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整個人都不好了
劇本圍讀就在演員住的酒店進行,雲辰早上第一個到,還幫着場務搬了幾箱礦泉水。《鉛華》雖然是部新人雲集的電視劇,但投資方特別重視,安排了整整一個月的劇本圍讀和表演訓練,前面幾天是圍讀從頭到尾的內容,後面則是圍讀重頭戲。
演員和工作人員陸陸續續到了會議室,雲辰挑了一個比較靠後的位置,張導坐在最前面。
圍讀正式開始,雲辰翻開自己寫滿注釋的劇本,規規矩矩的端正坐好。
故事從民國二十五年的德明戲班開始,雲辰飾演的曲喜瑞,随病重的師傅前來搭班謀生,受盡人情冷暖,幸而有熱情率真的夏振東照顧幫助,兩人産生深刻的友情。戲班琴師袁師傅是振東的師傅,在喜瑞師傅去世後,也收他為徒,平日多有照顧。在袁師傅的嚴格要求下,喜瑞和振東漸漸唱出頭來。喜瑞男扮女裝的旦角扮相妩媚動人,他的戲常常一票難求。
軍閥之女蘇毓遙對曲喜瑞一見鐘情,不顧世俗眼光,向喜瑞展開熱情的追求,兩人漸漸情意相通,互訴衷腸,成就了歡好。毓遙出身豪門世家,又是家中長女,和喜瑞的戀情不受祝福,但是他們不顧一切,準備公證結婚。
此時抗日戰争開始,喜瑞被斥為勾引抗日愛國将領家中女眷的無恥戲子,冤屈憤怒的喜瑞立誓從此不再唱戲,因為他唱戲的身份只會被歧視看輕,希望藉此能和毓遙有情人終成眷屬。聽聞曲喜瑞放棄唱戲,夏振東跑蘇家大吵大鬧,誓要為喜瑞讨回公道,卻陰錯陽差的闖入命案現場,被誤為殺人兇手。憤怒的袁師傅斷絕了和喜瑞,振東的師徒關系。
曲喜瑞跪在蘇家門前苦苦哀求,同意與毓遙分手,終于将奄奄一息的夏振東救了出來。
喜瑞、振東不受袁師傅諒解,不肯為他們撫琴,二人尊師重道,不願另找琴師登臺,日日跪求師傅讓他們重新唱戲,最終獲得師傅的諒解。誰知此時江川市淪陷,日本人不容他們唱木蘭從軍,并下令禁演,憤怒的袁師傅抗命被捕,喜瑞,振東二人也因此被通緝。
因漢奸出賣,曲喜瑞被日本人軟禁,日本人以袁師傅的生死逼迫他再度登臺,宣傳日華親善活動。
夏振東打通關系,趕到牢獄救人,但袁師傅不願徒弟受日本人脅迫,在獄中自殺。振東摟着袁師傅早已冰透的屍體,痛不欲生。
戲臺上鑼鼓喧天,絲竹盈耳,喜瑞生死已置之度外,戲腔響起,日本人和漢奸怒不可遏,喜瑞死在了他最愛的舞臺之上。
誰說戲子無情,陣陣鑼鼓,敲打出一座戲臺,區區幾步天地,容得下五湖四海,過得了萬馬千軍。鉛華洗盡,留下的仍是那一座清清白白的戲臺。
曲喜瑞一生,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欠情還情、做人圓滿、夫複何求!
雲辰想到自己試鏡那天的表現,簡直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如果早知道這個角色是位風華絕代的一代優伶,就不要參考經典電影的片段了,簡直是不自量力!班門弄斧!!自取其辱!!!
圍讀進行了一整天,大家都很疲憊,雲辰作為男一號臺詞尤其多,收工時嗓子都啞了。結束的時候,青年演員們紛紛起立鞠躬,“張導辛苦了。”雲辰躲在後面假裝動了動嘴皮子,嗓子痛得猶如萬箭穿心,一想到晚上還要參加戲曲集訓,整個人都不好了。
正在獨自神傷,又聽到張導交代,“大家晚上回去繼續消化劇本,誰都不能偷懶。這部戲的投資人都還在親力親為的啃本子修本子,你們更不能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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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辰發不出聲音,只能用心聲努力拍馬屁:“投資人這麽有錢還這麽敬業,是我膚淺了,我不該不滿晚上的訓練,我要虛心向您學習。所以,今天晚上,我可以在房間認真消化劇本麽,我可以不去練功房嗎?”
此刻,祁青泓剛剛沖完澡,頭發濕漉漉的,身高腿長,肌肉結實,小麥色的皮膚上挂着一些沒擦幹的水珠。他站在衣櫃前挑了一件襯衫,袖口随意挽起來,劃開手機看霍震新發來的行程單。
霍震是祁青泓的助理兼司機,退伍軍人,在部隊的時候曾經當過祁青泓母親的警衛員,祁青泓小時候還跟着他去掏過大院老樹上的鳥窩。霍震轉業後就一直跟在祁青泓身邊做事。
鐘雁楠敲門進來,“今天上午霍震送了一些衣服過來,我讓人又都熨了一遍。”
祁青泓說:“《鉛華》拍攝後制期間,我在這裏辦公的時間會比較多。”
“來往美勝的人多,平時要不要換一部車接送你,奧迪就還是去文廣的時候開。”
“嗯,霍震已經去提車了。”祁青泓說:“我近期要飛趟北愛利娅談版權,開機前劇組這邊你幫我盯緊一些。”
祁青泓接過鐘雁楠遞過來的紅酒杯,“當年這個本子被注水了22集,播出的時候片名都被改了,除了劇本以外,演員的甄選也存在很多問題,加塞的關系戶太多,最後能發行20多個地方臺,制片方也算盡力了。但是,這麽多年,我總是時不時的想起老師的那些郵件,他堅持時的不近人情,他妥協時的無能為力……老師是帶着遺憾走的,我不想過去這麽多年……仍然彌補不了當年的遺憾。”
九月的江川市依舊十分炎熱,劇組的籌備工作、演員的集訓像火辣辣的天氣一樣,排得熱情似火、密不透風。
《鉛華》的戲曲戲份重,劇組請了專業老師給演員們培訓,男二號沈文文據說是個有背景的關系戶,聽說人家自己花錢請了名師在家一對一苦練,所以投資方同意他正式開機後才進組。
最近雲辰的胃老是隐隐作痛。他的胃一直有點作妖,小時候外婆住過幾次院,那時他年紀還小,學校、醫院兩頭跑,一慌亂就照顧不好自己,餓得不行的時候才發現忘了吃飯,經常三餐并一頓狼吞虎咽的填飽肚子,後來就落下了胃不太好的毛病。
最近這一個月持續高強度的訓練,餓的時候老師還在授課,等到可以吃飯,又常常因為餓過了頭,加上身體極度疲憊沒了胃口,雲辰只能逼迫自己胡亂吃上兩口。歪打正着的是,他成功瘦了不止5斤,原本就纖瘦的身材,現在更是瘦得肋骨都根根分明,整個人幾乎每天都泡在汗水中,雲辰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一個水做的男人。
服裝組準備的戲服十分考究,曲喜瑞長大後是位頗具盛名的梨園名角,他的幾套戲服更是來不得半點馬虎,內襯、裙子、鬥篷都是整套的,各色行頭樣樣俱全。
因為是男旦,又毫無戲曲功底,雲辰每天都要花上十二分的努力拼了命的往死裏練,饒是如此,也不可能短時間內就能身姿綽約、步步生蓮。
戲曲老師安慰,“功夫不行,顏值來湊,你是我的半個徒弟,我不诓你,為師有信心,上了妝,你就是那梨花帶雨的虞姬,雍容華貴的玉環,英姿飒爽的木蘭!”
“大王在帳中和衣睡穩,我這裏出帳外且散愁情。輕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擡頭見碧落月色清明……”戲曲老師的唱腔圓潤,嗓音婉轉,說唱念白,字正腔圓,舞臺表演功底深厚。這段戲雲辰跟着練了許久,一把嗓子倒也清亮,他披着一身明黃底繡着鳳凰牡丹的戲服,沒帶妝的一張臉,皮膚白皙細膩,一雙桃花眼水光潋滟,轉身回首,一娉一笑豔色無邊。
海德公園旁的Lanesborough酒店,祁青泓的平板電腦擱在桌上,他神色有幾分倦意,用手支着額頭,微眯着雙眼,正在看劇組剛剛發來的場景照片和演員近期圍讀、訓練的視頻。
開機在即,各組的準備工作基本就緒。
霍震通知鐘雁楠和張導,老板這次照例不參加開機宴,但如果行程不沖突,沈文文進組的時候,他會過來。
年代大戲《鉛華》正式開機。
拍攝分AB組,兩撥人,統籌按照主配角和內外場景進行分組,所有演員均會參與兩個組的拍攝。張導是總導演,同時負責A組的拍攝。B組的導演姓陳,香江人,從業多年,美術出身,他拍出來的鏡頭很有質感,常常把電視劇拍出了電影的感覺,人看上去有幾分匪氣。
雲辰今天跟B組,拍的是在戲班學藝和生活的瑣碎場景。《鉛華》大部分取景都在本市車程相鄰半小時左右的兩個影視基地,一個不對外開放只接待專業劇組,一個對外開放,劇組拍戲的時候經常有粉絲和游客圍觀。
雲辰剛拍完一條在戲班打雜的戲,髒兮兮的一身,耳邊突然炸起小女生的尖叫聲,他望過去,看到了千呼萬喚始出來——本劇的男二號沈文文。
粉絲們一下子圍了過來,在保镖和助理的簇擁下,沈文文一邊微笑揮手一邊走過劇組拉的警戒線。沈文文的個兒挺高,長相精致,身上流露出幾分古典的俊美氣質。
沈文文走到雲辰面前,看着眼前這個一身粗布衣服,灰頭土臉,比自己矮了小半個頭的清秀男生,過了幾秒,嘴角掀起一個完美的弧度,朝雲辰遞出一只手,“你好,我是沈文文。”
雲辰把髒兮兮的手在髒兮兮的衣服上擦了兩下,回握,笑容燦爛,“你好,我是雲辰,很高興認識你。”
沈文文松開手,助理馬上遞過來一張手帕,他随意的擦了擦,向不遠處叼着香煙的男人喊道:“陳哥好!”
“哇,這年頭,還有人用手帕,男二號是個精致男孩兒呢。”雲辰笑眯眯的看着沈文文走向陳導的背影,“而且,還比我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