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夫妻情趣(二更)
邊宸看了他一眼, 只覺得好似在哪兒見過,直到将兩人送出門,才後知後覺, 那人好像就是江逾明。
他在雲糾書院念書的時日很短,零七碎八的時間加起來不過一年, 堪堪只見過江逾明一次——當時書院裏, 最出名的就兩人, 一個是溫以清,山長的兒子, 另一個便是江逾明。
奉京顯貴人家的公子,随随便便就可以在朝中謀個閑職, 鮮有辛苦科舉的, 他們書院便是,大多都是讀書混日子, 等着回家繼承家業的公子哥。
只有兩人,衆人以為他們一定會科舉走仕途, 一個是溫以清, 此人詩詞見長,文論了得, 再一個便是江逾明,文賦大氣,策論針砭時弊, 很有見地。
當時的書院還因此分成兩派,一派認為江逾明是狀元郎, 另一派則是挺溫以清。畢竟以他倆的才學, 殿試登堂已是囊中之物, 就看誰能在皇上面前更得青眼了, 不止如此,猜他倆到底誰是狀元的大有人在,奉京大大小小的茶館酒肆設了賭局,就賭那年的狀元郎是誰。
那年剛過除夕便鬧得火熱,百姓茶餘飯後時常還會聊起今年秋闱到底誰會拔得頭籌。
只是誰都沒想到,元宵剛過,修遠侯便到皇上那求了恩典,說江逾明不科舉,要直接去都察院!
這事一出,全城嘩然,江逾明好端端的,怎麽忽然不科舉了?還魚躍龍門,一下跳進了都察院?
當然也有人說,江逾明位列公卿只是時間問題,所以到底是去翰林還是都察其實并無差別,要差只是差了一場熱鬧看罷。
江逾明退了,那場江溫之争自然有了分曉,明年殿試,狀元郎毋庸置疑會花落溫以清,衆人紛紛轉頭前去恭賀,連牌匾都給他打好了,怎想溫以清說他也不考了!
其中原因究竟為何,兩人都沒有說,到最後,皆是唏噓一場,那場賭上過身家財産的賭局,最後也成了流水局,不了了之。
邊宸越想越覺得對,那人的氣質和樣貌這麽不一般,還同姜辭在一塊,應當是江逾明無疑,可姜辭為何說江逾明是她的朋友?
夫妻情趣?
沒人回答他。
回到琇瑩院後,姜辭翻箱倒櫃地找錢匣子,好半天才搬出來,推推在江逾明的窄榻上,把他給的錢袋子倒了過來,說:“全花光了。”
“無事,我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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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辭卻搖頭:“不借了。”
江逾明想到方才她說的話,也沒強求,移開目光:“沒關系,反正你,會還的。”
“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嘛。”姜辭數了數匣子裏的錢,如數裝進荷包裏,放在江逾明手上,“還你了,下次我會自己帶錢。”
江逾明拿着錢袋,不知該說什麽,半晌,低低地應了一聲。
姜辭還了錢,安心去睡,這一夜又是好夢。
江逾明卻睡不着,姜辭那句“朋友”反複在他耳邊想起,讓他明白一個事實,那便是,和離之後,他們便沒關系了。
翌日,江逾明醒得很早,剛到都察院,便被皇上召進宮裏。
今日晴芳好,正聞帝趙胤正在荷花池邊喂魚,一把魚食下去,滿池的紅尾錦鯉争先恐後地擠上來,圓圓的撮着口,露出黝黑的腔肚,明明是熱鬧的場面,卻讓人看得作嘔。
魚太多,餌太少。
“每個人張嘴都想吃。”正聞帝一點一點搓着魚食,像是流光一般,把它們點點灑下,看錦鯉争得頭破血流,“可魚食就這麽多,你吃了,他便沒了,空張着一張嘴,便是要吃人。”
“皇上是想把南邊的茶場給青勝蘭嗎?”
“朕有的選嗎?”趙胤看着滿池困獸作鬥,“年萬三雖狠,但勝在幹淨,他想要茶場,靠錢來換,朕也願意給他,只是有些人,見着點甜頭,便被利欲糊住了眼睛,不沾血的東西,就算到了手裏,也不安心,他到底是沒能殺出一條血路來。”
年萬三派兒子年鴻到奉京來送赈災糧,想借此事向皇上提一提南邊茶場的事,年前捐修糧馬道在前,這事不難,可偏偏有人見不得年萬三好,或者說,年萬三擋了他們的財路。
年鴻和雷呈這場命案,或許是巧合,但不管如何,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不該動的東西不要觊觎,不然就不是死一個兒子這般簡單。
只是他們萬萬沒想到,年萬三便是拼了兒子這條命也想要南方茶場的生意,于是乎,雷呈死了,年萬三的茶場沒了。
雷勇領走了碎紅,勝負已分。
“如今這赈災銀是從國庫走,還是……”江逾明其實已經知曉結果,空口一問,只是想看皇上的态度。
“過段時日,青勝蘭便會入京。”
江逾明沒再吭聲。
“既然他想要,給他便是。”趙胤沉聲道,“如今潮州旱情嚴重,窮山窮水出惡民,誰能到地方穩住局勢,也是難題。”
“現今潮州各方勢力已經開始組織施粥,旱情造成的百姓吃飯問題應該能緩解一二,但究竟情況如何,還是得到地方才能知曉。”
“如今的左都禦史是這兩年頂替姜夷如上位的,鐘寒年事已高,怕是不能勝任。”趙胤看着江逾明,“你可有人選推薦?”
如今的都察院,能堪大用者,除了江逾明,便是杜衡還有一個王嘯。
出了宮門,杜衡正在等他。
“皇上可是讓你去潮州赈災?”
江逾明搖頭:“皇上未有明說,只說了都察院無人可用。”
“這不是明擺着叫你去嘛!”杜衡長嘆了一聲,“你若去了,我自然也得跟着去。”
江逾明睨了他一眼:“你可以不去。”
“就你?你不行的。”杜衡嗤笑,雙手枕在腦後,“這左都禦史的位置只有一個,看來,要被我收入囊中了。”
江逾明難得說了句玩笑:“拿去。”
杜衡笑了:“這話要是讓鐘老聽到,指不定把我們連夜發配潮州。”
閑話了幾句,即将被發配的煩悶心情淡了一些,杜衡想起別的事,問:“雷呈那事,皇上可有說什麽?”
“年鴻一案,不管怎麽發展,結局早已注定,便是皇上也阻止不了。”
“所以他便親自動手殺了雷呈?”
江逾明嗟嘆:“這一場,雷呈必死,雷勇拿兒子的命換了前程,就是不知,他這個前程能走多遠了。”
杜衡長嘆了一聲:“百姓還吃不飽飯,權貴們便只顧着争權奪利。”
“世道如此。”
話題太沉重,杜衡嘆完便算,畢竟不是這也不是他一時半會兒能解決得了的:“對了,這幾日陳子酬在查你,你怎麽得罪他了?”
江逾明沒吭聲,杜衡便知這事是真的,一時來了興致:“嘿,還真是,你這麽安分的性子,他居然也能找上你的麻煩,我倒是好奇,他能查出個什麽花來。”
兩人走到長安街,已是快要下差的時間了,杜衡忽然說要去買些糕點,便拉着江逾明去了梅香小館。
“我就要動身去潮州了,得買些糕點哄哄我家娘子。”
江逾明卻道:“為時尚早。”
“早什麽?”杜衡不覺得早,皇上話已至此,誰去潮州已是板上釘釘,哪可能再改?再說,除了江逾明,也沒人能勝任這赈災之職了。
江逾明是那種沒有确鑿聖旨在手,不會告知家裏的人,對杜衡的行為不甚理解。
“我同你比不了,你同你的小娘子正是蜜裏調油呢,輕易分不開,我呢是家有悍妻,不早早報備,日子可不得安生,而且我娘子若是知曉我要去潮州,這些時日定會對我好些,說不定還能給我燒上幾個好菜,你就不想吃你夫人做的菜?”
姜辭不會做菜,江逾明搖頭。
杜衡只覺得他是真不開竅:“來都來了,買點回去?”
杜衡千勸萬勸,江逾明挑了個點心匣子。
回到府裏時,姜辭正同雲霜說中秋的事,中秋有宮宴,府裏各院也要發份利,這幾日确實忙。
江逾明沒打擾她,杜衡雖有些婆婆媽媽,但有一句話說得對,既要離京,有些事,須得早做準備。
夜裏,姜辭坐在矮幾上泡腳,江逾明走過去,把點心匣子放在她旁邊。
姜辭愣了一下:“給我的?”
“今日恰巧路過梅香小館。”
她從裏面拿了一塊來嘗,是熟悉的味道,見江逾明在看她,把一塊梅花狀的點心放在他手心:“出什麽事了?”
“中秋将至,府中事務會繁忙些。”
姜辭倒是覺得還好,她操勞慣了,一個中秋,倒也不算大事。
“若是覺得累,也不必事事上心。”江逾明移開目光,“忙裏偷閑也是可以的。”
這話不像他,姜辭擡了頭。
“往後聽戲,便從賬房支錢,若是不夠,可以尋我要。”江逾明想了想,又道,“你院裏沒有管事的嬷嬷,雲霜那幾個丫鬟能力不錯,但到底年歲尚小,行走各院尚有諸多不便,明日绾媽媽會來,有她幫襯你,應當能輕松許多。”
姜辭聽出了江逾明的意思,不就是擔心他們和離了,怕她覺得中饋處理起來太累不願意上心嘛?她看了看他剛剛帶回來的點心,吃人嘴短:“中饋而已,我會上心的。”
能讓绾媽媽進琇瑩院,江逾明安心不少,想到杜衡今日的話,有點想說,但想到昨日姜辭那句話,又覺得不必,他把糕點放回盒裏,只說了句:“早點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