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薊雲暖畢竟不是真的木頭人,他放慢了咀嚼的動作,遲疑着是不是要擡頭看她。等嘴巴裏的食物都咽下去,他停下筷子,擡頭望向她,鄭重道:“你,是不是晚上沒吃飽?”
“……啊?”範初陽頭頂冒出問號,不過很快她也反應過來,擺了擺手道:“我去吹頭發,你吃吧。”
吃飯時候一直被盯着的确會讓人感覺不舒服。
薊雲暖看着她起身離開,他拿筷子撥弄了下剩下的油麥菜,輕輕抿唇:說錯話了。
吹風機在洗漱臺下面,範初陽走進衛生間的時候,裏面的鏡子上還蒙着一層水霧,她抽了幾張洗臉巾擦幹淨鏡子,要扔進垃圾桶的時候不經意的視線凝滞。
過了會兒,她把濕潤成一大團的紙巾扔進垃圾桶,蹲下拿了吹風機。
天氣太熱,二檔的溫度吹得還要出汗,她不想再出汗,就只開了一檔的溫度,風速卻開得最大,吹風機工作起來的時候,耳邊就全部都是噪音。
洗過的頭發柔順筆直,指縫穿過去能夠一劃到底,從半幹吹到幾乎全幹的程度也很解壓。
感覺差不多了。範初陽關掉吹風機,将它放回原位,若無其事地回到客廳裏。
薊雲暖還坐在小小的椅子上,他的身高已經突破一米八了,這樣坐着難免顯得有點委屈,但他吃飯的樣子卻顯得很滿足。
這次不是只塞了滿了一邊的嘴巴,而是兩邊的腮幫子都滿滿的,嘴唇跟着咀嚼的動作微微動着。
她沒有完全走進客廳,站在不遠處看了一會兒他進食的模樣,看着不像是強迫自己吃下去。
加上房間裏的冷氣逐漸充盈,他的臉也沒有剛才那樣紅,恢複了一點平時的白皙,這樣的膚色比之蒼白的膚色看上去似乎要顯得更健康一點。
也似乎,讓人覺得更有食欲。
範初陽想到他方才問的話:難道她真的沒有吃飽?不然是哪裏冒出的食欲。
過了會,她自己想清楚了。不是對待食物的食欲,是對他的食欲。
Advertisement
食色,性也。
她對于這句話的理解和心裏想的完全是兩個東西,但不妨礙她突如其來的感慨。
這番感慨結束,她的心裏就再出現些別的想法了,就這樣沉默地靠着牆角像是觀察某個生物樣本,看着他一點點吃完,放下筷子,拿着幾乎都光盤的飯盒進了廚房。
範初陽也跟了進去。
她今天其實很累了,拍戲本身就是一件很耗費精力的事情,後面那一次經歷之中情緒也反複波動過,登機回來片刻不停吃了飯,洗過澡,趕過來。
真的覺得累了。
但疲憊的身體還是自發地跟到了他的身邊。
薊雲暖把手裏的飯盒都放進洗碗機中,腹部的飽足感,沒有給他帶來吃桃酥時的反胃難受,食物的香味還留在口中,他的心情寧靜而松散了下來。
所以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膽子,将手認真搓洗幹淨又擦幹之後居然主動去握了她的手,将她帶進剛換好床單被罩不久的室內。
“你休息會,我去洗漱。”他松開她的手,有點不舍。
範初陽在家裏洗澡之後就已經洗漱過了,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去吧。
夏天的被子沒有冬日的被子看上去那麽厚實,但也是蓬松的,她看着被子眼皮就感覺有點撐不住了,脫了穿在外面的大短袖,裏面是一件內置胸墊短吊帶,外面的短褲也脫掉放在床頭櫃上,她把自己塞入被子裏。
躺進了被窩,也就只能靠着最後一點意志力強撐着不睡了,這下食色什麽的都想不起來了,只剩下睡欲掌控了身體。
薊雲暖洗漱結束,将臉上的水分擦幹。
他回到房間的時候,就看到床上一個細長的被繭,薄薄的夏被裹在了身下,黑色的長發披散着,她占了右邊的床鋪,留着左邊一半的地方給他。
他猶豫了一會兒,從櫃子裏翻出另一床夏被放到床上,躺了進去。
又糾結一會兒,從平躺的姿勢換成側卧着,與她相對着。
這不知道算不算是他膽子最大的一次,薊雲暖悄悄問着自己,目光卻凝在她已然陷入熟睡的面容,無法移開視線。
房間裏的頂燈已經被關掉,剩下一盞亮度不高的淡黃色燈盞朦胧地亮着。
他也疲憊了,覺得困倦起來。
手不甘地從被子下面伸出去,碰到了她的被子。指尖碰上去,他不敢再有什麽別的動作。
僅僅這樣,就讓他覺得滿足。
僅僅這樣,就讓他覺得滿足了嗎?
薊雲暖不受控制地輕聲打了個哈欠,他困了,身體上的疲憊比剛才更多地湧上來,他揪了她被子的一角,閉上了眼睛。
他們倆在南城也沒待幾天,因為暑假已經結束,是要報道開學的日子了。
離開南城那天,也沒帶什麽,房子早在首都租好住了近兩個月,什麽都不缺,自然也不需要帶什麽,輕裝簡行上了飛機。
落地首都,豔陽高照。
先是回了租住的房子裏,各自收拾一下東西,準備帶了放進宿舍裏,雖然宿舍并不打算常住,偶爾下課或是中午也是有個落腳的地方,不至于就完全不住宿了。
開學報道第一天要做的事情不少,打掃宿舍,收拾東西,錄入信息,辦校園卡,領書,領軍訓的服裝。
薊雲暖本想與她先把她的報道搞定,再一起去他的學校報道。
範初陽覺得這樣浪費時間,兩個人弄好上午下午都廢在這上面,幹脆分了一個保镖給他,兩人分頭行動,這樣一上午才都搞定了報道。
跟着她的當然是陳哥,幫她打來熱水擦了幾遍桌椅和床,抹去一層厚厚的灰。
畢業生走了兩個多月,當然幹淨不到哪兒去。
上床下桌,各自有私人空間這一點還不錯,陳哥爬上去檢查了一遍床板,熟練地綁緊用來懸挂床簾的繩子,把遮光的窗簾挂上去。
“初陽,窗簾挂好了,你待會自己上來鋪床。”在外面,陳哥自然不會稱呼她別的,那樣太惹眼了。
但他身材高大魁梧,薄薄的短袖勾勒出飽滿堅實的肌肉,雖說不是時下流行的俊秀長相,但是五官端正,自有一股陽剛氣。
于是陳哥走了之後,舍友互相介紹完了,還有人談起他:“初陽,你哥好壯,他是不是天天跑健身房啊?”
表演專業的姑娘本身就容易放得開,大家随意聊了幾句,嬉嬉笑笑,看着俨然關系不錯了。
好不容易收拾好,時間也都不早了,就有個姑娘提議說,一起去食堂吃午飯,聽說首戲的食堂還蠻好吃的,特別是三樓。
範初陽正打算拒絕,住在她對面姑娘先開口了,道:“不好意思啊,今天中午已經和人約好了,下次一起吧。”
于是她也順勢跟着把這姑娘的說辭說了一遍。
率先提議的那姑娘就道:“好,那我們先去試試味道,什麽好吃到時候告訴你們。”
兩人當然說好,還道了謝謝。
“客氣啥,以後都是舍友了。”
宿舍的第一次集體活動,雖然沒有貌似沒有組織起來,但都客客氣氣的,十分和諧。
範初陽拿上遮陽帽,把拿到不久的校園卡塞進小包裏背好,宿舍鑰匙串上一個早就準備的鑰匙扣也收進小包裏。
這個天的陽光太猛烈了,她還要再穿上防曬服。
防曬霜是早上就抹好的,現在也要補塗一次,總結起來就是麻煩,但不得不做這些,對于女演員來說,臉還是很重要的。
幾位舍友也是全副武裝,就差從頭包到腳。
東西都拿好,範初陽走出宿舍南門,就門前不遠,陳哥在車裏等着她。
她開門上去坐到後座,也不摘下帽子,省得待會還要戴上。
陳哥啓動車子,一邊朝着預定的路線開,一邊說他剛才對舍友幾個人的觀察,雖然不至于像是福爾摩斯一樣一見面把人就分析了個透徹,不過他在這方面也比較專業,基本的性格,行為處事總結還是可以的。
範初陽在聽,但聽得不夠認真。
論起觀察能力,她其實不比陳哥弱上多少,只是側重的方向不同。
她不上心的原因主要是不覺得自己會與她們有太多交集,就這點來說,她其實和薊雲暖很相似,他們兩個人都不太在意外人。
——不過,感情本就是奢侈吝啬的東西,何必分太多給無關的人。
範初陽低頭給薊雲暖發信息,問他報道有沒有結束,有沒有收拾完?
過了會兒,有信息傳來,說都已經弄好了,正在開車過來。
與從小和這些保镖們相處的範初陽不同,薊雲暖沒法那麽自然接受他們的幫助,所以在她說兩人分頭行動去報道的時候,就說自己一個人可以弄好。
男生的東西本就不多,再說他也不是真的手無縛雞之力,平時搬畫材也是力氣活,看着瘦,但力氣不小,加上母親的原因,他的自理能力其實相當好,就算是這兩年被照顧得太好,也不至于喪失自理能力。
有時候,薊雲暖會覺得,初陽對他的關注太過細致了。
但他并不排斥。
很喜歡。
也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