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神尊始亂終棄後

第46章 白浮死了

電光火石間，白浮想到了無數仇人，想到顧容，想到青女，想到東陽真君，想到拂塵道士……

可都不覺得哪個有這通天本事，能用這麽厲害的陣法将他困住。

此時此刻，白浮感覺所有的法術都被禁锢住了，他成了陣眼，無數雙手在拉扯他的靈魂，他疼的想死。

施法的神仙們忽然開始竊竊私語。

“火神大人，你看，他怎麽好像突然變了？跟剛剛看起來不太一樣，眼神有些……可憐？”

“別管，只需記住神尊的吩咐，将他煉化即可。”

“嗯，好的。”

痛苦中白浮聽見了兩人的對話，瞬間就想清楚了所有。

是的，神尊早年不做法器時，最厲害的就是布陣，這能将他死死框住的陣法，只可能是出自他一人之手！

顧容先前沒有騙他，神尊真的想用他獻祭，想用他的命去封印鬼域！

白浮從來沒有這麽痛過，即便是飛升時的雷劫跟被青女剝皮時都沒這麽痛過，痛得他死活過來，禁不住得在結界上亂撞，哭喊得撕心裂肺。

他能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在被萬千惡鬼吞噬撕咬。

忽然，白浮低下頭，在水中看清了自己現在的臉。

只一眼，他就僵住了，擡手，顫抖地摸索着那張熟悉的臉，随後，凄厲得哭喊聲響徹天際：“師尊！！啊啊啊啊啊啊——”身體被拿來獻祭的不是別人，是他師尊，西松寒。

是誰幹的？

是青女？

是顧容？

還是樓觀雪？

到底是誰？

白浮已經想不出答案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一個念頭，自己在師尊的身體裏，那師尊的魂魄又去了哪裏？

是在一榭天，是在自己的身體裏嗎？

白浮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崩潰過，他好像怎麽都逃脫不了害死身邊人的魔咒，為什麽要這麽對他，為什麽死的不是自己，為什麽都是真心愛自己的人為自己去死？

為什麽會這樣？

大概是怨念太深，白浮胸前忽然綻放出一道強烈的白光，白光将整個陣法連同下面數萬人全部擊飛出去，就連天帝都險些遭殃。

白浮愣了下，伸手摸向胸□，摸到了一枚指骨——那是先前北冥燕留給他的。

幾乎是想明白的一瞬間，白浮淚流滿面，整個人跪坐在破碎的陣法內，抱頭痛哭。

“北冥燕……”

“師兄……”

“師伯……”

“師尊……”

他一聲聲地念着每一個死去的人，每念一句，心口就疼一分。

白浮開始睡棄自己，開始痛恨自己，開始不停地質問自己，他到底是有多冷血多無情，才會在害死那麽多人後還能夠心安理得地回到凡界去過自己的生活？

他是有多狼心狗肺，才會一次次原諒那些兇手，來維持他那可笑又可悲的良善之心？

錯了，一切都錯了……

從一開始都錯了！！！

白浮擡起頭，雙眸猩紅，如滾滾血海。

殺了他們！殺了這些人！殺了這群道貌岸然的僞君子！

既然諸天神佛不仁，天道不仁，那他為何不能逆天而行！

白浮慢慢站了起來。

身後，業火蔓延。

鬼域成了一片血海，所有被禁锢的妖魔開始蠢蠢欲動，它們聞到了久違的氣息。

所有神仙臉色大變，尖叫着慌作一團。

“怎麽回事？他怎麽會跑出來的？”

“這陣法是神尊布的，他怎麽可能破？！”

“業火？好多業火！鬼域結界要破了！”

白浮面無表情，擡起手，身後的業火瞬間化作萬丈巨龍，咆哮着、猙獰着沖向衆神，張開巨口準備将其一口吞下。

砰——寒冰跟火焰重重相撞，瞬間炸成一團水霧，将整個鬼域吞噬其中。

片刻後，濃濃水霧散去。

白浮的胸口上多了一把劍，而握劍的人，正是樓觀雪。

他面容淡漠，側身而立，說出的話比方才的冰還冷。

“祭品，就該有祭品的覺悟，能讓你在此獻祭，是你的福氣。”

白浮笑了，鮮血從嘴角溢出，他也顧不上擦，反而越笑越幵心，越笑越癫狂，笑聲響徹整個鬼域。終于，他停了下來，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神尊，你告訴我，我到底哪裏欠你了，你要這樣折磨我？”

在他開口的那一瞬間，樓觀雪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握劍的手抖了下，幾乎是顫抖地叫出了那個名字：“白浮？”

白浮卻笑：“裝，接着裝，你是不是下一句就該說，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在這裏了？”

樓觀雪視線下移，看見他腕上的雙生鈴後，整個人都僵住了。

現在，他該有什麽不明白的？

面前這人不是西松寒，而是白浮，裏面的魂魄是白浮。

“你到底是有多恨我？才會将我身邊的人屠殺殆盡，一個都不留？我糾纏你是我的錯，可我師尊他哪裏招惹你了？你要拿他獻祭？”

“不是的！”樓觀雪否認，急聲道：“我不知道是你，我真的不知道你為何會在這裏，我明明将你放在一榭天，我将你好好放在一榭……”

“神尊。”白浮打斷他，平靜道：“我真的看不懂你，但我現在真的很讨厭你，我從來沒有這麽讨厭過一個人。”

白浮不解地問他：“你是覺得把別人當傻子耍很有意思嗎？為什麽你總是裝作一副喜歡我的樣子，卻幹着讓我痛不欲生的事情？”

樓觀雪面色雪白，用力搖頭：“不，我是真心喜歡……”

“都說神仙斷情絕欲，可是神尊，我覺得你不是這樣，你是本來就沒有心沒有情。你說愛就愛了，說不愛就不愛了，可世間情愛哪是你說斷就能輕易斷了的，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沒動過情。對我沒有，對顧容也沒有。”

“陛下待我是不好，他打過我罵過我，可那時候他并不愛我，他只是你玩弄我的一個工具。可他後來待我很好，但我一心想着你，他才不開心，便欺負我，要看我哭。”

“我仔細回想了下，被你領回宮那幾年，我真的有喜歡過你嗎？我覺得不一定，我只是崇拜你，被你騙了，是你一直告訴我，告訴一個傻子，說我們是夫妻是注定要在一起的。我信了你的話，可是後來你卻說你認錯了人，又怪我為何纏着你。”

“神尊，我是傻子，可你為什麽騙了一個傻子最後還要問他為什麽會把那個謊話深信不疑地挂在嘴邊一千年？”

白浮看着眼前完全愣住的人，問了最後一句話：“神尊，我們兩個，到底誰才是傻子？”

身後是火海，身前是煉獄，雙方都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

樓觀雪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沒有解釋那些過錯，他只是固執地伸出手，想這個傻子像以前一樣，繼續一無所知地留在他身邊，供他消遣玩樂，做個什麽也不知道的傻瓜。

“小白，過來，我帶你回去療傷，從前的事情都過去了，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

白浮好笑：“你不是要封印鬼域嗎？我師尊他封印不了，不過好在青女将我的魂魄轉了過來，我師尊不行，可是我卻是行的。神尊，你知道為什麽嗎？”

說着，他擡手召出那把生了鏽的天命劍。

調轉劍頭，長劍插入胸口，血珠瞬間四散而去飄落進岌岌可危的陣法，将其點點修複。

那一瞬間，所有神仙都震住了，而樓觀雪，卻露出了從未有過的可怕神情。

白浮忽然就笑了，鮮血染紅了他的眉眼朱唇，竟比顧容美的還要灼眼奪目，還要濃烈明豔。

像一枝紅梅刺破白雪。

他緩緩道：“其實，那日在瑤池，我看清了池裏的人。”

樓觀雪沒什麽動靜，只是臉色變得更加難看，顯然他已經猜到了。

白浮接着說說：“我看見，前世的自己在紅塵裏為你放了一盞花神燈，那時你牽着我的手，不過才十來歲，還那樣的小。”

如果說樓觀雪剛剛的臉色只是難看，那麽現在就是雪白了。

他不敢信，卻還是抑制不住地、顫抖地喊出了那兩個字：“師尊……”

“雖然我不記得了，但我想，我應該是的。”

樓觀雪呼吸都要停了。

說完，白浮緊握的手慢慢展幵。

淩厲的風還在狂舞，在樓觀雪驚痛的目光下，捏碎的元神被風點點吹散，像蘆苐蕩裏抓來的千萬只螢火蟲，終于掙脫香袋的束縛，回歸屬于自己的自由中去。

“不……不！別走！小白！師尊！我求求你，你不能走，你不可以這樣！你不能一次又一次地把我丢下，我找了你那麽多年，你不能把我一個人丢下！！”

樓觀雪伸手，想要将他破碎的靈魂抓回來，可是一碰，就全碎了。

“爹爹！！”

就在這時，在凡界等了白浮許久未見他人的小狐貍找了過來，一來，就看見了白浮魂飛魄散的形态。

小狐貍想過去，但被巨大的氣浪掀翻，可它還是不死心，一遍遍從地上爬起，哭着喊他：“爹爹，爹爹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個人，爹爹！爹爹！我這就來救你，我不要你死！”

樓觀雪終于從慌亂中找到了一絲理智，他一邊瘋狂去抓白浮的魂魄，一邊奢望用小狐貍将他綁住：“小狐貍還那麽小，它還沒有化形，你死了它怎麽辦？就算你不要我了，你怎麽可以不要他，不要玄夙？小白，聽話，回來，回來好不好？”

白浮看向被氣浪打的遍體鱗傷，沒有半分自保能力的小狐貍，有些難過道：“碧瞳。”

他很少叫它的名字。

“爹爹死後，你要好好的，神尊他不是你父親，他待你好是有目的的，因為你是妖族的小妖王，不要想着替我報仇，玄夙……”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下才繼續：“玄夙不喜歡你，他跟神尊一樣，不是什麽好托付終身的人，你今後離他遠些吧。”

這番話，讓小狐貍跟樓觀雪都愣住了。

可白浮已經看出玄夙随了樓觀雪的性子，怕小狐貍在自己死後步自己後塵，便決心斷了它所有念頭：“是你告訴玄夙我要走的對吧？他告訴了神尊，所以，爹爹才沒有跑掉。碧瞳，你太單純了，這樣不好，容易像爹爹一樣被騙，所以你要記得，今後爹爹不在，你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

小狐貍被他這番遺言似的話吓得大哭：“不，我不要一個人，我要跟爹爹一起，我要爹爹……”

白浮似乎想伸手摸摸它，然而就在此時，天上猛地灌下一道天雷，将白浮整個人從頭貫穿，他一口鮮血噴出，剎那間，靈體倶毀。

所有人都怔住了。

能在鬼域引出天雷的，整個人六界只有一個人。

白浮笑着看向樓觀雪，鮮血不停地往外冒出：“神尊，你是怕我反悔，不肯獻祭是嗎？”

那一瞬間，樓觀雪明白了什麽叫做百口莫辯。

“這樣也好，小狐貍今後會離你遠遠的。”

說完，他直接捏碎了自己魂魄，讓自己魂飛魄散了。

那一瞬間，他腦海裏只有一個遺憾的念頭：“好可惜啊，還沒等小狐貍化形，還沒來得及看他成人後的樣子。”

就在他閉眼的那一刻，從他的魂魄裏飛出一枚紅色內丹，狠狠撞進了地上哭的撕心裂肺的小狐貍身體裏。

就在內丹進入它體內的一剎那，紅光乍現，那只白狐貍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下褪去皮毛，長出了一雙白玉似的腿。

他光着身子跪坐在地上，滿頭墨發遮住一身細膩如白雪般的皮肉，他擡起頭，露出一張獨屬于妖族的絕美皮囊，上面此刻全是淚痕。

但他的神情，卻絕對稱得上是瘋狂：“我要你們……陪葬！”

作者有話說：好了，終于死了，emmm我應該是個後媽都說死亡是解脫，可這話對一部分人來說卻是狗屁。

比如現在躺在魔宮裏的白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