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王骨科年上】五次Orm試圖自殺，一次他放棄了。

第4章 Chapter 4.

Orm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Arthur居然會允許他在珊瑚海下潛。

經過上次“浴缸”事件之後Arthur對他的态度似乎有所軟化，但是Orm從來沒有奢求過能到深海去。他本來覺得能在陽光海岸望一望大西洋已經是Arthur能給他的極限了。

“你不會是因為沒錢買船票了才允許我游過去的吧？”Orm一邊小心翼翼地避過叢生的珊瑚一邊帶着點鄙夷的神色問Arthur。

“當然不是……你怎麽會這樣想?”

Arthur過于茂盛的毛發在海水裏飄蕩，Orm總是嘲笑它們像海草一樣。Arthur拿他沒辦法，只能陪他傻笑。

“沒什麽，我挺開心的。”Orm的心情确實很好，他太想念大海了，雖然他在陸地上也能看到河流湖泊，但是大面積的碧藍色海水帶給他的安慰仍然無與倫比。

“別從德雷克海峽上岸了，風浪太大。”

Orm騎上一頭虎鯨，可惜它性子太野，很快就掙脫了。

“你就不能跟他商量商量，游泳橫穿大西洋太累了。”Orm試圖向哥哥求助。

“他說他也很累。”Arthur告訴他和虎鯨的交涉以失敗告終。

“真沒用……”

“什麽？”

“沒什麽，我們從……智利上岸好嗎？我想去看安第斯山脈。”

“當然可以，如果你想的話。你提前做了功課嗎？”

“有一部分是以前就學過的，我對陸地也不是一無所知。”

“那就是說還有一部分是剛學的，所以你很期待麽?相信我，美洲不會讓你失望的。”

Orm不知道自己那看上去毫無心機的哥哥是怎麽如此輕松就抓住了他的痛點的。

不得不說現在Orm對陸地的印象已經有所改觀，雖然很大一部分是因為食物的多樣性，畢竟在海裏能吃的東西雖然不少但味道的确差別不大。至于陸地上的生物，尤其是人，他仍然持保留意見。

“我只期待這一切快點結束。”Orm終于還是用暴力手段征服了一只海豚當坐騎，速度雖然慢了一些，但還算省力。Arthur還是靠游泳跟着他。

“美洲……你原來住在那裏吧？”

“北美，你要來我家看看嗎？燈塔，漁船，酒館……都很有趣，我帶你四處逛逛，還可以認識一下村子裏的人。”

“也許吧……讓我想想。”Orm似乎有點累了，他把上身靠在海豚光滑的脊背上，歪着頭看Arthur

“Arthur，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執着，或者……固執?”

“沒有……也許有，我不記得了，我沒有太多朋友，也很少有人評價我。”

“那麽我現在說吧。你真的……太執着了。你不會到現在還天真的以為逼我去看陸地就能改變什麽吧……”

Arthur似乎沒有聽出這句話裏的諷刺意味，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不過Orm覺得他完全就是裝傻。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只是在這件事上執着?”

——————————————————————————

智利狹長的海岸令人癡迷，從沙灘向海水過渡的那一段美得像油畫一樣不真實。

Orm執意要在海邊多留幾天，Arthur也擔心他難以适應沙漠區幹燥的氣候，只能由着他來。

夜幕降臨的時候Orm會甩開Arthur，一個人到沙灘上去，每次Arthur問起他只敷衍說去“捕食海洋生物”，而Arthur知道他是去欣賞星空和海上夜景，也知道他喜歡站在碼頭感受海風，目光一直追随着游輪和燈塔，以及時不時躍出海面的魚類。

Orm說他看夠了城市，并且抱怨那些建築長得沒什麽不同，還不如亞特蘭蒂斯的有觀賞性。

于是Arthur答應他暫時繞開城市，選擇一些自然景觀。

他們坐纜車到聖母山去，Arthur注意到Orm似乎很喜歡向下去看那些茂密的植被。

“我很高興你不恐高，就是在陸地上也有很多人有恐高症。”Arthur是真的在擔心他。

Orm喝下最後一口Mote de husillo，然後回答道：“你都沒有深海恐懼症，我為什麽會有恐高症?我只是覺得這個視角不錯。”

“能俯瞰大地的感覺确實挺好。是不是覺得很神奇?”

“沒有，我只是享受這種征服陸地的快感。”

Arthur皺着眉頭看他。

“開玩笑的，”Orm露出惡作劇成功後的那種笑容，“我對征服陸地已經沒什麽興趣了。”

跨過安第斯山脈後，Arthur直接帶Orm去了裏約熱內盧，天氣濕熱得仿佛能從空氣裏擰出水來。

Orm經常拒絕踏出賓館，Arthur基本是強制性地帶他去看了幾場球賽。

“為什麽他們能對一項運動保持如此長時間和大規模的熱情?那些孩子們走在街上都在踢球。”

Orm有時也會對陸地人的行為方式表示費解。

“嗯……沒什麽特別的理由，不同的國家和地區都有自己熱衷的運動，比如美國人對籃球和橄榄球感情就很深。我以為你會喜歡看那種很有激情的比賽……”

“那真的要讓你失望了……不過可能只是因為天氣原因，賽場上的氛圍讓我有點情緒失控。”

“沒關系，你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嗎？”

Orm仰躺在沙發上，眯着眼睛思考了一會兒。經過這麽多天之後他已經基本放下了貴族的架子，在Arthur面前越來越放肆。

“那座雕像……”

“什麽？”

“和聖母很像的那個，不過應該是個男人，也在山上……可以從城市裏看到的那個……”

“基督山?你想去那裏嗎？”

“只是覺得風景應該不錯。”

“是很不錯，我覺得你會喜歡的。”

第二天他們真的去了基督山，不過這次沒有纜車，Orm說想從更多角度去看那座巨型雕像。

游客的數量不算少，好在他們倆沒有拍照上傳社交軟件之類的需求，所以行動還算方便。

“陸地上有很多人信仰耶稣嗎？”Orm問道。

“當然，不然為什麽會建他的雕像?人們需要救世主和心靈寄托。”

“那我什麽時候能看到你的雕像?”

“估計很難了，我可不像耶稣那麽出名，也不是天生的聖人。”

“母親不是說‘英雄為全人類而戰’，我覺得你應該更出名一點。”

“不是數量的問題，Orm。”

“什麽？”

“當你被需要的時候，不管是一個人還是全世界需要你去拯救，你都會去的——只要你有那個能力。我不是天生的聖人，Orm，但是當我拿起武器的時候，那種感覺就像……我應該去拯救那些需要我的人。”

“哇哦，聽起來很感人，正義聯盟的超級英雄都像你一樣嗎？”

“我是認真的……你也是個強者……”

“但我卻很自私，也不熱衷于救人。”

“胡說。你之前不是為了救亞特蘭蒂斯?我們是一類人。”

Arthur的眼神非常堅定。以往每次Arthur妄下結論的時候Orm都會對他嗤之以鼻，或者用看似優雅實則尖銳的措辭諷刺他，不過這一次他似乎沒有興趣反駁了。

——————————————————————————

從基督山回來後Orm一個人在城市裏游蕩，他發現這座城市似乎也不像表面上那麽光鮮。很多城市都是如此，表面越是平靜，深處就越是波濤洶湧。Arthur不僅僅帶他看了陸地上的風景，品嘗美食，看球賽和欣賞博物館裏的文物，他也帶他目睹了饑荒，瘟疫，戰争……

Orm現在對陸地的感情愈發複雜了，就像他知道亞特蘭蒂斯的分裂動蕩卻依然愛它一樣，他發現自己并不因為陸地的醜陋而厭惡這裏。

越是真實的東西反而越能激起他的興趣，Arthur很好地利用了這一點。

裏約并不是天堂，這裏的貧民窟規模宏大，擁擠的房屋像壓縮餅幹一樣緊貼在一起，層層疊疊，毫無章法，建築物上過于鮮豔的塗料竟然也成了一道靓麗的風景。

夜幕已經降臨，罪惡開始游走。

本來Orm完全不想去管那個往自己身上捆炸藥的蠢貨的，他隐隐約約猜到那應該屬于一種“自殺式恐怖襲擊”。

那個蓬頭垢面的男人用葡萄牙語說着髒話，人群開始騷動，接着向四面八方散開。

Orm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厭惡逃亡的感覺，戰士應該體面地死在戰場上，而不是喪命在人群慌亂的腳步中。更何況，看那人身上炸藥的數量，即便是跑也不見得就有勝算。

他感到一絲憤怒，他是習慣了去掌控一切的半神的生物，怎麽可能被區區一介凡人吓退。

人群中爆發的尖叫刺激着Orm的神經，男男女女從他身邊擦過，孩子們跑得跌跌撞撞，場面完全陷入失控般的混亂中。他此刻非常渴望能有一把武器在手，這樣至少不會如此被動。

他猶豫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應該去救這些素不相識的陸地人，不知道他們是否值得他去冒這個險，是的，這次他沒有把握全身而退。

他想救這個星球的未來，卻被當作惡魔和暴君；他想拯救海洋，想拯救亞特蘭蒂斯，卻給自己的人民帶來戰争和災禍。

也許不是這個世界不值得救贖，只是他自己不值得罷了。

他是個聰明人，也沒有驕傲到不知反省的地步，他一直知道自己該做什麽，除了此刻。

理智告訴他應該轉身離去，他完全可以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明天就踏上前往北美的旅程，至于其他人的生死，本就與他無關。

一股原始的沖動卻在此刻湧了上來，他想去控制這個局面，他不能忍受自己從君主堕落成懦夫，即便這将是一個致命的抉擇。

“我們是一類人。”Arthur對他說過，

“當你被需要的時候，不管是一個人還是全世界需要你去拯救，你都會去的。”

“我會去的，哥哥。”

——————————————————————————

Arthur趕到現場的時候警車已經在那裏了，今夜注定不會平靜。

Orm坐在救護車旁邊，身上披着薄毛毯——就像所有從案發現場被救下的受到驚吓的被害人一樣。幾個醫生圍着他做檢查，警官還在向他了解情況。

“我一會兒不在你身邊你就把自己弄成這樣?”

Orm的眼神沒有像平時一樣投向Arthur，這引起了Arthur的警惕和懷疑。

“我挺好的，起碼還活着……哥哥。”

醫生擡起頭看了一眼Arthur，又看了看自己的傷患，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們……呃……不算是親兄弟……”Arthur略帶尴尬地解釋道。

“怎麽不是?”Orm笑了笑，眼神依舊空洞無光。

“所以現在是什麽情況？你的眼睛……”

“不用擔心，只是暫時的。那家夥是個慫包，我以為他引爆了炸藥，結果只是震爆彈——這件事別告訴母親，太丢人了。”

“好的，不會讓別人知道的。”Arthur伸出手在Orm眼前揮了揮，卻被Orm一把抓住。

“沒有全盲，別把我當傻子耍。”

“好的……那我們現在回家?”

“回賓館。”

“哦對，賓館……現在回去，好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失明的原因，Orm對Arthur似乎比以前更加依賴一點，也更加任性一點。

“你晚上是不是還沒吃東西?”

Orm半躺在床上，眼神飄忽不定，最後很艱難地鎖定在了Arthur那邊。

“嗯……有吃的嗎？”

“炸薯球……要嗎？”

Orm偏着頭想了想，最後張開了嘴。

“你是想我喂你?”

“廢話，我看不見。”

Arthur拿他沒有辦法，只好捏了零食送到他嘴裏。

“我以前怎麽沒有發現你性格這麽……惡劣?”

Orm不知道Arthur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還帶着笑。

“我以為你早發現了——在我把你推下火環的時候？”

“那件事已經過去了，你已經付出代價了。”Arthur把剩下的炸薯球塞到Orm手裏，又給他倒了杯水放在床頭。

“為什麽不和我說說今晚的事？”

“沒什麽可說的，我又不能當逃兵。”

“所以就出手了？”

“嗯。”

“說真的Orm，我為你感到驕傲。”

Orm的眼前還是一片模糊，不是黑暗，他有光感。Arthur那不太清晰的身影晃了晃，Orm不知道他是不是想離開了。

“我們明天不走了，等你的眼睛好了再說。”

“好。”

“想聽睡前故事嗎？你前幾天是不是買了書？”

Orm不自覺地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我以為你不知道。”

“那你現在應該發現了我也沒有那麽粗心，對不對？”

“在帕拉爾城買到的詩集，情詩之類的。之前在歐洲也買了，莎士比亞……是這個名字嗎？”

“是，你對文學很感興趣？”

“好奇而已。”

Arthur從Orm的旅行包裏翻到了聶魯達的詩集，是一個非常樸素的小冊子，裏面配了彩色的插畫，感覺就像是為那些暗戀女神卻不知所措的小青年準備的一樣。

“所以你喜歡哪一首？”

Orm聽到了刷刷的翻頁聲。

“別動我的東西……算了……最後一首。”

“今夜我可以寫下……？”

“愛太短，遺忘太長。”

Arthur淺淺地嘆了口氣，不知道如何評價Orm這種情緒，

“也許你不必遺忘……”

“晚安Arthur，我累了。”Orm打斷他的話，這反而暴露了他的慌亂。

“好吧，晚安。”

Arthur幫他蓋好被子，然後熄燈。

“再說一次，Orm，我為你感到驕傲。”

Arthur離開後他的聲音仿佛還在房間裏萦繞，Orm不想承認Arthur那些稱贊和安慰的确給他帶來了些許的觸動。

但這一切終究只是暫時的，等到旅行結束，塵歸塵，土歸土，一切都會回到原點。

也許對于Arthur來說這只是漫長人生中一個小小的插曲，而對于他而言，

也許需要一生去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