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薊雲暖順從了內心的想法。
他刻意加重了腳步聲,果然吸引到她的注意力,她側臉朝向他,淺色的眼眸裏浸潤着畫室裏太過明亮的光暈,讓人一瞬間迷茫這雙眼眸中是否什麽都無法倒映出來。
而當他走近,與她沐浴在同樣的光線中,薊雲暖的注意力卻被她唇角微微揚起的笑意所吸引。
她并不是一個鮮少露出笑容的人,或許正好相反,薊雲暖回憶起來,她有過很多次笑的時候,但沒有哪次像這樣,宛若黃昏快要将近的時候,餘晖都要消失在地平線之上。
隐沒又單薄的笑意,挂在了她的唇角。
薊雲暖莫名地被應當做些什麽的想法支配,他瞥到被她動過的畫筆,但又被放在了一旁,于是他拿過來塞在她手上,不管她怔楞的表情,他轉身去櫃子裏推了一箱顏料出來,放在她的身邊。
範初陽不解地看着他忙碌,側頭問他:“你在做什麽?”
盡管兩人相處的時間日漸長久,但她仍有搞不懂他想法的時候。
“……”少年黑色的瞳孔裏印出她的神色,她已經從剛才那種游離般的狀态中脫離,他心下一松,也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些什麽,也不明白現在放松些什麽。
他不作答地只與她對視,僵持了一會才冒出一點困惑的語氣,道:“想看你畫畫。”
範初陽比他還要困惑,她望着他已經停止擺弄顏料的手,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搖搖頭直白說:“我不想畫畫。”
她站起來給他讓出畫板前的位置,手掌撫上他溫熱的側臉,她微微仰起了頭,臉上帶了期待的笑意:“我想看你畫。”
這是兩個人相處時出現最多的情景。
薊雲暖接過了她手上被他塞過去又還回來的畫筆,她已經在一旁坐好,拿起了上次沒看完還留在原處的書,目光卻停留在他身上。
他如同被那目光操縱着坐了下來,用畫筆蘸取顏料,在雪白的畫布上落下第一筆。
這時候,他才感覺完全放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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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需要畫畫就好了,這是他最擅長也最喜歡的事情。
有日光燈的明亮光線落到他黑色的頭發上,在微微翹起的發尾暈出模糊的輪廓,範初陽沒有閑心去翻手裏冰涼的書,她支着腦袋注視着他,眼裏毫不掩飾地上浮着喜愛與占有欲。
笑容依然出現在她的臉上,與剛才是不同的意味。
範初陽的手指點了點臉頰,漫無目的地想:他看上去令人着迷。
夜色快要降臨的時候,範雙學打了電話過來,問她回不回家吃飯?
範初陽說回去的。
她打電話的時候,薊雲暖的畫筆也停住,等她挂掉電話,他也沒有再動起筆,而是幹脆放下了畫筆,慢慢地呼出一口氣。
範初陽:“累了嗎?”
薊雲暖點點頭,捏了兩下酸脹的右手:“有點累。”
她接過這一項工作,揉捏着他的手幫他放松,從指尖到掌心,再到手腕,她的感受到指腹下跳動的脈搏,手上的動作便停下來,一時沒有回過神,等回過神又想:碰到脈搏忍不住感受一下這就叫做人之常情吧。
過了會兒,她停下動作,站起來道:“那我回家了。”
他就跟着她站起來,輕輕地應了一聲,說好。
範初陽揉了揉他的臉,她今天總是忍不住想要碰碰他,吐息裏帶着一點甜味。
下午她去衛生間的時候,順道摸去客廳拿了一塊糖,桃子味的,含在嘴裏半天才完全化掉。
她問:“晚上你吃什麽?”
薊雲暖沒有吃什麽的想法,他垂着眸子蹭了蹭她的手,不自覺躬起了了彎腰,與她靠得更近,“我想不到。”
他一副明顯沒有思考的樣子,粘着她手的模樣像放空了思緒,她好笑着拍了拍他的臉,催促他:“快想想。”
“不想吃。”他又道。
他不想她離開,卻不能開口阻止她回家吃飯。
這裏算是什麽地方呢?他難得對一個問題茫然起來了:這裏不是他的家,更不是她的家。
想到這兒,他不太喜歡這個地方了。
他甚至想開口:也帶我走吧,我不想一個人待在這兒。
可話出口卻變成了:“想喝粥,然後早點睡覺。”明天就能快一點到來。
範初陽沒有發現他的心理活動,今天已經有很多店在營業了,她比較了一番以前喝過的幾家粥店,很快選定一家,道:“待會叫人給你送。好了,我回去啦。”
“嗯。”
薊雲暖送她到門口,她穿上外套,臨別時與他道:“我明天來?”
他漆黑的眼眸裏瞬間像燃了一小簇火花,回答時音調都高了幾分:“嗯!”
真是……肉眼可見的高興,于是她也高興起來,下樓上了車都掩飾不住笑意,低頭發微信與熟悉的店家溝通好菜單,告訴薊雲暖大概半小時左右會送到。
到家的時候,範雙學已經坐在餐桌上,正劃着平板看他最喜歡的娛樂新聞,看她回來就放下了平板,廚房那邊早就說過,等她回來就上菜。
父女兩個人吃飯,并沒有很多菜,但畢竟是過年,還是會豐盛一些。
範初陽胃口很好,一邊吃着一邊也與範雙學聊聊天。
這是他們倆這個年假裏最後一次晚上能一起吃飯,明天開始範雙學又要投入工作,晚飯多半是在公司解決,或是與人應酬。
兩個人在一起吃晚飯的次數不多,範初陽很珍惜。
初四過去,年的味道一天天散去,緊接着就是高三的最後一個學期,二月份,兩個人的校考結束,結果都不錯,名列前茅,二人各自是本專業的第一名,範初陽這一屆也有個養成系偶像轉型,也來參加了,當天還有人拍攝,後來成績出來是第三名,連帶着她的名字也被營銷號扒出來,漲了一小波粉絲。
對于範初陽來說,這件事情沒什麽重要的,她的粉絲漲得還不如薊雲暖快。
不過她也知道:等《今宵》播出(如果能播出的話),她的粉絲就會爆炸式增長,所以完全不放在心上。
對于他們兩個人來說,最重要地是高考,雖然對于他們倆這樣的藝術生要求的高考分數不高,但分數嘛,自然是越高越好。
平時在校上課,晚上和周末補課,這樣的日子過得很快。
好像恍然間就到了高考,然後轉眼間高考結束。
範初陽的好友林玲已經到了法國提前适應環境,高考結束這一天特地記着時間打電話過來恭喜她結束學習的苦海,即将迎來快樂的暑假。
事情卻并不與林玲想得一樣,範初陽高考結束第二天就被荀團叫到了首都,開始了暗無天日的半社畜生活。
她忙着,薊雲暖卻是真的清閑下來,在她劇團以及她學校中間的距離租了房子,在她每天劇團打卡上班的時候就外出謝神,給她帶些好吃又不容易長胖的東西。
高三最後那半年她沒怎麽控制,不僅把之前拍戲瘦的長了回來,還又長了幾斤。
她還在發育期,長得那幾斤倒是不足以令她陷入減肥的魔咒中,只是控制還是得控制的。
不僅是她的暑假被拉過來打工,荀故前更慘,他打工甚至連工資都沒有,誰讓團長是他媽媽,沒得反抗。
範初陽也終于後知後覺地在某一天意識到:“學長,你跟荀團一個姓。”
兩個人的戰友情在每天的磨戲中飛速進步,荀故前性格溫和,除了在戲裏情緒比較分明,戲外就像水一樣很是包容,他抿了口水,難得有點驚訝:“你才發現嗎?”
此時正是休息時間,兩人正坐在一處,周圍沒什麽人。
他們倆一個是團長兒子,一個是看都能看出來的大小姐,兩個人的演戲天賦又着實出彩,與周圍人實在有些格格不入,雖然兩個人都不是難相處的性格,但演戲的大家都是人精,也不會沒事湊過來。
範初陽啊了一聲,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了:“才發現,我不太注意這個。”
其實這件事情劇團裏的大家幾乎都知道,畢竟很多都是跟着荀團的老人了,荀故前也不在意,道:“荀團是意外有了我,她體質不好,如果打胎很可能以後都沒有辦法生育,所以選擇了生下我。”
說到這兒,他反而笑了起來,道:“荀團年輕時候和現在區別可大了。”
在劇團的時候,荀故前幾乎都不稱呼她為母親,直接叫荀團。
範初陽多少有點好奇,在她眼裏,荀團是個性格嚴肅,要求很高的話劇團團長,說話不留情面,但指導時也從不藏私。
他們倆今天的這出戲是近代的時候,範初陽穿着樸素簡單藍色學生裝,烏黑的頭發編成兩個麻花辮垂在肩頭,看上去乖巧又懂事,妝容也是特地将眼尾畫得下垂,看上去格外無辜,荀故前被她看得心裏一軟,便低頭與她小聲說了些有關荀團的小故事。
于是薊雲暖過來給她送晚餐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年紀相仿的年輕男女坐在一起,兩個人的距離很近,臉上含笑在說些什麽,他們倆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好似大家都自覺給他們讓出了獨處的空間。
他腦袋一空,盯着這一幕良久回不過神來,拳頭握緊手背迸出青筋也毫無知覺。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可以慢慢恢複更新了
寫文和工作果然我只能同時做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