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東西
管控臺的同事看見孟清念神情平淡的從雜物間出來，身後跟着眼眶緋紅的陳瑤，都猜測發生了什麽事。
孟清念忽略同事探究的眼神，走到休息室抓緊時間休息，她剛坐到沙發上，休息室外忽然爆發一陣細碎的哭聲，守在陳瑤身邊的同事都慌了神，手忙腳亂的安慰她。
“瑤瑤，怎麽了？別哭，有什麽事你說出來大家幫你解決。”
“對啊，瑤瑤先別哭了。”
陳瑤眼眶緋紅搖着腦袋抽泣地不說話，站在旁邊的同事看的心疼，心裏都不約而同地将矛頭指向孟清念。
孟清念視若無睹，鎮定的拿起放在桌上的保溫杯，緩慢喝下早上灌的熱開水潤嗓，仿佛現在發生的事跟她毫無關系。
唐蕊從外面進來看見陳瑤委屈地像天塌了，她走到孟清念身邊，好奇地問道：“你投訴她了？”
“沒有。”
唐蕊驚奇地看向她，随後又看向在衆人擁簇下走進來的陳瑤，“那她怎麽跟家裏有人去世一樣？”
孟清念看了陳瑤的方向，輕描淡寫地說道：“誰知道。”
唐蕊知道陳瑤的本性，當即也不再多問。
在旁邊靜靜看她演戲。
顧東旭從雜物間出來，看見孟清念如青松般坐在休息室，不顧眼前的喧鬧，不在意同事對她惡意揣摩，悠然自得的做自己的事，他收回視線，心裏有些堵，或許孟清念根本不需要他的解釋。
孟清念擡眼看向他，顧東旭心中有瞬間的悸動，垂在身側的手一緊，忽然想要跟孟清念解釋，陳瑤已經承認錯誤，求到他這裏他也不好辦，但在他要走向她的瞬間，孟清念卻移開目光跟身邊的唐蕊說笑。
顧東旭只好忍住想要解釋的心，走上指揮室工作。
唐蕊看見陳瑤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同事頻頻轉頭看向孟清念頗有微詞，她悠悠說道：“不解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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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清念掃了眼，“沒必要。”
唐蕊觑聲不再勸說，孟清念向來不喜歡社交，更加不會把時間浪費在職場勾心鬥角上。
上午凝重的氛圍一直持續到下班，孟清念全程當作無事發生，陳瑤有心想要膈應孟清念，但孟清念不接招她也拿她沒有辦法。
乘坐電梯到32樓路過3205號房，孟清念的目光下意識停留在3205號房的門鎖上，銅色門鎖跟她的門鎖相差無異，孟清念心中默默感慨，謝南骁叫的開鎖工，不僅效率高能力也強。
她回收視線慢吞吞回到家裏，機長航線雜且多，休息時間也不固定，她并不擔心會遇見謝南骁。
孟清念熟練地給奶糕倒貓糧，走進廚房簡單做晚飯吃。
晚上10點，孟清念坐在書桌拿着iPad給雜志社畫插畫，放在旁邊的手機響起震動，她畫完人物骨架，拿起手機瞄了一眼，唐蕊給她轉發了一連串的消息。
貪吃的小狐貍：“聽說管控臺兩位美色一絕的管控員撕起來了！陳瑤直接被孟清念撕的在崗前休息室哭起來，怎麽勸都勸不好。”
桑德：“因為什麽撕起來？”
可可裏裏：“是不是因為孟清念壓下陳瑤，成為機場最美空管？”
覆水難收：“@可可裏裏，有瓜，坐等瓜。”
貪吃小狐貍：“也有人說是因為謝南骁，孟清念不在乎這個稱號，說謝南骁算個屁，憑什麽他能一句話決定誰比誰好看，陳瑤為了維護謝南骁，跟孟清念起了争執，才會在休息室哭起來。”
火鍋香菜：“我怎麽聽說孟清念不屑謝南骁，還仗勢欺人借着謝南骁踩陳瑤？”
覆水難收：“我覺得孟清念不是這樣的人吧，倒是陳瑤我看着有點綠。”
真知棒真棒：“我覺得你也有點綠。”
剩下的聊天記錄唐蕊沒有給她發，孟清念揣摩着最後一句話，百分之八十确定真知棒真棒是吳靜瓊。
唐蕊再次給她發來消息，“陳瑤真會裝，要不要我拉你進群解釋解釋？”
“不用。”孟清念再次拒絕，如果沒有十全的證據，她空口白話的解釋，就會像覆水難收一樣被鑒綠。
陳瑤的招數用的太多，遲早會被有心人看出來。
空中，A320客機駕駛艙內，嗡嗡嗡的發動機聲音和公頻裏空管機長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海鷺9443，右轉航向360，可以盲降跑到02R跑道。”
刻意壓低聲音夾着嗓子的蘿莉音甜甜的出現在公頻，沈嘉浩想到這兩天陳瑤和孟清念的八卦，他笑問道：“骁哥，你看群消息了嗎？”
謝南骁手指撥動中央調控臺的數值，視線在儀表上不停移動，他尾調微揚，聲音低沉微磁，“你覺得我會看？”
确實不會看，他們機組群鬧騰消息經常99+，沈嘉浩都會開免打擾，更何況是對這些八卦完全不感興趣的謝南骁。
沈嘉浩故意用誇張的語氣勾他的好奇心，“絕了！這兩天出了件大事，你居然沒看！”
謝南骁不動聲色地調試數值，眼神都沒有給沈嘉浩一個。
沈嘉浩啧一聲，謝南骁對八卦消息真是零興趣，他平淡地将知道的八卦說出來，“聽說孟清念說你算個屁。”
觸碰減速板手柄的手指微頓，狹長的鳳眸微眯，周身氣息以兆數降低，謝南骁聲音變低，沉聲反問，“我算個屁？”
駕駛艙的氣氛變得濃重，沈嘉浩不敢再招惹他，迅速撇開關系，“給我十個膽也不敢這麽說。”
“聯航4328上高度9800，能上嗎？”頻道裏傳出塔臺管制員的詢問。
沈嘉浩小聲問道：“空氣太稀薄，升力太小，這應該上不去吧？”
沈嘉浩的話還沒有說完，謝南骁沉默的調整參數，在沈嘉浩不可置信的矚目下推高手柄，輕松将高度升到9800。
沈嘉浩只想喊牛逼！
謝南骁沒當回事，他側眼看向窗外機身下的高原雪山，“你不敢說，有人敢說。”
沈嘉浩坐在旁邊不敢說話，聽謝南骁的語氣，他仿佛看見維和戰争遭到挑釁的謝隊長，在炮彈的火力壓制下，自殺式下降高度俯身沖向恐怖分子，精準地将導彈投到對方大本營，極限推拉垂直上升，在陣陣煙雲中擊毀挑釁戰鬥機的大本營。
當時部隊裏怎麽傳頌來着。
空中挑釁我骁隊，地面摧毀你大本營。
孟清念要完。
謝南骁掃向沈嘉浩，沈嘉浩瞬間回神，在謝南骁的眼神提示下快速向塔臺重複。
“聯航4328上高度9800。”
最近塔臺氣氛緊張，陳瑤和孟清念兩位正主像是無事發生，支持她們的同事朋友卻是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淩晨3點，唐蕊和孟清念在通火通明的管控臺值晚班。
半夜的航班少，各自的頻率裏都鮮少有機長呼叫。
唐蕊端起旁邊的咖啡，壓低聲音吐槽，“吳靜瓊是不是有病？陳瑤做錯事裝可憐不敢在你面前晃悠，吳靜瓊倒好到處傳你欺負人，你是欺負她祖宗了？她那麽着急？”
孟清念聽的發笑，“我不認識她祖宗。”
唐蕊還想再吐槽，孟清念神情忽然變得嚴肅，唐蕊知道有飛機要飛，識相的沒有再說話。
“塔臺，聯航6788，申請起飛。”
熟悉的航空公司，低沉悅耳的聲音，孟清念空白的腦海立刻浮現謝南骁嚣張的臉。
溫柔的聲音微微壓沉，孟清念無意識地坐直身體，目光來回掃視管控臺的風速高度，放慢速度口齒清晰地發出指令，以确保自己在謝南骁面前呈現最專業的水平。
“聯航6788，heavy，地面風340.3m/s，跑道18L可以起飛。”
溫柔沁人心脾的聲音響起，謝南骁立即察覺跟他對話的塔臺管制員是孟清念，他嘴角升起一抹笑。
仿佛終于找到不知死活挑釁它獵物的頭狼，悠然自得地蹲在暗處，靜等獵物落入他的鼓掌之中。
低沉的聲音輕揚，“跑道18L可以起飛，聯航6788。”
“聯航6788聯系區調109.55，再見。”
“聯系區調109.55，聯航6788。”謝南骁沒有像往常一樣跟塔臺說再見，也沒有立刻轉頻率聯系區調。
安靜的頻道裏，兩人都沉默的沒有說話，直到謝南骁收起起落架盤旋飛上天空，孟清念放松警惕，他才道：“聽說，你說我算個屁。”
孟清念身體僵住，炙熱的夏天她卻覺得寒冬來臨，跳動的心都空了三拍。
頻道裏久久沒有傳來孟清念的聲音，就在謝南骁以為孟清念回答不出來時，溫柔的聲音緩慢傳來。
“我沒有說你算個屁。”
謝南骁鳳眸微挑，對孟清念拙劣的謊言感到不屑。
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頻道按鈕上，正準備轉頻率，孟清念輕柔地聲音再次傳來。
“我是說你算個什麽東西。”
謝南骁腦袋微昂，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狹長的鳳眼越來越深，周身的氣息越來越冷冽。
我算個什麽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