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見愈史郎愣住, 中原中也轉而對珠子說:“森鷗外先生花了這麽久培養你,不是讓你來這裏意氣用事的。”
聽見森鷗外的名字,珠子的身體因畏懼而不自覺地顫抖, 指尖的黑氣也頃刻間蕩然無存。
“這就對了,讓他們先嚣張一會吧,”中原中也鼻嗤一聲,壓低了帽檐,“我還有點事, 等一會能用到你們的時候你們會知道的。”
接着,他在珠子耳邊耳語幾句, 便走開了。
場館西側不遠處,七海建人和太宰治正在努力地講着段子。
“其實呢,我覺得最痛苦的自殺方法是吞蛞蝓自殺, 你想想那種滑膩膩的口感, 順着舌頭下滑,然後黏在你的嗓子深處,仿佛一坨會動的小惡魔……”
“喂喂, 誰會想到用蛞蝓自殺啊?”七海建人打斷太宰治的細膩描述,“如果想自殺當然還是要用幹脆利落的方法好啊!”
“唉, 你不覺得自殺的過程比結果要美妙嗎?”太宰治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那種虛無缥缈的快樂, 用一片利刃割破皮膚的痛感, 多麽華麗……”
“你要是這麽閑,不如去找個工作吧?”
太宰治一臉無辜:“可我很有錢, 苦惱啊。”
“所以說,你這種根本沒有體會過人間疾苦的人談論自殺,完全就是在亵渎絕望罷了, ”七海建人搖搖頭,“你根本沒有體會過生活令人喪失活力的細節,皺紋一道一道長出來,一直很喜歡吃的草莓冰激淩某一天突然覺得很甜,周五下班之前領導卻發來緊急文件……”
太宰治若有所思:“唔,你這麽說的話,自殺的浪漫完全被抹殺掉了呢。”
“活着本就不浪漫,難道死亡更浪漫嗎?”七海建人看看表,“生命的每一分鐘都充滿了現實的計算,比如本該在三分鐘前就過來的評委至今沒來,這可能會影響我們的評分;比如每天下班後對工作的思考都應該被記入績效,但領導卻不;再比如其實你有沒有想過,可以分數量化每次自殺的美感,拉出一張表格……”
“喂喂喂,你不要把我最後的一點樂趣剝奪好嗎?”太宰治也嘆了口氣,“做人為什麽不能像小蛞蝓一樣,身體嬌小,童顏不老,喝的不多,酒品不好,通體黢黑,關燈難找……”
“喂,我說,漫才應該是能讓人開心的吧?”被硬cue無數次的中原中也忍無可忍地從人堆裏鑽了出來,“你們兩個蠢貨說的都是什麽鬼啊?”
太宰治一幅“你終于出來了”的表情,故意挑釁:“這位帽子精請息怒,麻煩你先聽一下我們的組合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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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建人配合的清清嗓,兩人一起喊出:“就這樣吧!”
“你們在開玩笑嗎?”中原中也嘲諷笑到,“哪有組合叫這種亂七八糟的名字啊!”
“與師兄組合‘萬世之師’以傳播真善美為己任不同的是,我們‘就這樣吧’組合旨在為觀衆提供一種‘世界這麽糟糕了,咱們就湊合活着吧’的世代新聲,”太宰治輕輕攤掌,示意中原中也看向臺下,“這些粉絲可是都是因為我們的理念而感動呢。”
中原中也難以置信的轉過頭,果然見到四五個觀衆淚眼婆娑的點點頭。
“毒雞湯漫才嗎……”中原中也上下打量着周圍幾個不正常的人,“這幾個人一看就是社會邊緣人士的樣子……”
“不要亂說,”太宰治走下小舞臺,挨個握住周圍聽衆的手,“我們,誰又不是社會的邊緣人呢,對吧,娜娜明。”
娜娜明一絲不茍:“這段臺詞劇本裏沒有,是另外的價錢。”
太宰治“哦”了一聲,腹诽搭檔的無趣,轉身陶醉在和觀衆的快樂互動。
“來,讓我們一起,絕望的活下去……”
看着太宰治伸過來的手,中原中也咬咬牙,留一下一句“很快就會讓你這個自殺狂魔面臨真正的絕望了”,便徑直離開。
中原中也面色鐵青,執行了這麽多次任務,只有這次森鷗外先生讓自己走遍每個展臺前的潛伏任務,他竟然感到如此艱難……
這幫神經病說起漫才來更神經病了啊喂!
中原中也用力搖搖頭,想把剛剛的記憶甩出去,心想,要不是森鷗外先生有大計劃,他早就……
“唔,真是個靈活柔軟的小蛞蝓啊~”望着他奔走的身影,太宰治露出一絲不可言狀的笑容,“這都不揍我,到底你們在計劃什麽呢?”
中原中也一路走走停停,行至舞臺西南角,見到了另一個神奇的組合——
一位不說人話和一位不和人說話的組合正艱難的表演着。
“其實每個人都有夢想吧,狗卷君,你的夢想是什麽?”
“金槍魚。”
“哦,每天和夥伴在一起就能滿足到了嗎?”
“辣白菜。鳗魚。”
“是了,我的夢想也是和所有人都待在一起。大家都開開心心,完完整整。”
“海帶。肉松。”
“嗯,不要為錯過的事傷心,只希望以後,一切順利就好。”
“了不起,太了不起了,”臺下一位帶着酒瓶底眼睛的人正飛速的往筆記本上寫着,“我是真的沒想到,這位漫才選手竟然創造了一種全新的語言體系。”
中原中也滿臉黑線,這幫人奇奇怪怪也就罷了,現在的觀衆也都這麽不正常嗎?
“如果……如果大家都能用飯團語講話的話,世界上的語言就能簡化至少97%,”那男人兩眼放光,看着狗卷棘,“摩多摩多!這是多麽了不起的學術成就,請問您可以跟我說說具體怎麽使用可以嗎!”
“鲣魚幹。”
“別拒絕啊,人家都要笑話你只會講飯團餡料,不會說的別了,”乙骨憂太仗着身高優勢,摸了摸狗卷棘的頭發,“确實也有些過分可愛了。”
“木魚花。”
“唉算了,”乙骨憂太對臺下的學者觀衆聳聳肩,“不好意思,他真的沒有辦法說話啊,畢竟我還是和他一起長大這麽多年才能聽懂,不然您之後單獨約他時間吧,用寫字的方式交流之類的,不過您真的要小心,這人個性很差,不愛理人,可能熟了之後才能好點……”
“我能理解,陪伴這樣的人長大一定很辛苦吧,”學者合上筆記本,露出惋惜的神色,“人家都說這樣的孩子是從星星上來的,不願與人交流,但都是天才……”
“什麽?星星上來的……”乙骨憂太半天才反應過來,“啊這,不是啦,他真的不是自閉症,只是有點……”
“有點不尋常是吧?”學者擺擺手,“沒事,我懂,我都懂,咱門當着孩子面不提這個,唉,長得挺精神的小夥子,不能正常說話還真是可惜。多虧你一直照顧他……”
“呃,這……”乙骨憂太看解釋不得,幹脆就直接入戲了,拍了拍狗卷頭頂的呆毛,“沒什麽啦,也沒有照顧的很好,棘,你說我們從小約定好一起長大,你為什麽長到一半就偷偷停下來了啊。”
随着乙骨憂太每拍一下,狗卷棘的臉就黑一分。
最終,狗卷拉開了校服的高領,冷冷說道:“還我。”
乙骨憂太一愣,沒想到狗卷會在這個時候選擇說話,“棘,你說什麽?還你什麽?”
“還我,”狗卷棘淡漠的重複道,“把身高還我。”
臺下學者:“……”
中原中也看着場面逐漸焦灼的二人,生怕狗卷棘再說出還給他身高之類的話,影響自己的挺拔,趕緊遁入觀衆群中。
他的任務完成的差不多了,接下來就是找到森鷗外先生覆命。
走到場館北邊,中原中也一擡眼就見到西裝革履的森鷗外先生,在一衆穿着随意的觀衆之間鶴立雞群。
而在他面前表演的,正是江戶川亂步和福澤谕吉。
與剛剛兩對的稀奇古怪相比,面前這一對組合的表現堪稱歲月靜好。
即使是被老對頭森鷗外盯着,福澤谕吉表情上也沒有絲毫的波動,一臉如常地看着江戶川亂步:“怎麽,最近有什麽不開心嗎?”
“領導啊,我最近辦公的時候總覺得腰酸背痛,很是苦惱呢。”
“唔,那好好放個假吧。最近也是辛苦你了。”
“好呀。”
“還缺點錢。”
“漲工資吧。”
“想要喜歡的人也加入我們公司。”
“嗯,我會糾結一下,不過,好。”
“謝謝社長,你真是我最尊敬的大人。”
臺下觀衆看着福澤谕吉帶着威嚴的臉,已經自動帶入了老板身份,此刻都竊竊私語起來:
“我靠我老板要是這麽nice我能多幹一百年。”
“話說這樣對勁嗎,社畜的我在漫才表演裏莫名感覺到治愈是怎麽回事?”
“請問到底去哪找這恩威并施的老板啊……”
“我說谕吉,就是因為你總這樣才把偵探社搞得一團糟吧?”森鷗外終于忍不住揶揄道,“你還記得老師是怎麽說的嗎?”
“哦?”福澤谕吉也不惱,“怎麽說的?”
“呵,換你考我了是嗎?”森鷗外搖搖頭,轉身離開,“你馬上就會知道自己的那套理念是多麽可笑。”
“恭候。”
森鷗外路過中原中也時,對他輕輕說道:“這邊我已經搞定了,叫他們開始吧。”
中原中也不多廢話,點點頭,心想終于能結束這一切,于是快步走向愈史郎和珠子的展臺。
“可以開始了,”中原中也對珠子輕輕說道,“接下來看你們的了。”
說罷,他把多餘的卡片塞回口袋,這就是森鷗外先生派給他的任務,一邊吸引武裝偵探社和咒高人員的注意力,一邊把這些卡片貼到盡可能多的觀衆身上。
雖然事前沒有和珠子溝通過,但多年來在組織內的交流讓她完全get到了森鷗外先生的計劃。
不遠處,林野和五條悟一曲唱罷,觀衆正開心地鼓着掌,氣氛達到了空前高潮。
珠子惡狠狠地剜了他們一眼。
“接下來就拜托你了,愈史郎,”珠子把一張卡片塞到愈史郎的手裏,“為了我,發動血鬼術吧。”
然後,她咬破自己的手腕,鮮血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