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薊雲暖知道自己沒有讨人喜歡的性格,他如同被命運突如其來的饋贈砸暈過去,直到現在都沒有醒過來。
又或許,這本身是一場遺落的夢境。
他沉默地走到範初陽身旁坐下來,雙手拿起她頭發上的毛巾,輕柔緩慢地為她擦拭頭發,剛洗完澡,沐浴露和洗發水的味道很濃郁,團在她身上好像能幻視成香氣構成的雲。
如果能埋入這團雲中,會感覺到什麽?
薊雲暖手上的動作慢下來,吸走水分的毛巾順便将這富餘香氣的水汽也沾染到他手上。
他有些分神,直到她反手握住他的指節摩挲才重新凝神,啞聲發出疑惑的單音:“嗯?”
被他詢問着的人不說話,她捏着他的指節感受了一會兒,反身握住他的手腕,欺身上去。
在下位的少年腦子成了一團漿糊,身體卻很誠實地順着她的力道向後倒去,堅實的沙發接住了他,而他的身體成了接住她的沙發。
刻意控制的力道讓她不至于摔在他的身上,盡管如此,兩人的距離也貼的夠近。
呼吸纏繞間,他眉間搭着的黑發落到臉側,那一雙漆黑的眼眸毫不設防地向她袒露,範初陽用手指撥開他臉上的頭發,指腹劃過泛着涼意又光滑的頭發,她有一瞬間的停滞,想了想還是擡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身下少年的軀體堅韌熾熱,房間裏的空氣則已經冷了下來,她的身體也是令人舒适的冰涼。
奇異的是,明明她不喜歡夏天裏的灼熱,對他冒着熱意的身體倒是并不排斥。
一只手貼着他眉眼的輪廓,另一只手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範初陽對于手想伸進衣服裏摸摸的想法感到震驚。
——難道我的手是個色批?!
手心的癢意拉回她的理智,睫毛輕顫時劃過她的手心,也讓她看清楚現在兩人的姿勢。
範初陽有些犯難:“你都不反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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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想吓唬他一下,逗逗他來着。
他寂默片刻,終于笑了一聲,笑聲很輕,也讓胸腔跟着共鳴,她的手就好奇地貼上,觸動着她的手心一直連到她的心上。
于是她的胸腔裏也有了悸動的聲音。
幾乎是嘆息着,他用手按住她覆在眼睛上的手,慢慢道:“……不反抗。”
範初陽不由自主地被他張合着的嘴唇所吸引,那兩瓣唇并非很薄,帶着看上去就十分柔軟的弧度,說話時其中一點粉色若有似無地顯露,她覺得好看極了。
頭發上的濕意無法使她冷靜,特別是他的态度,猶如邀請。
她緩緩低頭,将唇印到他的唇上,像是為私有物蓋上戳印。
如想象般的柔軟,或許比想象中還要柔軟,範初陽不知道怎樣去形容那感受,但心情反饋給她的毫無疑問是喜歡。
本來到此結束的。
範初陽蹭過他的唇就想松開他,但要擡頭的時候腦袋則被一只大手按住。
她本就不是好相與的性格,恰好被激起性格中的針鋒相對,靈巧的舌尖撬開他毫無抵抗的唇,順着濕熱的痕跡探進去,與上來迎合的舌相觸,酥麻感傳遞着,卻執着地繼續下去。
一吻結束,兩人的氣息都不太吻,帶了些喘息。
範初陽這次擡頭沒有受到阻礙,她拿開遮住他眼睛的手,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中蒙上因為呼吸不暢的霧氣,眼尾微紅,眼下的那顆小痣在她的視野,裏格外清楚。
半幹着的頭發因為剛才的親吻粘在臉頰上,漆黑的發,白皙的皮膚,她像是引誘水手的海妖,舔舐起那顆小痣,又吻了吻它,才坐直好整以暇看他耳朵通紅,嘴唇染着豐潤的水漬。
薊雲暖不再有剛才說不反抗時的流利,含糊地道:“怎麽了?”
以往跟個石膏像似的人露出這樣的表情,實在很可愛,範初陽不自覺笑,将面頰上惱人的發絲別到耳後,心想哪有什麽原因,可心裏這樣想,嘴巴已經編出來了:“因為一直幫我出去拿飲料,所以是獎勵。”
也不算是編的,她原本就想着該給些什麽作為獎勵。
只是沒預料到會是這種形式。
但他似乎不讨厭的樣子。範初陽若有所思,胸腔的鼓動沒有平靜,她第一次好像有了什麽奇妙的預感。
她張了張嘴,卻沒有把心中所想說出來。
對于兩個人現在這樣,她足夠滿意,并不想有什麽多餘的改變。
可她又想:如果真是這樣,今天的吻或許就不該發生。
一向沒心沒肺的她很少這樣糾結,而薊雲暖的反應也沒有給她去深思的時間。
薊雲暖像是找到了什麽答案,眼睛一亮,道:“剛才發呆是在想獎勵的事情嗎?”
他實在沒有掩飾,盡管表情不多,但在早已熟悉他的範初陽眼中,太好猜了。
範初陽點頭,又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我發呆,你很在意嗎?”
話說出口,她就想收回,似乎先前差點往某個方向思考,這句話也顯得格外古怪。
薊雲暖也沒有預料到她會這麽直白問出口,他猶豫着承認:“在意。”
他恨不得有臺能夠掃描到她所有的想法的機器,這樣不管她做什麽他都能明白她的心意,不至于陷入煩憂的猜測中。
這下反倒是範初陽不知道該些麽好了,她平時樂于從每一句臺詞中去揣摩人物感情,于是這項技能也延伸到現實中,屬于情感上這一根纖細又敏感的神經告訴她:好像,他真的很喜歡我。
盡管面上還穩着,可她難得心裏卻驚慌失措起來。
如果說她對薊雲暖半點感情都沒有,那剛才的親吻就不會由她主動來發生。
可她那一瞬間,不過是美色惑了眼睛,順便把理智也禍禍了。
并不是不願意的,只是攤不攤開了說,對範初陽來說,她認真想了想,也沒有區別。
身下的少年,是她執意在他光芒未綻的時候,就握在了手心,今後也是,一直會是她的。
她從他的身上下來,坐回到地上,放在桌前的烏龍茶杯壁上都是水珠,她看着就渴,端起來悶頭好幾口咽下去,才感覺身體的燥熱去了幾分,徐徐開口:”嗯,我知道了。“薊雲暖有時候偏信她的話,她明明好似什麽都沒有說明,也沒答應,他也能輕輕應聲:“好。”
她坐在他身上的時候,他的心神都在她的身上,對自己的感知降到最低,于是現在才察覺身體上出現的反應。
所幸她都沒有察覺,薊雲暖不敢有大動作,扯開褲腰上系上的帶子,讓褲子松開一些,不至于太過貼身,盡管有了遮掩,他還是頗為不自在,緩慢坐起來,從沙發上起來的時候還小心着希望她不要轉身看他。
從她身邊繞過,他聲音壓低,還有一點忍耐的微顫:“我先去洗澡。”
只要走着背過她就好了。薊雲暖忐忑地想。
事與願違,他走過她身邊,範初陽卻伸手拽了下他的褲子,她沒怎麽用力,也沒發覺這褲子在他腰上松得不可思議,但薊雲暖卻差點被吓掉魂,險些伸手提褲子,他本就按捺着,這下緊抿着唇不敢說話,也不敢轉身。
範初陽卻松了手,打開了電視,說了聲抱歉:“沒注意,你去洗澡吧。”
“……嗯。”薊雲暖狀似鎮定地答應了,用比平時快一點地步調去了浴室,脫下衣服,将水溫調低,冰涼的水從頭上澆下來,将從身體裏燃出的火漸漸滅息掉,他任由涼水沖着,冷靜下來之後才稍微調高溫度,正式開始洗澡。
身體冷靜了,腦子卻是還過了好一會兒才降溫,他也就發現,匆匆往浴室奔來的他壓根沒拿任何換洗的衣服和毛巾。
一瞬間,他呆在那兒,腦子清空,什麽都想不到。
要是有浴巾,他還能說裹着浴巾出去,畢竟初陽看電影的時候很投入,可能不會看到他。
——但問題是,他連條浴巾都沒有。
怎麽辦?
電視機中的聲音開得不太不小,範初陽卻沒法像平時一樣專注。
她從開頭就沒看進去,放了十分鐘連背景都還模糊着,但也沒把電影關掉,關掉了她也怕自己更胡思亂想。
也是因為注意力沒怎麽集中,她才聽到了模糊地叫她的聲音,範初陽還納悶了一會兒,誰在叫她?
不過家裏也沒有別人,她暫停了電影,走到浴室門口,果然是薊雲暖在叫他,隔着一道門,他的聲音與平時比有些失真,還有些難言的尴尬。
範初陽卻很自然敲了敲門,問:“怎麽了?”
“我……”開口了第一個字,剩下的話就相當于破罐破摔,也能說出口了:“我忘記拿浴巾和衣服了。”
盡管知道兩個人中間還隔着無法看到的磨砂玻璃門,可他還是閉上了眼睛,低下頭,一幅做錯了事情的表情。
範初陽在心裏啊了一聲,确實有些沒預料到,聯想到他在沙發上露出的可憐表情,她摸了摸鼻子,感覺可能是被她吓到了,以至于平時的細致都不見了蹤影。
要不是多少有點愧疚感,她還想再問些惡劣點的問題。
範初陽:算了算了。
雖然沒問,但她臉上的笑意卻停不下來:“等下,我幫你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