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現在的娛樂圈門檻越來越低
柏小放啃着雞腿,一嘴油光,“比你高不挺正常的,娛樂圈最不缺的就是高大威猛,高大柔弱,高大帥氣,高大猥瑣的男藝人。高大不可怕,平庸才可怕。我覺得175的小雲同學獨具特色,在高大個兒裏特別顯眼!”
“你才175!”雲辰大吼回去,然後又突然洩了氣,“這個夏天,這個秋天,我的運動量不可謂不大,照理說我還沒滿18歲,應該還在長個兒黃金期呀,怎麽好幾個月才長1厘米,這是什麽道理!”他攤倒在床上,“完了,我不會176頂天了吧。”
柏小放吃光自己盒飯裏的雞腿,又吃光雲辰盒飯裏的雞腿,終于滿足了,八卦兮兮的問道:“沈文文本尊怎麽樣?”
雲辰來了精神,坐起來說道:“真人又高又帥,氣質也好,對了,還用手帕!”
雖然房間裏只有他們兩人,柏小放仍然神秘兮兮的小聲說道:“你知道沈大公子的爹是誰嗎?”
雲辰也小聲,“誰呀?”
柏小放報出一個能上《新聞聯播》的名字,“你知道今天的夜戲為什麽突然取消了吧,因為投資方來人了,張導親自張羅飯局去了,演員裏面只有沈文文受邀出席,據說是一部加長版的賓利慕尚接走了沈大公子。”
雲辰吃驚,“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帶資進組!天!我的戲份會不會被砍呀。”越想越心慌,“沈文文演的夏振東有情有義,還不用咿咿呀呀捏着嗓子唱旦角的戲,戲臺上一把長槍就可以把小日本給KO了。完了,我的男一號岌岌可危!”
“放心。”柏小放安撫道:“劇本是投資人親自定稿的,絕對不會随意改戲。”
雲辰松口氣,“投資人真好。”想想還是有點不放心,小心翼翼的說:“萬一,能上《新聞聯播》的那位領導有所指示……”
柏小放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腦袋,“想什麽呢,這都什麽年代了,早不興那套了。安心拍你的戲。明天的劇本背熟了嗎?”
次日中午,霍震開車送沈文文回片場,賓利車的後座寬敞安靜,沈文文嗓音輕柔綿軟,“青泓哥,如果你晚上沒有別的安排,我們一起吃個飯吧。”
祁青泓拿着平板電腦在看文件,“昨天不是吃過了。今天晚上你爸約了我,下次趕早。”
沈文文癟嘴,“昨天那麽多人,今天我想和你單獨吃。我第一天進組,只排了下午的兩場戲,拍完後正好能一起吃晚飯。我爸那邊我來給他說。”沈文文微微向祁青泓身邊靠近了一些,“你好久沒看我拍戲了,一直想找機會請你指點呢。好不好,青泓哥。”
到了片場,沈文文滿面春風的去了化妝間,祁青泓到A組看拍攝進度。
張導剛剛拍完一群六七歲小演員的戲,這幫小演員都是在江川市曲藝學校精挑細選的專業演員,飾演曲喜瑞、夏振東等人小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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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要拍的是男一號曲喜瑞漸漸長大的一場戲,後期會剪輯成一組小演員和大演員身着戲服在臺上表演的快閃鏡頭。
飾演小喜瑞的演員是個俊俏的小男孩兒,剛滿六歲,練習戲曲表演快三年,唱念做打的基本功很紮實。
監視器裏,小演員一襲紅衣,甩動着長長的白色水袖翩翩起舞,仿佛國畫裏的大寫意;一個轉身,就是十年光陰,長大後的曲喜瑞挑着一雙桃花眼,秋水一翦,盈盈流轉,水袖起落間萬種風情。
“cut!剛剛這裏再來一遍!”張導喊來雲辰的戲曲老師,“這是曲喜瑞長大後在戲班的第一次亮相,身段要更柔美一些,嗯……腰身、手臂要像風、像水,給人的感覺是無韻的詩,流動的畫。”
戲曲老師有點為難,“小雲沒有童子功,除了特寫,要不然讓替身上?”
張導想了想,“還是讓他自己來,不然畫面會切得太碎。”說完看向雲辰。
雲辰點點頭,有點喘,“好的張導,我努力。”
這場戲連續拍了兩個多小時,雲辰甩着水袖,擰着腰肢,畫面一幀一幀的摳,幾乎快要力竭的時候,張導總算滿意了。
換場休息半小時,雲辰趕回化妝間換妝,油彩洗淨後,臉色顯得有些蒼白,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柏小放心痛,把泡了黃芪紅棗的保溫杯遞給雲辰,“你快喝點熱水,喝完再吃個巧克力棒。”
雲辰接過保溫杯,雙手微顫,他小口小口的喝了大半杯,感覺人總算緩了過來,“小放哥,煮這個茶的時候,記得要送一份去老師那裏。”
柏小放趕緊說道:“我的祖宗耶,您就別操心這些事兒了。”說完又轉向化妝師,“孫老師,實在不好意思,時間稍稍有些趕,還得麻煩您快一點兒。”
化妝師笑着回答,“小雲下場戲是朵苦命花,和現在這快斷氣的臉色配得很,我正好省事兒了。”
這是雲辰和沈文文的第一場對手戲,講的是少年曲喜瑞和他的師傅白玉春到德明戲院來搭班。白玉春當時得罪了權貴,又身染肺痨,戲院老板看上曲喜瑞為可造之材,勉強同意給他們一個容身之所。曲喜瑞首次登臺,當家花旦卻在臺上百般刁難,引來喝倒彩。臺下,夏振東見師徒二人寄居後臺,因而讓他們住進自己家裏,卻遭到後母的極力反對。
一切準備就緒,沈文文站在鏡頭前就位,向張導的方向笑着招了招手。
雲辰也看過去,張導旁邊坐着一個高大的男人,戴着一副太陽鏡,看不清眉眼,臉上冷冰冰的沒什麽表情。之前雲辰拍舞水袖的那場亮相戲時,這個人就一直坐在監視器後,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只是偶爾低聲和張導說幾句話。
六場一幕,場記打板。
戲院後臺連着一個小院子,堆滿了雜物,院外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槐樹擋住了午後的太陽,地面一片斑駁的光影。
曲喜瑞背靠雜物堆坐着,雙手抱着後腦勺,把頭埋在膝蓋上,太陽從老槐樹樹冠的這頭移到了那頭,他一直一動不動,突然聽到師傅的咳嗽聲,曲喜瑞猛地站了起來,這才發現他臉上挂滿了淚珠。
他胡亂用手在臉上抹了兩下,跑回後臺,扶起白玉春喂了小半碗水,又給拍了很久的背,白玉春才巍顫顫的躺了回去。
曲喜瑞見茶壺裏熱水不多了,回到院子準備燒水,突然看到夏振東走了過來。
曲喜瑞警惕的盯着他,他記得夏振東,今天和當家花旦搭戲的小生。
兩個人互相瞪了半天,夏振東先開口,“你……手腕沒事吧。”
曲喜瑞吃了一驚,把受傷的手腕藏在身後,當時在戲臺上被當家花旦故意刁難,身形不穩摔一跤,慌亂之下用手撐着地才沒有出更大的醜,事後他誰也沒說,竟然被夏振東發現了。
夏振東見曲喜瑞目光警惕,撓了撓頭,“那個……現下入了秋,夜裏涼,你師傅又病着,住後臺不行吧。”
喜瑞愣了一下,不自然的轉過頭,“我……我還沒來得及去找房子。”
夏振東點點頭,又看了一眼曲喜瑞藏在身後的手,“手受傷了就早點去醫館瞧一瞧,狀元街東面就有個還不錯的醫館。”夏振東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開口說道:“老板說如果明天你的《穆桂英挂帥》又演砸,就把你和你師傅都轟出去。”
喜瑞的手隐隐顫抖,明天要在臺上耍花槍,可自己的手……
師傅的咳嗽聲又傳了過來,夏振東走得近了一些,喜瑞下意識的退了兩步。
這時張導喊停:“從夏振東跨進院子開始再來一遍。”
沈文文走到院子外拍第二條,當雲辰把手藏在身後時,又被再次喊停。
張導問:“喜瑞,你心裏在想什麽?”
雲辰回答:“對夏振東心存敵意,因為在戲班的時候當家花旦和他一直有說有笑的,我害怕他來找麻煩。”
張導說:“理解得沒問題,除了害怕他找麻煩,還有什麽想法沒有?”
雲辰不太确定地說:“丢人?”
這組鏡頭又重拍了幾次,雲辰念臺詞,“我……我還沒來得及去找房子。”話音剛落,張導又喊了停,沈文文皺眉看着雲辰。
雲辰不太清楚自己哪裏演得不好,小心翼翼的等着張導開口訓人。
張導一言不發地盯着監視器的回放,搓了兩下手站起來,:“現在的曲喜瑞內心是非常複雜的,害怕、擔憂、隐忍、警惕,還有懊惱。懊惱自己在戲臺上出醜丢人,懊惱自己的功不夠硬,懊惱自己照顧不好師傅。這些情緒你沒有表現出來,換句話說,一眼就能看出你是在表演,但你不是曲喜瑞。”
雲辰微微低着頭,仔細琢磨導演的話,他心裏很着急,從甩水袖到現在,自己這大半天一直在耽誤整個劇組的進度,他憋紅了一張臉,想着下一條一定要好好的演,但是……到底該怎麽醞釀喜瑞的情緒,而不是假裝喜瑞的情緒。他仔細回想在江川戲劇學院表演系旁聽的那些課程,只是心裏越急躁,腦子就越是空白一片,他不知所措的攥緊了拳頭,感覺胃在隐隐作痛。
整個劇組大氣不敢出,現場很安靜,這時一直坐在張導旁邊的男人站了起來,他拍了怕張導的肩膀,“慢慢來,不着急,休息一會兒。”
張導面色緩和了一些,讓大家休息二十分鐘。
沈文文的助理馬上跑了過來,又是拿紙巾又是遞水杯的,雲辰呆呆的看着眼前很是紛繁複雜、眼花缭亂的一番動靜,回過神來,小聲說道:“不好意思。”
沈文文貌似态度很好的擺擺手:“現在的娛樂圈門檻越來越低,誰都能說自己是演員。你第一次演戲嘛,不要有壓力。我之前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了,也不介意再多等一會兒。不過我今天晚上約了非常重要的人一起晚餐,還望我們的男一號能體恤一下我想早點收工的心。”沈文文專門再次強調了“非常重要”四個字,然後回房車休息去了。
祁青泓走到聳拉着腦袋的雲辰面前,雲辰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迎面砸來,他擡起頭,看着眼前這位高冷霸氣酷拽炫。
高冷霸氣酷拽炫說:“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