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她用一只手臂撐着上半身,黑色的長發散落在白皙的肩頭和胸前,起伏溝壑隐約,纖秾有度的身軀被綢制的衣料包裹,透不出一絲膚色卻令人遐想。
薊雲暖只能借助手裏的平板和電容筆保持冷靜。
盡管這幾天都睡在一張床上,但基本上他睡上床的時候她已經用被子裹住自己,早上的時候,他也會先去洗漱,留下空間給她換衣服。
他也沒有從未想過窺探她的身體。
或許是因為學習畫畫,人體模特早看過很多,他不管對于男性的軀體還是女性的軀體都沒有産生過興趣,畢竟那些都是像畫材一樣,是畫畫的工具而已。
但眼前的她不一樣。
她曾經坐在他的身上,柔軟的腿部緊緊貼住他的腰側,在盈滿冷氣的室內,兩個人的體溫纏在一起,像是交頸的天鵝。
原來本應該冰冷的欲|望被點燃,燎原般讓整個身體都熱起來。
可是他卻背靠在沙發墊,讓她貼住臉龐,輕輕碰着唇,像個無能為力的人偶。
薊雲暖不知道為什麽那一幕此刻出現在腦海裏揮之不去,他回憶起當時的無措,忍耐,熾烈,連喉間都幹澀起來,他恍若無事地捏緊電容筆,開口道:“怎麽了,熱嗎?”
每當這個時候,他都痛恨起自己的笨嘴拙舌。
範初陽搖搖頭,拉了他被子的一邊,保持最後的禮貌:“不熱,我可以進你的被窩嗎?”
話這麽說,她的手已經把被子掀開了一些。
他連為什麽都不想去問,佯裝鎮定地說了聲好,聲音細小,身體僵硬。
少女帶着涼意的身體探進充滿他的體溫的被子裏面,她舒适地輕聲地唔了一聲,纖細柔軟的身軀貼近他,然後放下了被子。
被另一個溫度貼着,他的身體僵硬地只能一動不動,好不容易習慣一點能夠稍微放松身體,便感覺到她揪住了他衣服的下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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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放松的身體又緊繃起來。
畫畫是不可能再繼續畫畫了,薊雲暖無奈地看向平板,從她把自己被子掀開後,他的畫畫進度就維持在那一瞬間,再也沒有多畫出有用的一筆。
他将手裏的電容筆放進保護套中,連着平板一起合上擱在床頭櫃上。
深吸一口氣,這才勉強維持着平靜手伸向被子裏,握住她染了些熱意的手,低頭問道:“初陽,怎麽了嗎?”
即将“犯罪”的手被抓住,她的手已經算是修長,但他的手明顯還要大上一圈,寬大的手掌,骨節分明的手指,将她的手完整地圈住。
失去作案工具明顯不會讓她退縮,範初陽沒有抽回手的想法,她的手裏還抓着他的一小片一角,手腕一動,就帶着他的手也晃了晃。
她仰頭,披散着的發如墨色暈開在白皙的皮膚上,淺色的瞳仁裏在燈光下映出他的面容,另一只空着的手被她舉到唇邊,豎起食指放在唇邊。
薊雲暖如她所願的安靜下來,不再說話,也松開了握着她的手。
總歸是她想用手做些什麽,反正他總是情願的,那也就幹脆懂事一些,安靜地滿足她想做的就夠了。
盡管給自己做了以上那麽多的心理建設,真正她的手從那一處衣角如同攀爬的藤蔓一樣從他睡褲的邊緣摸到了光|裸的腰肌時,他還沒有忍住為這陌生的感覺顫抖了一下。
實在是努力忍住了之後很細微的反應,但她還是發覺了,于是手繼續向上的動作停了一瞬,相比較于他的體溫微涼的掌心貼在他的腰上。
停了一會兒,她的掌心也染上他的溫度,可是柔軟細膩的皮膚卻分明不同,更能讓他整個心神都去感受她接下來的動作。
不知不覺,耳朵已經燒了起來,他被房間裏的冷氣裹着,卻只覺得越來越熱。
她的手從腰際挪動,貼到了不久之前練出的腹肌上,因為身材消瘦,所以經過一些鍛煉後,他很多肌肉的輪廓都出來的很快,只是不夠明顯。
像她那樣用着柔軟的指腹細細摩挲過去的話,那腹肌的輪廓倒是足夠明顯,顯然她很喜歡這一塊兒,一直用手指當做畫筆沿着肌肉凹凸的形狀劃過去。
她的手指往上劃的時候,他害怕她感受到連着胸腔都鼓動的心跳聲,她的手指往下劃的時候,他又害怕躁動的身體會會出現無法控制的反應。
那些肮髒的祈求一再從他的腦海裏冒出來,薊雲暖任由它們沉沉浮浮,一概不去管。
薊雲暖重新拿了放在一旁的平板,打開了一張空白的新圖層,他當然沒有辦法現在還能畫圖,只是作為轉移注意力的手段。
黑色的線條在雪白的畫布上随意蔓延,在完全亂七八糟前,他清空了圖層。
與此同時,少女纖細的手臂環住他的腰身,她的整個身體也順着貼住他側身。
他又把手上的東西放回去,關掉了小小的臺燈,夜色終于得到允許來統治這個房間,遮光的窗簾讓月色沒有辦法侵入。
薊雲暖躺下來,他的心跳頻率還沒有恢複如常,他拿起她環在他腰側的手,放在了他心髒的上方。
這一刻的勇氣無處可尋其來源。
黑夜裏,她的聲音悶在他身上,吐氣溫熱,道:“跳得好快。”
他的手仍舊放在她的手上,感受到她的手指微微蜷縮,薊雲暖将自己的手指貼合到她的手指上,道:“嗯,因為你。”
這大概是他鮮有的,雖然不知道說些什麽,但也知道不該閉嘴的時候。
可她一向不饒人,何況是這種時候,沒有半點反省的意思,還要煞有其事地補充:“因為我亂摸太久了。”
“不是。”他難得開口反駁她,經歷過差點以為失去她的恐懼後,他開始害怕另一件事情,但是一直找不到機會告訴她。
但告訴她,又怕被她拒絕,被她讨厭。
他糾結猶豫了很久,此刻話說了一半,黑色的夜色成了他最好的保護傘,薊雲暖想:如果真的被拒絕了,不争氣的哭出來,最起碼她看不見。
薊雲暖深吸一口氣,側着身抱住她,他睜着眼睛看向前方,哪怕前方也是黑色,什麽都看不清,他緩緩道:“摸再久也沒有關系。”
“因為我喜歡初陽,所以心跳得很快。”
喜歡這個字眼,薊雲暖從來沒有想過會從自己口中說出。大概是沒被喜歡過,也不知道喜歡是什麽樣的感覺。
人類是無法理解從沒感受過的東西的,他曾經這樣想。
所以對于與她相處時會冒出的感情感到困惑了很長一段時間,也是時間長了,所以自然無師自通地曉得了,這是喜歡。
所以——
“對我做什麽都沒有關系,什麽都可以。”他的懷抱溫暖而寬闊,抱着她沒有用半分力氣,清晰地将心意剖白在她面前。
這些他從未說過的話,在範初陽聽來并沒有陌生感,她恍惚:或許他從不說這些,但每次他的表現分明已經将他說得這些話闡述地夠好了。
可他不該說這些話的。
這也不是一個多好的場合,軍訓的第一晚,白天裏被曬得頭暈腦脹,身體筆直地站着那麽久,回來之後的時間只用來洗澡曬衣服都覺得疲憊,實在不是應該說起喜歡的場合。
而且,是該怪她的。
莫名其妙地侵入他的被窩,觸摸他的身體,擁住他……再去仔細想想的話,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
她并不在乎,也并不在意這些。
她只是突然不知道怎麽去回答他,一直以來兩個人中都是他會率先沉默的那個,第一次她嘗到了主動沉默的滋味,比起去回應先一步後知後覺感到了羞恥,範初陽想:以前的我究竟是個什麽樣子,說了多少混賬話啊?
身體曲起,她下意識往他的懷裏鑽了鑽,像是找到了一個安全的洞鑽進去。
薊雲暖被這個動作誤解,他主動去抱住她的時候想過她會掙紮,卻沒有預料到她往懷裏鑽,行動快過思維,他将她擁緊了一些,颔首抵在她的肩窩。
鼻尖的氣息是在柑橘與果木混合的香味,他放緩呼吸,仿佛要讓她的味道浸潤肺腑。
他不是多言的人,也不善于表述心意,可能是這幾句話在心裏反複琢磨了太久,說出來時比他想象中更簡單一些。
哪怕是此刻,他仍然懷有恐懼與擔心。
也知道更多無法言說的那些,是偏執陰郁,是癡心妄想,也是無從改變的,構成他的元素。
是不想被她知道的,又渴望被她發現的,無用醜陋的他。
薊雲暖閉上眼睛,懷裏屬于另一個人的柔軟身軀像是他今晚做的一個近如咫尺且遙不可及的幻夢,這樣幻夢般的現實降臨在這兒,他警告自己:你得學會滿足才行。
于是他放開擁住她的手臂,往床的邊緣退了退。
他沒有得到回答,可說出那些話本來就不是為了讨她的一個回答,只是想告訴她,讓她知道而已。
無法否認,懷揣着這種想法的他是自私的。
胡亂的想法塞滿他的腦子,直到突然被她的身體又一次貼近,薊雲暖才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問她:“要抱着睡嗎?”
有時候範初陽覺得他就是個不開竅的傻子,有時候她又覺得傻子原來是她自己。
有什麽辦法呢?
這是她選擇的,這是她給自己找的最後一個希望,範初陽把臉埋入他的胸膛上,少年的心跳聲印入耳中,她不滿地威脅:“心跳慢一點,還睡不睡了?”
他唯唯諾諾地應了聲,又小聲道:“我盡量控制。”
範初陽輕哼一聲:“早點習慣,以後每天都這樣睡。”
——無理取鬧地也很開心。
而薊雲暖也聽到了她含着笑意的聲音,他忍不住揚起唇角,心跳聲慢慢恢複平靜。
的确,早晚都會習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