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虞楚掏出手機, 調出周暮的號碼,卻沒有按下接通。他盯住屏幕幾秒後,終于将手機放回了衣兜。
吃過晚飯的客人們都已經集中到了花園, 樂隊在搭建的小舞臺上演奏, 一名請來的當紅女歌星正在激情獻唱。
虞楚看向大門, 看到了周暮的身影, 他躲開周暮的視線去了大廳, 抓住一名傭人問道:“我爸爸呢?”
“虞先生在樓上休息,還沒有下來。”那名傭人回道。
虞時傾這是避開了人, 走的另外的路。
虞楚奔向花園右側, 路上撞着了好幾個人。一名長相頗為端正的青年, 正鼓足勇氣向他走來,結果才喊出聲虞公子, 手裏端着的兩杯酒便被他粗暴地撥開。
“別擋路。”
青年看着虞楚頭也不回的背影, 神情沮喪地站立片刻, 一仰脖,将兩杯酒都灌下了喉嚨。
幾名客人正站在假山旁聊天, 看見虞楚對着他們跑來,先是一怔, 接着就笑着打招呼:“虞公子,晚上好。”
虞楚理也不理, 從他們身旁幾下就爬上了假山頂, 再對着旁邊圍牆一躍,人便踩在了圍牆頂上, 接着往外一跳,落到了松軟的草坪裏。
幾名客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握着酒杯半晌都沒回過神。
虞楚鑽進路邊的樹林, 向着海邊跑去,今天島上人員衆多,有不少客人在外面散步,如果虞時傾和阿邦真的要交易,只會将交易地點選擇在不會有人去的地方。
他這些天已經将島上地形摸得很熟,要說隐蔽的地方,離得最近的就是他經常散步的那片礁石灘。
虞楚很快就到了礁石灘,卻發現那裏一個人也沒有,正要離開時,衣兜裏的手機震動起來。
他掏出來一看,屏幕上顯示來電是周暮,垂眸盯着那名字幾秒後,還是按下了接聽。
“舞會就要開始了,他還沒下來,你那邊盯得怎麽樣了?”電話裏傳出周暮刻意壓低的聲音。
虞楚也将聲音放得很輕:“他還在書房坐着。”
“吳叔呢?”
“坐在一起的。”
周暮嗯了一聲:“那你繼續盯着,有異常的話馬上通知我。”
“好。”
“注意安全。”
“知道,你也是。”
待到挂斷電話後,虞楚将手機調成靜音,手機屏藍色的光,映出他臉上冷冷的表情。
他和周暮是拴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但當他這只螞蚱有了單獨逃脫的機會時,會毫不猶豫地抛下另一只螞蚱。
他從小就在危機四伏的環境中長大,對危險有着天生的敏感,雖然和周暮暫時結成同盟,卻也能察覺到他的目的非常複雜,且暗藏着致命性。
他只是想出島,想逃出虞時傾的掌控和勢力範圍,對虞時傾到底幹了什麽壞事不感興趣。去抓虞時傾把柄,也只是要換取遠走高飛而已。
不值得參與進周暮的計劃,讓自己陷入危機。
虞楚沉思幾秒,既然虞時傾沒在這裏交易,那麽剩下最隐秘的地方,就是斷腸崖。
斷腸崖和這片礁石灘分別在星源島的南北兩端,跑去怎麽也要半個多小時,但虞楚顧不上太多,拔腿就跑向樹林外的大路。
朦胧星光勾勒出樹林影子,車道蜿蜒至遠方夜色裏,虞楚奔跑在車道上,耳邊是呼呼風聲,還有自己劇烈的心跳。
他雖然将手機調成了靜音,但有亮光時不時從衣兜裏透出來,應該是周暮持續在給他打電話。
他也不接了,任由手機躺在衣兜裏。
正在這時,身後投來一束雪亮的燈光,一輛電瓶車駛來,停在他身旁。
“二公子,您是去哪兒?”開車的人和他打着招呼。
虞楚聽到那聲音有些熟,問道:“鄭寶嗎?”
“是我,我去碼頭接客人。”那人探出上半身,讓虞楚看清了臉。
虞楚喘着粗氣道:“你,你快下車。”
鄭寶不明所以,但還是立即下了車,虞楚跳上去就松剎車踩油門,電瓶車呼一聲就沖了出去。
“晚點把車還給你!”
鄭寶站在原地,等電瓶車跑得都沒影兒了才反應過來,喃喃道:“我是去接客人的啊。”
虞楚将電瓶觀光車開出了賽車的架勢,一路風馳電掣地往前,不過數分鐘後,就聽到了海浪拍擊岩石的巨響。他不敢再前去了,就将車停在路邊,藏在夜色裏向着斷腸崖悄悄摸去。
斷腸崖漸漸出現在視野裏,崖邊果然站着幾個人。虞楚沒有細看,準備先找個地方将自己藏好。
這一片是個大寫的W字,斷腸崖處于W的中間凸出部位,周圍無遮無攔。他不能直接去崖上,便繞到左邊和斷腸崖平行的地方,躲在一塊半人高的礁石後面。
這裏和斷腸崖相距僅僅數十米,中間隔着一條深而窄的峽谷,能清晰看見上面的人。
最中間是一臉森冷的虞時傾,身後分別是吳叔和幾名打手。他們都沒有說話,只沉默地望着大海,像是在等着什麽人。
他蹲在礁石背後,順着虞時傾的視線盯着海面,數分鐘後,漆黑的海面上突然亮起兩柱燈光,明明滅滅閃爍了三次。
虞楚心頭一凜,知道這是遠處的船舶在發送信號,接着就看到吳叔高舉起手中的探照燈,對着海面也閃爍了三次。
不一會兒,一艘快艇便出現在視野裏,對着斷腸崖乘風破浪而來。
虞時傾在看見那艘快艇的同時,緊繃的神情便稍許放松,而身後的兩名親信打手不等他吩咐,便從地上擡起一捆軟梯,将一端固定在崖頂,另一端抛下了懸崖。
快艇很快就到了崖底停住,從虞楚這個角度,可以看見那上面站着四個人,其中兩人背着背包。他們抓着軟梯往上爬,身手都不錯,幾十米高的懸崖,僅僅用了兩分鐘不到就爬到了頂。
虞楚看得分明,正中那人正是阿邦。
阿邦對着虞時傾點了下頭,也不多說,便将身上的背包取下,扔在了兩人中間。吳叔上前兩步,将那背包打開仔細查看,片刻後轉身對着虞時傾比了個手勢。
虞時傾臉上的神情放松下來,對着身後的打手吩咐了什麽,有兩人就轉身去往身後的樹林。
虞楚知道他們之間的交易開始了,按照周暮之前提供的信息,那兩個背包裏應該裝的都是毒品。他背靠礁石拿出手機,埋下上半身擋住手機光,按亮了屏幕。
上面顯示有三個未接來電,全是周暮的。
他打開了手機攝像頭,等屏幕暗下去後,才從礁石旁小心地伸出去,開始攝像。
兩名打手很快便從樹林裏出來,每人手上都提着兩只銀色的密碼箱,看上去沉甸甸的。他倆走回虞時傾身旁,打開其中的一只密碼箱,攤開放在了地上。
虞楚将攝像頭調近,看清那裏面裝着一摞摞的現鈔,是他剛認識的美金。
虞時傾和阿邦看着都挺滿意,身後的打手也各自向前幾步,去交換背包和密碼箱。
可就在他們互相接觸之時,虞楚的手機突然亮了下,屏幕上彈出來一條信息。
“您好,海雲天氣預報溫馨提示,今晚會有小到中雨,本市氣溫将會降低3到5度,晝夜溫差偏大,請您記得及時添衣。”
這條信息彈出來時,淡淡的光便反照在了虞楚臉上。他還沒來得及收回手機,便在屏幕裏看見側前方的阿邦,倏地調頭看向自己方向。
不好!
阿邦在那瞬間拔出腰後的槍,對着虞楚扣下扳機,電光火石間,虞楚猛地将頭一縮,身前擋着的礁石發出子彈撞擊聲,碎石屑跟着四濺開來。
砰砰砰!
連接着又是幾槍,虞楚将自己蜷成一團,任那飛濺的泥土和碎石砸得滿頭滿背。他努力去看周圍的情況,準備等槍聲間隙便沖進旁邊的樹林,可當那槍聲終于停下時,他頭頂卻傳來一聲子彈上膛的聲音。
有人已經沖到了他藏身的礁石後,用槍對準了他的頭頂。
虞楚那瞬間心跳都停止,全身如同置身冰窖,血液都已經凝固,腦中此時只浮起了一個念頭:我要死了。
随着一聲槍響,他渾身一顫,閉上了眼,但等待幾秒後,身體卻沒有任何異常,只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流到脖子裏,再順着滴落到地上。
撲通一聲,一道黑影從他頭上越過,重重砸到了地面。
借着天上的星光,虞楚看見地上躺着一名穿着黑風衣的人,直直地瞪着雙眼,手裏還拿着一把槍,側對着他的太陽穴有個漆黑的彈孔,往外汩汩淌着深色的液體。
旁邊樹林裏響起一連串槍聲,和身後斷腸崖上的槍聲混在一起,在黑暗中綻起無數的火花。
虞楚顧不上去慶幸這番劫後餘生,趁着那兩方正在激烈交戰,貓下腰,将面前那具屍體手裏的槍拿了過來。
他不知道樹林裏是誰,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但沒有向自己動手,反而将那黑衣人擊斃,不管是什麽目的,現在他們都是同一戰線,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想到螞蚱,虞楚頓時心頭一動,腦內也悄然浮起個猜測,難道是周暮?
周暮其實知道虞時傾已經離開,便跟了上來?
斷腸崖上無遮無擋,虞時傾在阿邦突然掏槍射擊左方的同時,就快速往回奔,躲在了一塊石頭後。吳叔右手也多了把槍,左手拖起地上的一個背包,亦步亦趨地跟着他。
阿邦的一名打手悄無聲息地去往左邊,吳叔在槍聲裏問虞時傾:“先生,那裏會是誰?”
虞時傾露出一雙眼睛,緊緊盯着那塊背後藏着人的石頭,回道:“今天來島的人那麽多,總會有混進來那麽一兩個,就讓這些緬甸人把他幹掉,一了百了。”
話音未落,就聽不遠處的林子裏一聲槍響,那名已經站在大石上的緬甸人身形一晃,重重摔了下去。
“咱們快走。”虞時傾神情一凜,低聲吩咐吳叔。
接連的槍聲響了起來,阿邦和他手下立即趴伏在地上,兩名還站着的虞家打手,胸前各中了一槍,鮮血如泉噴濺而出,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
“10點方向。”阿邦一邊對着樹林開槍,一邊飛快地匍匐前進,想找到一塊擋身之地。其他人也跟着邊射擊邊爬行前進。
“樹林裏就一個人,我來吸引火力掩護,你們誰繞到後面去做掉他。”阿邦往右側翻,躲進了一塊凹陷裏,剛才他趴着的地方瞬間被子彈擊中,“順着這塊凹地往前爬就行。”
一名虞家打手只想離開這光禿禿的斷腸崖,聞言便道:“我去。”
虞楚手握那把從屍體手裏撿來的槍,背靠着身後的大石,從槍聲裏辨別阿邦幾人此時所在的位置。當他正準備回頭起身朝着某點射擊時,視網膜邊緣突然出現了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身影剛從地上起身,貓腰鑽進了小樹林,估計是想從左邊繞行到後方,去偷襲林中的人。
虞楚毫不猶豫地将槍口調轉朝向他,眯起左眼瞄準,冷靜地扣下了扳機。
砰一聲後,子彈呼嘯着貫穿那人的胸膛,帶起四濺的血花,他怒瞪着雙眼,慢慢撲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下了千字榜,更新時間可以穩定了,就中午12點更新,每周四休息一天。其實那天也沒有休息,會寫下一本存稿,争取盡快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