就不妙了。
北漠的禍事已傳至各國。人界這個時候倒是團結一致，紛紛派軍前來支援。
但人力弱小，在惡鬼和活屍面前根本不堪一擊，還得仰仗衆仙君斬殺活屍收服惡鬼。
月見沒能趕到大漠，便被那鋪天蓋地的惡鬼活屍給堵在了黑澤城與臨莫城之間，幹脆折返黑澤城。
原以為自己是見不到梁襄他們了，沒想到她進城便聽說，紫青殿退兵，衆仙君正在城中議事。
進城之後月見便感受到了厚重的仙氣萦繞，這也是為什麽玄姬手下那些妖以及那些惡鬼活屍遲遲還沒能攻破黑澤城。
只是仙君為數不多，恐怕面對如此巨量的惡鬼和活屍，撐不住太久。
城中官兵已經夜以繼日地在往南轉移百姓。只是這出了城也不一定有城中安全，所以還有很多人猶豫不決，不願離去。
月見如今拿回妖丹了，妖力大漲，要在這麽多仙君面前隐匿妖氣，也還是能辦到的，只是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她估摸着自己也就是去看一看梁襄和君奈在不在罷了，需不了多長時間。
于是她便隐了妖氣，直奔那議事的宅子屋頂而去。
如此衆多的仙君在場，月見多少還是有點壓力的。
所以很怕被發現的她，輕輕落在房頂之後，便絲毫不敢動彈了，趴在那裏仔細聽着下面屋裏的動靜。
梁襄和君奈在黑澤城與衆仙君彙合後便齊力擊退了活屍，此刻正一同商議接下來的對策。
其中一個仙君對着梁襄說道：“你當初既然知道那神石可補那大漠裂縫，為何還要以自身靈識去設困住惡鬼的法陣？如今這法陣失效，惡鬼不斷湧出，我們這如何殺得過來？那條裂縫必須封住才行，不然這殺完又來新的，如何能了結。你們既知道那神石在何處，便不要藏着它了。否則人界危，仙界也不會好過。”
“神石之事，恕我有愧人界。此次最後若無法解決……”梁襄猶豫着沒說完。
“梁襄！”君奈叫住他，然後又看向衆仙君，“那神石當年是我藏起來的。我給她幻化出妖身，所以梁襄也沒有發現。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梁襄的陣法也是我毀了的，若人界覆滅了，你們拿我祭天便是。”
還在屋頂上的月見心漏了一拍，不知為什麽，她就是覺得君奈所說的妖身便是她。
她腳下一虛，微微有些沒控制住妖氣，一時散開了去。
屋裏的仙君們頓時發現。
不過君奈心中早有準備月見會來找他們，所以便在發現屋頂有動靜的瞬間，飛身出去，拽上月見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議事的仙君中，有人識破了君奈的法術，看出來月見的真身，喊道：“這女妖便是那神石。”
梁襄攔住準備去追的仙君，只道：“縱使為了人界，還未拼盡全力，便犧牲一個無辜的她也不妥。這禍事乃紫青殿造成，不應讓她一人承擔。此事我定會給衆仙君交代，縱使魂飛魄散，我也會傾盡全力抵禦惡鬼，護衛人界。我會去找君奈。若在我身死後，最終也無力挽回局勢，我……自會讓君奈交出她。還望各位留步。”
梁襄雖是客氣說“留步”，卻也已然放出仙力震懾衆仙。
衆仙齊力自然能兌付梁襄，但他們也皆知梁襄當初舍身護人界之事，便願信他一次，沒有追上去。
君奈帶着月見離開很遠，找了一處空地停下來，立刻在周遭設下結界，這才看着月見說道：“怎麽不聽話，不是讓你回萬妖谷去嗎？”
月見還在因剛剛聽到的話震驚着，面色有些難看。
君奈見她沒有回答，輕嘆一聲。
“你聽到了？”
君奈問的這句話，無疑讓月見更加确信他們口中所說的那能補裂縫的神石便是她。
月見慢慢讓自己接受這件事，她有些疑惑地問道：“可……照妖鏡裏，我不也是一只妖嗎？那不是我的真身嗎？”
“照妖鏡是我給梁襄的，本是我的法器，自然是現不出你的真身。”君奈緩緩解釋道。
月見臉上有些許難以接受的神色，但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所以梁襄跟你一樣知道此事。當初他不僅僅是為了救我，而是想替我去補那裂縫。我竟全然不知。”
“這不怪你。是我們沒辦法護好你。”
“能恢複我的真身嗎？”她擡頭望着君奈，不希望他拒絕。
君奈猶豫了片刻還是答道：“好。”
他擡手對着月見胸前處釋放仙力。
一枚橙紅光芒的妖丹顯現，慢慢剝開一層皮囊，露出內裏的五色光芒。
月見感到一陣眩暈，整個身子似要颠覆過來一般，但難受的感覺很快趨于平靜，取而代之的是，以往都沒有過的舒适恰當之感，讓她能真切感受到，這才應該是她本來的樣子。褪去了障眼的外殼，她知道自己便是那五色神石，她恍惚能記起在神殿前無數個枯燥乏味的日子。
“我找處空宅子，設下結界，你躲一躲。那些仙人應該找不到，縱使他們能找到也是要廢很多功夫。”君奈看着她如是說着。
月見有些木然地跟着他，還未完全适應自己。
梁襄尋着君奈的氣息找過來的時候，已不見月見蹤影。“她呢？”梁襄難掩眼中擔憂之色。
君奈剛從他為宅子設下的結界中走出來。月見木木然送他出來，臉色有些蒼白，這會兒正隔着君奈的結界看着面前兩位仙君。
梁襄看不到近在咫尺的月見，猜測道：“你設下了結界？”
“嗯。”君奈輕聲應下，沒有去看身後隐匿在結界中的月見。
梁襄不知月見便在身側，也沒有刻意去探究君奈的結界在何處。“她知道了？你好好護着她便可。”
“我自然會護她。”君奈問道：“那些家夥你搞定了？”
梁襄搖頭。“若最終無法平息這禍事，也只能讓月見……我答應了他們。”他知道君奈不會輕易交出月見的，所以他放心讓他護着她。
君奈有些不悅，聲音大了些道：“憑什麽？月見做錯了什麽？憑什麽要她去管這破事。你就忍心！”
月見在結界裏聽着梁襄的話，手緊緊拽着，嘴唇有些發白。
可也只有那麽一刻的難以接受，她便釋然了。自己一個與千千萬萬的生靈相比，實在不算什麽，心裏也沒什麽可過不去的。
她忽地輕笑一下，低聲對君奈說道：“能讓他進來見我一面嗎？”
說罷她便只身進了宅子，不想讓梁襄知道，她聽見了剛剛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