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媽的, 要把石頭後那人先幹掉。”阿邦的一名光頭手下迅速往前爬,“你們掩護我。”
阿邦對着樹林方向開槍,又将槍口對準虞楚藏身的那塊石頭:“去吧, 小心一點。”
樹林裏的槍聲開始減緩, 間隔時間越來越長, 總是在這邊打出一連串子彈後才開上一槍, 阿邦心念微動, 對身後趴着的人道:“那人應該沒子彈了。”
一名虞家打手聽到這話,蠢蠢欲動地就要起身, 才剛拱起背, 就聽到一聲子彈鑽入□□的悶響, 肩頭上瞬間炸開一個血孔。他慘叫一聲,捂着肩頭又趴了下去。
“他裝作沒子彈, 在故意引我們上鈎。”一名打手恨恨道。
樹林的槍聲停了下來, 可沒人敢直起身, 只有光頭男人,在慢慢接近虞楚藏身的那塊石頭。
虞楚背靠着大石, 身遭地上已經被槍彈擊出了無數孔洞,他沒法探頭去瞄準, 只能将槍管從石頭旁伸出去,聽音辨聲對着後方開槍。
當他聽到樹林裏的槍聲越來越稀疏時, 心底開始發沉, 開始在腦中快速盤算後路。
如果萬不得已,便只能出聲讓虞時傾認出他, 雖然必定會面臨難以想象的懲罰和更加嚴密的看管,但也不至于送掉性命,以後再找機會逃出島。
至于樹林裏藏着的那位臨時同盟, 對不起,你就自求多福吧。
阿邦對着樹林放出一排子彈,準備換掉空彈匣。就在他低頭彈出彈匣的瞬間,突然覺察到左邊空氣有些微的流動。多年槍林彈雨裏生出的敏銳,讓他忽地一個翻滾,向着側邊滾開半圈。與此同時,一只穿着短皮靴的腳,從半空踩落在他剛才趴着的位置。
這一腳力量極大,随着聲撞擊的悶響,地面仿佛都為之震顫。
那人落地後緊跟着又是一腳踢出,阿邦知道要是中了這一踢,胸骨必定碎裂,也不敢硬抗,就地再次翻滾兩圈避開。而身旁和他緊挨着的一名虞家打手卻未能躲掉,被那一腳正中胸口,嘴裏狂噴出鮮血後昏死過去。
剩下的一名緬甸打手迅速擡槍,可來人動作比他更加迅捷,還沒看清是怎麽回事,就覺得手腕一痛,槍已到了對方手中,同時耳邊響起槍聲,那人朝他身後幹淨利落地扣下了扳機。
吳叔從大石頭閃出身,剛舉槍瞄準就被擊中,慘叫一聲後□□墜地,捂着淌血的手腕又躲到了石頭後。
“怎麽樣?看清了是誰嗎?”虞時傾懷裏抱着一只背包問道。
吳叔忍着疼痛咬牙道:“周暮。”
雲層散開,海水倒映着滿月的光,将整個斷腸崖照得如白日般清晰,也照亮了崖上三名正峙立以對的人。
阿邦扔掉了空槍,從靴旁抽出匕首,雪亮的刀刃反着寒光。他對着周暮的後頸狠狠刺去,周暮卻往左邊一偏頭,刀刃就從他耳際險險擦過,但那名緬甸打手也躍起了身,一腳踢向他手中的槍。
阿邦緊跟着又是一刀刺來,周暮只得向後仰身,手裏的槍被那打手踢飛出去,在空中劃出弧度後掉下了懸崖。
就在這短短一瞬,冰涼刀鋒已至眼前,殺氣滲入肌膚。生死一線間,周暮幹脆向後倒地,在背部接觸地面的同時,雙腳猛踹向對方胫骨。
随着一聲骨裂的脆響,阿邦被他這腳踢中,劇痛之下險些跪倒在地。周暮趁機翻起身,一掌将他手中的匕首劈飛出去。
阿邦後退兩步穩住身形,和那名緬甸打手撲了上去,拳腳帶起風聲,三人瞬時便戰在了一起。
虞楚聽到身後沒了槍聲,小心地探出頭往後望,在看到混戰中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時,既有些吃驚,卻也不太意外。
周暮?果然是周暮!
周暮和那兩人皆是身高體壯,拳頭和皮肉相撞時,不斷發出令人膽寒的悶響。虞楚剎那有些怔愣,沒注意到那名光頭打手,已經悄無聲息地靠了過來。
虞楚回過神,舉槍朝向對面,可那三人纏鬥在一起,不斷變化位置,他眯起眼瞧着準心,槍口跟着左右移動,卻遲遲沒法瞄準。
地上那名昏迷的虞家打手被冷風吹醒,轉動着眼珠四處看,摸到了阿邦掉在他身旁的匕首。
他偷偷爬起身,手握匕首就要刺向背對他的周暮,虞楚在這邊瞧得分明,立即調轉槍口,幹脆利落地扣下扳機。
那三人貼在一起不好開槍,這個可是現成的靶子。
那名打手剛站起來就中槍倒下,虞楚繼續轉頭去瞄準那三人。可就在這時,他眼角餘光突然捕捉到地面一道黑影,正站在石頭旁邊,對着他緩緩擡起了槍口。
虞楚毫不猶豫地向前縱身撲出,與此同時,金屬撞針極輕地咔噠一聲,連着砰然槍響,子彈迸出槍膛,将他剛才藏身的位置打出一排彈孔。
他在地上連接翻了兩圈,還來不及調節眼睛的焦距,就保持仰躺的姿勢,對着後方接連開槍。
砰砰砰。
“虞楚!”槍聲和虞時傾震驚的聲音同時響起。
虞楚一臉開了三槍,子彈呼嘯出膛,将那塊石頭擊得碎屑橫飛,煙塵四起,這才喘着粗氣停下手。
他現在就躺在懸崖邊,小半個身體懸空,腦袋下是怒湧的白浪,冷風自下而上,從他的襯衣領子裏灌入。
他正準備翻身爬起來,卻突然僵住了動作,只見逐漸散去的煙塵裏,一只黑洞洞的槍口正對着他。
那名光頭打手沒有死,只不過肩頭上多了個彈孔,正往外淌着血。他滿臉猙獰地對虞楚吐出幾個字:“去死吧。”
“住手!他是我的兒子!”虞時傾一聲大喊,阻止了光頭打手的動作,“他是我的二兒子,住手。”
“對啊,對啊,他是我們虞家堡的二公子。”吳叔捂住右手腕,也站在虞時傾身旁叫道。
光頭打手聽到這話,先是一怔,接着似是醒悟到什麽,臉上露出憤怒的神情。他對着另一邊還在和周暮打鬥的阿邦喊出一段話,用的是緬甸語,虞楚聽不懂,但看得出他此時情緒很激動,握着槍的手背都鼓起了幾道青筋。
阿邦剛中了周暮一拳,不敢分神,只簡短地回了幾個字。光頭打手立即調轉槍口對準了虞時傾,暴怒地吼道:“是你,是你派他們倆來的,想搶貨殺人。”
虞時傾舉起手,趕緊解釋:“不是我,如果是我想搶貨殺人的話,怎麽可能只讓他們兩個人來?何況我們合作多年,難道會因為這麽點貨就斷了以後的路?阿邦,你快給他解釋一下,阿邦。”
光頭男人聽完解釋後有些半信半疑,但目光瞟到一旁那名緬甸打手的屍體,表情頓時恢複兇戾,又将槍口對向了虞楚。
虞楚本想趁他們對話的機會爬起身,這下又一動也不敢動了。
光頭男人用滿是仇恨的眼睛盯着他,嘴裏卻對虞時傾道:“因為你的兒子,阿輝死了,我不信你,我要他的命給阿輝報仇。”
虞時傾看了眼槍口下躺着的虞楚,咬了咬牙道:“別殺他,這次的貨,我只要一半,錢,你們全拿走,怎麽樣?”
光頭男人眼睛布滿血絲,陰狠地道:“有了錢又如何?阿輝也不會醒轉了。你兒子害得他身亡,本來你就該賠償。錢要賠,命也要償。”
此時隔着一道深澗的懸崖邊,周暮正應對着阿邦和另一名緬甸打手的攻擊。
那打手一拳揮來,他急速退讓兩步,拳頭帶着風聲從耳邊滑過,阿邦一條腿胫骨已經斷裂,卻絲毫不影響他的兇悍,眼見周暮被逼得後退,他從側面一拳擊去,直逼周暮咽喉!
周暮再往左側避讓,阿邦手指上的指虎尖刺堪堪擦過他喉嚨,相距不過寸餘。
他飛快蹲身,向側方橫掃出一腿,阿邦深知他這鞭腿的威力,若是被他踢中,另一條腿也難逃骨裂的下場,只得放棄繼續緊逼,往後退了一步。
周暮抓住這個機會,反手一肘,重重撞在身後那名打手的胸口上。
——咔嚓。
那打手胸骨發出令人恐懼的輕微裂響。
周暮毫不猶豫,轉手一拳轟出,狠狠搗在他的下颔骨。那打手被這一拳打得鮮血瞬間噴濺,幾顆門牙跟着飛出,喉結往內收了一寸,整張臉都變了形,看上去猙獰又可怖。
周暮跟着上前,箍住他脖子一擰,他整個人就倒了下去,躺在地上直抽搐。
這時,阿邦的拳頭也砸上了周暮的後背,他只覺得耳朵先是一轟,胸口傳來肋骨被重擊的痛楚。他生生咽下喉嚨間湧上的腥甜,往前踉跄兩步,躲開了阿邦緊接着的一拳。
“狗雜種。”阿邦瞧了眼那名生死不知的打手,從牙縫間擠出怒極的三個字。
周暮正要上前,突然就看到了旁邊那道崖上的虞楚。只見他仰躺在地上,半個身子險險掉在崖外,而那名光頭打手,正擡起槍對準了他。
“啊——”阿邦發出一聲怒吼,對着周暮沖來。周暮一個側身後踢,待阿邦避開後,卻沒有趁勢攻擊,而是轉身對着旁邊沖去。
他的速度很快,如同一只獵豹般,在短短幾秒內,便将體能和速度都提高到了極致。他飛速沖到懸崖邊時也沒有停步,就那麽突然騰空躍起,縱躍過兩道懸崖間的深澗,朝着對面撲去。
光頭男人的手指搭上扳機,對着虞楚露出個殘忍的笑:“再見了——”
“別——”虞時傾伸出右手失聲驚呼。
虞楚眼睛死死盯着光頭男人,手指在身旁的地上摸索,他不願放棄求生的機會,只想能抓住什麽,哪怕是抓一把沙子揚出去也好。
光頭男人正想開槍,視線內突然出現一道身影。那身影在他眼底急速放大,瞬間已飛撲而至。
周暮如同一發炮彈般撲面而來,瞬間就将他生生撞飛了出去,兩人都在地上滾出數米,又同時起身,撲向那把摔在地上的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