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其實初二這一天結束,對于範初陽來說這個年就過完了,還有明天去幾個伯伯和姑姑家輪流走一圈,吃過午飯,就沒有年裏的事情了。
于是初三就如預料中一樣很快過去,沒有任何計劃外的事情發生,也就沒有任何心煩的事情發生,她的心情比想象中好。
初四這一天,範雙學和幾個親戚約着打牌去了。煩擾,焦躁,這些莫名的東西才出現,範初陽一個人在家裏待着難受,大過年的也不好意思打電話給薊雲暖。
哪怕她早知道,他的大年初四多半也是陪媽媽一起兩人度過。
所以範初陽走出門,戴上耳機,放着不知道歌名的音樂,漫無目的地走在小區裏,出了小區門,走在了街上。
街上的人并不少,過年的氛圍散了一點,卻還是很濃郁,濃郁中又透着點冷清。
她又覺得這氣氛不舒服,就繞過了商業街,往稍微安靜一些的地方去了,等漫無目的地回過神來,已經走到了超市附近。
範初陽頓時感覺有點好笑,她也不缺什麽,來超市做什麽。
于是也沒有進去逛逛的興趣,盡管情感在催促她來都來了,她遲疑着腳步,在門口站了會兒,還是決定離開。
即将轉身的時候,眼睛的餘光卻瞥到個熟悉的身影,她就要轉身的動作停下來,表情有點驚訝。
人影走近,少年漸漸要顯出高大輪廓的身體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絨服,蒼白的膚色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着微微細膩的光,他單手拎着一袋裝有食材的購物袋,款步走着,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還在新年裏,來往的人幾乎都是成群結隊,他們倆像是離開了雁群的孤雁,用着相似的表情,遙遙相望。
薊雲暖也是驚訝的,他加快了步伐,走到她的身邊。
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麽,于是只能笨拙地望着她。
過年前他剪了頭發,細碎的黑發散在額前耳後,清淩的眸子裏倒映出她的面龐,範初陽意識到她的目光太過于專注了,可奇異地是,她并不想挪開視線。
可是這樣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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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不能一直這樣站着。
範初陽還是有了動作,別開目光,她走到他沒拎東西的那一側,自然地握過他的手,明明膚色如同石膏像一般帶着生冷的白色,握上去卻又是那麽的溫暖。
他的手也很大,她的手握上去只能握住他的手指,被他的手掌包着。
于是順理成章地,薊雲暖反握住她的手握在手心,将兩個人的手一起塞入羽絨服的口袋裏,他帶着她往家的方向走去。
一開始的時候範初陽沒認出來路,等周圍的景色熟悉起來,她就有點抗拒了,腳步越皺越慢,薊雲暖感覺到之後就幹脆停下腳步,問她:“怎麽了?”
她猶豫着要不要問出來,柔軟的指腹不自覺撓着他的手心。
薊雲暖被她撓地手心發癢,忍了,沒忍住,握了握她的手,似乎是突然的預感,他道:“家裏只有我一個人,媽媽回療養院了,她說還是護士照顧她更好。”
他撒了謊,母親回去的原因不是這個,而是無法忍受與他同住,她不再受到酒精的侵蝕,卻也清醒地認知到,她愛着的男人,哪怕是看在稚嫩的孩子面上,都不願意留下來,偏偏這個孩子的眉眼繼承了那個男人,她每看一次便覺得回憶過一次痛苦的過往。她連借口都不想找,只想離開。
“這樣嘛。”範初陽沒有發現,不解其意地應和着。
她當自己天生沒有母親,只有父親,自然去理解也做不到。
但這個事實毫無疑問解救了她猶豫的困境,她的手不再亂動,安靜着被他握着手往前走。
她的安靜薊雲暖也感覺到了,他為着居然真的能說出她所糾結的事情而感到些許不可思議,好似突然多了一種情緒,将他的心房塞得滿滿當當,以至于他這樣滿足。
薊雲暖有時候會想,他和父親是同樣的人,母親不光是讨厭他繼承着父親的眉眼,還恐懼着他繼承了父親冷血又多情的本性。
口中呼出的熱氣遇到冰涼的空氣,融化成一陣白霧。
範初陽好奇地問他:“嘆什麽氣?”
他茫然,原來是嘆氣了嗎,可是只感覺如同呼吸一般,自然地甚至連自身都沒有察覺。薊雲暖本想搖頭,又想與她傾訴,準确地說,他想與她可憐兮兮地賣慘,像只小狗博得她憐惜一樣的更多喜歡。
可是話說出口卻變成:“外面好冷。”
被他熾熱的手掌握着快要出汗,範初陽不太能理解他能感受到的冷,她短暫地沉默了下,沒有揭穿他,道:“那我們快點走,家裏暖和。”
到了家門口,門一打開,溫暖的氣流便撲面而來,兩人進了屋子,脫下外套挂好,換上舒适的居家拖鞋。
還在新年中,範初陽家的保姆阿姨還在休假,她原本以為自己會一覺睡到九點,玩玩手機正好到午飯時間,點個外賣就解決了早午飯的問題,而計劃總與發生的現實産生偏饽,她醒來的時間是八點,起來後玩了半小時手機就出門了。
以至于現在還是肚子空空,後知後覺發現原來自己是餓了。
她問薊雲暖家裏有沒有什麽吃的,他就去廚房了給她下了碗青菜牛肉面,還加個溏心蛋。畢竟是新年,家裏最不缺的就是食材,看他放牛肉的時候,範初陽在一邊搗亂,故意說:“你可不能學習蘭州拉面的師傅,就給我放幾片薄薄的牛肉。”
薊雲暖機智地把原來要切成片狀的牛肉切成了丁狀。
範初陽幽幽道:“你這是學習康師傅嗎?”
薊雲暖停了刀,看着剩下的牛肉琢磨,要不然整塊給她放進去算了。總歸是對着她脾氣太好,再次下刀把丁狀改成了塊狀,這下範初陽不挑刺了,她踮起腳尖,湊到他的側臉邊,啾了一下。
剛站穩就看到他把到對着手指,她連忙提醒:“啊啊,小心,別切下去,刀對着手指呢!”
薊雲暖低下頭,挪開對着手指的刀,這個過程他都沒什麽概念,好像根本沒發生在他身上,剛剪過沒多久的頭發,遮不了他通紅的臉頰。
耳朵也很熱,似乎連着整個人都被丢進熱水裏滾了一圈,熱得不行。
“你……”他張口結舌。
範初陽嗅着牛肉,青菜和面香,卻覺得都比不上靠近他時,他發間清爽又淺淡的香氣。
她更餓了,催促着張開手臂側抱住他,軟聲問他:“好了沒?能吃了嗎?”
薊雲暖渾身僵硬,吶吶道:“還沒放香油。”
範初陽适可而止,松開他,乖乖在旁邊等他放香油。
她若無其事,而站在原地的薊雲暖卻感覺向來穩穩的手都在輕輕顫着,他整個人都要散架開來,抿着唇的力氣将邊緣桎梏地發白,太久沒有這樣的親近,他比想象中反應更大,也意識到:他該死地就是很喜歡被這樣對待。
不管是親吻還是擁抱……甚至連不敢設想的更多接觸,他都想要擁有。
他或許沒有繼承父親的冷血與多情,但一定繼承了來自父親血脈中的無法控制的貪婪。
薊雲暖控制着自己的行動,往本就色香味俱全的面裏加了四五滴香油,金色的半透明油滴散開來,他還是有點發懵,身體卻還算聽話,端起發燙的碗走出廚房放到了餐桌上,後面跟着的範初陽自覺拿了筷子坐下來。
“我去洗鍋。”他有意避開,想平複心情。
範初陽已經在拌開面,低着頭用筷子和面作鬥争,問他道:“你吃早飯了嗎?”
“吃了。”其實沒吃。
“不管,拿個碗拿雙筷子陪我吃。”
吃沒吃壓根不重要的。沒吃剛好一起吃,吃了也要陪吃。
薊雲暖無奈地想:偏偏這樣他也是樂意的。
他去廚房拿了個碗和一雙筷子,回到餐桌前,在她對面坐下來,範初陽已經把面都拌好,分了一半的面給他,這時候,薊雲暖才注意到在煮面的時候,她嫌了好幾次面放得不夠多,大概是從那時候就想好了要他陪着吃。
一人一碗面,兩人吃了六七分飽,面湯也喝掉一些。吃完後,照舊是薊雲暖洗碗,範初陽窩到了他的畫室裏,她對畫畫沒那麽多的興趣,但也不得不承認,在那段不太美好的記憶中,和岑施與一起學畫的時光也能算式最放松以及快樂的時光了。
岑施與前一兩天還認真帶她學素描,但他非要覺得小孩子畫畫黑白的東西不好,迷信地說得畫點有顏色的東西才能健康成長。
他暗搓搓地換了教學主題,有時候帶着她印下五彩斑斓的手印,有時候抱了家裏養的貓,用它的爪印來當梅花,貓的年紀大了,懶洋洋也不願意動,被他們倆抱着當畫具也很配合,就是畫完了得給它把爪子洗幹淨,岑施與是個幼稚鬼,給貓洗澡的時候鋪了防水布,教她畫暈染畫。
那時候,岑施與很喜歡畫畫,連帶着她也喜歡上了這項好似是游戲的技能。
……
薊雲暖清洗完餐具,順便将廚房清理了幹淨,剛好用這段時間去調整自己那些跑來跑去,沒頭沒尾的念頭。
他努力做好心理建設才從廚房出來,經過客廳沒看到範初陽,想着是不是去睡回籠覺了,又去卧室裏看了看,也不在,還好家裏不大,只能想到她應該是在畫室裏面,畫室的門開了條縫,他下意識放輕了動作,推開門,看到坐在空白畫布前的女孩。
畫室裏光線充足,她的背影纖瘦,長到蝴蝶骨處的黑發順直光滑,雙手放在雙膝上,眼睛裏卻沒有焦點,虛虛地盯着雪白的畫布,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薊雲暖聽到自己心裏的聲音:走,走過去,到她的身邊去。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都上班到晚上八點,又是重感冒,人都快沒了小天使們要多穿點哈,熱了可以脫,小心感冒,保重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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