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梁府閑情（四）
“北漠如今肯定已經亂了。”梁襄蹙眉，“要不了多少時日，消息便會傳到天興城來。不要說紫青殿那女妖如此大膽與你無關。”
“沒錯，我不過是拿不準你恢複後會拿月見如何。”君奈負手輕笑，“本想着，你若執意要月見去補那裂縫。我便跟那紫青殿的瘋女人一起把這天捅漏了來。反正我也早厭煩了做這神仙。不過如今看來，是不需要這般了。想來你得回大漠去了，尚且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應該不會綁了我回仙界受罰吧？”
“我才恢複，還很虛弱。你跟我一起去北漠。”梁襄說完便閉目調息起來。
“好。你放心。仙界那邊必然會發現異常，也會派其他仙君下界來。”
君奈從梁襄房間出來，去了月見那裏。
“如何？妖丹适應好了嗎？”君奈看了下她問道。
月見已然大好，妖丹回到體內，調息之後，便感覺通體舒暢，妖力源源不斷地充盈起來。
“嗯，好得很。梁襄呢？他如何？可願見我？”月見心急問道。
君奈斟酌片刻，才道：“月見，記得答應過我什麽。聽話，回萬妖谷去。我要跟梁襄去大漠，無暇送你，我叫了邢骁過來接你回去。你上次從萬妖谷溜走，他可挨了好一頓罰，別害人家了，好好回去知道嗎？”
“我……就想再見見他。他不會連見都不想見到我了吧？你是因為他厭惡我所以讓我離開他回萬妖谷去嗎？”月見不知他們瞞着自己的事，便是覺得君奈此舉古怪了些。
“他不想見你。他不是這些年你熟悉的那個梁襄了。他已經變回了當初清溪邊對你不理不睬的那個梁襄。你是妖，這樣于他而言不過是煩惱。”
“我不信。梁襄他不可能一點都不記得人界的日子。十分厭惡裏，總得還有一分情誼。”月見說完猶豫了一些，幹脆直接推門出去，往梁襄房間而去。
君奈在月見身後無聲地輕嘆一聲。
月見走到梁襄房間外面。房門緊閉，她上前輕敲了敲，喚了一聲：“梁襄。”
然而裏面沒有任何回應。
月見直接推門，即使她用上妖力也推不動那門半分。她清明的眸子裏漸漸起了些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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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此決絕，連見我一面都不肯。”她忽地輕笑，“我昨天說的對吧。現在的你是真恨不得我趕緊滾回萬妖谷，不要出來煩你。”
房間裏，梁襄注視着門口。門板上是日光描繪出的人影，僅僅一個輪廓，看不出那人臉上應有的神色，但他卻莫名地能感受到那白皙臉龐上的悲怆。
“我不怪你如此無情，你當初本就是這讨厭模樣。我就想知道你好不好，不過其實也不用，有君奈在，你神識肯定能恢複好，我這都是白擔心。其實不過就是想見你，自己找些借口。你不願見我也罷。我就告訴你一聲，我現在拿回妖丹，也挺好的。雖然你本來也不會擔心我，但還是告訴你一聲。我在胡言亂語說些什麽……”月見自言自語說了一通，突然停下來，擡手撫着門，輕聲道，“那，你不見我，我就走了。君奈要我回萬妖谷去……那走了。你跟君奈去北漠，一定小心一些，別再傷着自己。”
一直到月見離去，梁襄都沒有出聲，只是直直盯着那人影，又眼見着人影漸漸模糊消失。
衆人皆知那梁府上空的金光便是那梁大将軍成仙了，可是又圍在梁府外頭看不出個什麽究竟，于是又徐徐散去。只茶餘飯後，大家都議論此事兩句作罷。
邢骁收到君奈消息之後，便匆匆趕來天興城。
月見本來不想離開的，可都在梁襄門前說了那些要走的話，又答應了君奈，再不走，是真的挂不住了。
君奈送月見從梁府裏出來，輕聲對她說道：“快回萬妖谷去。人界近來恐會動蕩，你別到處亂晃，乖點。”
“哦。”月見一邊随口應着，一邊往梁府裏面張望。
雖然明知道梁襄又不可能出來送她，但仍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抱着一點點的希望。
她看向等在一旁的邢骁，想起自己上次騙他去拿衣服然後溜走的事情，一時覺得對不住，讓他受罰了，于是稱兄道弟一般地将手搭在邢骁肩頭上：“你放心，我不會再坑你了。”
邢骁因她這突如其來的親密舉止微微紅了臉頰。
月見見他這模樣吓了一跳，趕緊把手拿開。
君奈在一旁笑笑，對邢骁說道：“好好帶她回萬妖谷吧，別耽誤了。”
“是，仙君。”邢骁拱手行禮，準備就此離去。
月見又瞅了一眼梁府裏頭。
君奈笑着歪了身子去擋她的視線。“別看了，走吧。”
月見悻悻然轉身離開。
梁襄其實一早便進宮見國主去了，君奈沒跟月見提這事。
這會兒正巧回來，才到路口，梁襄便吩咐馬夫将車停下。
他微掀開布簾，看向那個時不時望向梁府裏頭的身影。
一直待到月見和那男妖離去，他才讓馬夫将馬車駕回梁府門口。
君奈送走了月見之後，還在梁府門口候着，等到梁襄之後，才一同回府。
剛剛梁襄刻意掩去周身仙氣，不讓月見發現自己在附近，不過這舉動瞞不住君奈。他知曉梁襄是怕月見有所牽挂更不願離開，便只催促月見快些離開了。
他們一同回到梁襄院子裏。
四周還隐約能感受到一絲月見還未散去的妖氣，但月見是确确實實已經不在了。
還沒進房間，梁襄腳步頓住，蹙着眉頭問了一句：“那男妖……”
君奈跟着梁襄的腳步一同停下，不解他想問什麽，随口答道：“嗯，你說邢骁嗎？是我讓他從萬妖谷過來接月見的。你不知道，月見那丫頭，鬼靈精，讓她自己走，肯定不會老老實實的。我們馬上動身去大漠，我來不及送她了。”
梁襄輕輕點頭，又開口道：“他們很熟？”
在人界也沒多少年，月見不但跟君奈關系比他還要好了，還認識了他完全不知道的妖。
剛剛他在馬車裏，見到月見很自然地将手搭在那男妖的肩上。不管是他這段人世的記憶裏，還是之前的記憶裏，都沒見過，也沒聽月見提起過這男妖。
還是以前好，人界的日子太複雜了。以前的月見，似乎每日都跟着他，不知時光為何物。他能知曉她的一切。
他想，他不過是擔心他們回萬妖谷這一路上，這男妖能照顧好月見不。但其實只要他們離開天興城，便可用妖力，回萬妖谷，也不需多少時間。
“邢骁跟月見嗎？”君奈倒是仔細想了想，才回答道，“應該算熟吧。從大漠回來之後，我送她回萬妖谷之後，就一直是邢骁每日守在月見身邊，好些日子了，應該熟悉的。不然我也不會叫他來接人。”
梁襄眉頭蹙得更深了些。他記得，在宣城，月見離開後，一直到在紅袖坊，他再見到月見，之間那段時間，他過得倍受煎熬，連月圓夜也是君奈前來，不見她的蹤影。原來是每日跟這男妖呆在一處。
梁襄不再繼續說此事，走進房間裏，跟君奈說起去見安南國國主的事。
“天界如何處理紫青殿霍亂人界之事，還不知曉，想來我們到北漠應該便能知道了。人界也需齊心協力抵禦這場惡鬼之亂。我今日跟國主已經談妥，至少安南國會全力抵禦。大軍皆可調用。”
君奈聞言笑道：“呵，紫青殿那玄姬布了這麽大個爛攤子，光是我們仙界的去收拾，不知收拾到何年何月去了。如今大漠消息還未來得及傳回來，那國主若不是看你成仙了，怕是也不會輕信你的話，任你調配人馬。”
“你還好意思說。”梁襄打斷君奈的話，“你明知玄姬所謀，還一味縱容。若是早些插手，也不至于事情變得麻煩。”
君奈繼續笑着：“我說你這家夥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你可知月見要我拿回你神識，不過是一句話。于我卻是多不易？你自己設的陣法心裏沒數？我若不哄騙那玄姬一起毀那陣法，我答應月見的事能辦到嗎？我圖你的神識，她圖那些惡鬼，而且這些年她鋪了這麽大一張網，養了那麽多畫了符咒的人，正好可以用這些人身困住那些惡鬼。兩全其美。那些人多是貪婪心歹之輩，也不算太冤。”
“可你此舉終是不對。”梁襄嘆氣，“我知你是為我。所以此事畢了，我會同你一起回天界領罰。我會安排安南國的部下領兵盡快趕去北邊支援。你我先行前往北漠看看情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