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很好聞
忽然聽到這話, 江逾明微微一愣,問她:“發生什麽事了?”
姜辭忍不住眼睫一顫,嘆了聲, 抿着唇沖江逾明說:“……抱我一下。”
江逾明又是一愣。
長箋和雲霜識趣地退出去了。
姜辭看他不動,問他:“和離了還可以抱嗎?”
“……怎麽抱?”
“正面抱。”
“……”
江逾明把姜辭抱了起來, 姜辭用手環住他的脖子, 聞到他身上的清檀香, 便說:“你好香。”
“是熏香。”江逾明面色有些熱。
姜辭就道:“我也要熏。”
“嗯。”
姜辭說完這幾句話,眼眶忍不住泛紅, 心裏覺得江逾明這個人有一些溫柔——方才在席間聽林婉儀說話,她便覺得不對, 因為拐賣孩童的事出手相救, 是江逾明會做的事,袖手旁觀才會讓人覺得不對。
可越是如常, 越是合理,越是簡單, 便越是讓姜辭疑惑, 因為不管是拐賣孩童還是英雄救美,雖是噱頭, 卻不該傳成那樣,這裏面,只怕是有人故意為之。
而且她不是聽不出林婉儀話裏的暧昧, 風言風語她信七分,林婉儀那般一說, 只剩三分。林婉儀問她“覺得好笑嗎?”, 這句話很不對, 若是他們真有什麽, 林婉儀定然不會這般說——因為林婉儀喜歡江逾明。
姜辭環着江逾明脖子的手微微收緊,想到方才江逾明匆匆進來的畫面,讓她覺得有一些難過,她氣江逾明嗎?有些氣,氣他如今什麽都不知道,但也有些氣自己。
Advertisement
不是舊情人,不是喜歡她。
如果江逾明不喜歡林婉儀,那她之前的一個月,簡直是在無理取鬧,而且他竟然因為她說的那些什麽怪力亂神的重生就答應和離了。
姜辭越是回憶,越是覺得愧疚,也開始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若是先前這件事是假的,那游湖和醉夢呢?以江逾明的為人,若是真有喜歡的人,應該不會藏着掖着才對,所以這裏頭,到底是真如她所想,她根本就沒認清過江逾明,還是另有隐情?
剛覺得自己理清了一點頭緒,轉眼又被匆匆進來的江逾明弄亂了,她埋頭蹭了蹭江逾明的脖子,他衣領上透出的香氣似乎比脖子上的更濃郁,姜辭忍不住吸了一口,道:“你很好聞。”
江逾明不知該如何答這話,以為是先前自己告訴她的事讓她難過了,畢竟誤會了這麽久,現在才知道答案,應當是有點委屈的,他輕輕拍了拍她的頭,不動聲色的哄了哄。
姜辭又偷偷吸了一口,感覺心情好了些,他身上總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她想了想,貼着他的脖子說話:“這兩日,長安街上是不是有燈會?”
江逾明方才回來的路上已經看到了:“有的。”
姜辭擡了頭:“我們去看燈會。”
“好。”
姜辭跳了下來,打算換了衣裳就走,還是江逾明攔了她一下,說是:“先用晚膳。”
“哦哦哦。”
八月十三,長安街漸漸染上了中秋的氣氛,花樓燈樓猜燈謎,夾道兩旁盡是琳琅滿目的小攤,幡子迎風的吹,簡直比早上還熱鬧。
姜辭和江逾明坐着馬車到了街口,停了車,下來步行。
她今夜穿得清簡,春梅紅的交領襦裙,沒戴發飾,只是用木簪随意地绾了頭發,頭上戴了頂帷帽,遮住了顏色,随着人潮走進街市,一下便融入人群之中。
倒是江逾明看着頗有幾分格格不入,他也是一身素色常服,但因為樣貌出衆,一進來便惹了許多人的目光,可他偏偏又目不斜視,更叫姑娘和女孩們好奇。
姜辭隔着帷帽打量了他一眼,心道,他還是這樣,也不由得讓她想起自己第三次同他見面的場景。
也是中秋燈會,她與大哥出門賞花燈,一路從長安街東,走到長安街西,她腦子活,燈謎猜得歷害,沒一會兒便贏了燈謎會上那個最難看的青銅獠牙面具。她一邊戴面具一邊嫌棄,不想一轉頭,看到了走在人群中的江逾明。
他總是有那種在人群中,一眼便能讓人看到的力量。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夜黑和有了面具的緣故,姜辭忽然來了勇氣,剛把面具戴好,便擠着人群,出現在了江逾明的面前,他被吓得停了步子,姜辭眼底卻全是笑。
那還是她第一次同江逾明說話,既忐忑又興奮。
她說了什麽?
姜辭微微偏頭回憶,不想餘光一瞥,看到了江逾明在看她,心神跟着一顫,低了頭,慌亂地從旁邊的小攤上拿了一盞荷花燈,她像那回一般,沖江逾明說:“許願嗎?”
“我請你一個。”
其實還有一句,“但只能請一個。”
她那時沒那麽多月錢,買了燈謎就只剩這一個花燈錢,但她可以全拿來給江逾明買花燈。
江逾明怎麽答的?
“好。”
同那時一模一樣。
兩個人去了泾水橋邊,三月的楊花早謝了。
姜辭的指尖淌在河裏,涼涼地撥着花燈飄遠,她從沒像今夜這般靜過。
江逾明問她:“許的什麽願?”
姜辭道:“不是許願。”
“那是什麽?”
是同之前的江逾明一句小小的道歉。
姜辭卻又道:“也是許願。”
是希望你今後一切都好。
那天之後,江逾明便隐隐覺得姜辭有些不對,哪裏不對呢?
她跟着他卯時起來用早膳了。
坐在桌邊眼睛都睜不開,眼皮上那點紅痣若隐若現。
江逾明看着她問道:“起這麽早作甚?”
姜辭打着哈欠:“用膳啊。”
“晚些起來也能用。”
姜辭單手支着頭,眼神都是迷離,張口就來:“明日便是中秋了,我今日很忙的,我起晚了,你一日都見不到我。”
江逾明捏着筷子的手一頓。
十五那日,中秋百官宴。
與以往的官宴大不相同,今日官宴沒讓家眷同來,入席的都是朝廷命官,因為宮宴當日,青勝蘭護送着二十萬兩赈災銀進了奉京城。
“你說他的家産不是上繳國庫了嗎?從哪弄來這麽多銀子?”杜衡邊吃葡萄邊納悶。
江逾明淺淺抿了一口茶,道:“循州青家百年商賈,最值錢的并不是手中握着的銀兩,銀錢是死物,但人脈商路不同,稍稍一點法子便能錢生錢利滾利,這是活物,他家查抄兩年,人卻都還活着,想攢下這二十萬兩,并不是難事。”
再說了,青勝蘭在朝中有人,就算他不想掙錢,也有的是人逼着他掙。
“可也不過兩年啊,這可是二十萬兩赈災銀……”杜衡啧啧作嘆,“青勝蘭說拿便拿,眼睛都不帶眨的,可見家底頗豐。” 杜衡越想越氣,“你說人與人之間,差距怎麽就這麽大?二十萬兩……這得是我多少年俸祿啊。”
兩人在一旁說些閑話,便見宮女引着青勝蘭入了筵席。
青勝蘭正是壯年,卻已是青家家主,可見此人能力和手段不凡,他本人又偏偏長得有幾分英氣,在循州,頗得名門貴女追慕。
“他今年幾歲啊,看着比你還大點。”杜衡喃喃開口。
都察院監察百事,何況是青勝蘭,江逾明道:“二十有七。”
“哦,那比我還大點。”杜衡啃了一口蘋果,聲音甚是清脆。
江逾明不由地擡頭看了他一眼,剛巧青勝蘭也朝這邊看過來了——兩人的目光隔着衆人相接,沒過一瞬,便又分開了,如水沉靜。
杜衡還在啃蘋果:“你說這赈災銀一到,咱們是不是快要離京了?”
“最快月底,最遲下月中。”
“我猜也是如此。”杜衡擡頭看了一眼周圍還有什麽水果,看了一眼後,發現只有蘋果最好吃,便不找了,“不過,是不是快到你的生辰了?”
江逾明的生辰在秋分,不過他已經許久沒過過生辰了,生辰這種事,一般都是小時讓大人過得開心的日子。
“你今年可得好好過過,畢竟你今年娶了夫人,她知道你的生辰嗎?”
江逾明點頭:“知道。”
“那她會給你準備禮物嗎?”
“會。”
杜衡還沒見過江逾明在他小娘子的事上這麽篤定過:“你怎麽知道?她偷偷準備被你發現了?”
江逾明沒回他。
心裏悄悄說,因為前世送了。
江逾明回到侯府,姜辭确如她之前說的一樣,很忙,廂房和暖閣都找不到人,他在案前坐了半晌,才聽到外頭傳來腳步聲,然後便是姜辭側着身,側開門進來,手裏抱着許多東西。
“這是什麽?”江逾明看她走路都不大穩,上前幫她拿過來。
“街市上的月餅。”姜辭叉着腰呼氣,像是累得不行。
江逾明看了看那些匣子,各式各樣的點心都有,疑惑:“府裏不是做了嗎?”
“這不是買回來吃的。”姜辭解釋,“先前吃了虞婉做的糕點,覺得很不錯,所以便想着是不是能給她出個主意,靠做糕點掙些銀子,但掙銀兩呢,就要貨比三家,探探敵情。”
買回來研究的,江逾明替她總結。
姜辭放了東西,找了個算盤出來,就這麽坐在江逾明旁邊算賬,便是做生意。就算有她在,虞婉若是日日出門,她主母也定是不同意,姜辭便給她想了個法子——她同小春茶樓的春老板交好,正巧把虞婉介紹給他們。
小春茶雖算不得生意有多好,但好在環境和人流簡單,三年五載的也能讓虞婉存上一些錢,倒時虞婉出手藝,姜辭和春老板出些銀兩,掙了錢,大家一起分賬。
她嫁妝不少,有很多地契田契,還有不少是原先她娘的嫁妝都留給她了,手頭還算富裕,而且做生意也不花多少錢,奉京一般人家的官太太都喜歡做點小生意,一來是因為家中清閑,靠做這些瑣事打發時間,二來便是掙錢不嫌少嘛。
姜辭撥了一下午算盤,直算得眼花,算得明白的算不明白的,左右不會虧就是了,姜辭懶懶地伸了個腰,眼睛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江逾明看她忙,給她添了好幾次茶,有幾次她拿起來時沒注意,江逾明正在斟,追着她倒,弄得她喝茶時忍不住笑,吹了好幾個泡泡。
次日,虞婉過來嘗月餅,兩人又是忙了兩日。
時間過得很快,姜辭好像是一直忙不忘似的,那日在都察院下差,有同僚查着公文,猛地站起來一拍腦袋,驚呼了聲:“差點忙忘了,今日我夫人生辰。”話音一落,匆匆離去。
都察院素來事忙,這沒什麽好奇怪的,卻讓江逾明不由得暗暗擔心,姜辭會不會太忙了。
夜裏,江逾明回來,看到姜辭又坐在那裏撥算盤,忽然有種想同她說什麽的心情。可站了許久,又是什麽都沒說,這一挨,直到晚上睡覺,他主動進來拿被子,随口問道:“你生辰是什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