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中午過後, 上島的客人驟然變多,那輛小客輪不斷往返于碼頭和海雲市港口,将一波波衣冠楚楚的客人送上岸, 再由電瓶車送到堡裏。
虞楚兩人就坐在靠近碼頭的一塊大石上, 從這個角度, 他們能看清碼頭的人, 但不容易被別人發現。經過周暮的介紹, 虞楚知道這些客人基本都是海雲市本地有頭有臉的商人,還有不少外地的商界名流, 其中幾名請來助陣表演的明星, 在跟班的簇擁下上了電瓶車。
太陽雖然不猛烈, 但頭頂無遮無攔,曬久了還是有些熱。周暮将水壺遞給虞楚, 道:“喝杯水, 臉都曬紅了。”
“虞時傾的客人挺多啊。”虞楚小口小口地喝水, 嘴裏卻道。
周暮看了他一眼,說:“他是本地優秀企業家, 納稅大戶,和很多人關系不錯也很正常。”
等到這批客人都已經下船, 渡輪又啓航去海雲市接下一批客人,虞楚的電話也響了起來。
“小楚, 客人們都到了, 不是讓你負責接待嗎?人去哪兒了?”電話裏傳來虞時傾的聲音。
虞楚本以為自己只是挂個名,沒想到還真的要去接待客人, 便道:“對不起爸爸,我這就來。”
挂上電話,兩人從石頭上起身, 回去虞家堡。
花園裏已經布置一新,樂隊在左邊的小塊空地上演奏,客人們三五成群地聊天敘舊,訓練有素的傭人,端着酒水穿梭在人群之間。
虞楚剛跨進花園,就看到臺階上的虞時傾,笑容滿面地和兩位客人說着什麽。視線落到他身上,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
待虞楚走近後,虞時傾便對着那兩位客人介紹:“陳董,張董,這是我的小兒子虞楚,以後還請你們多多關照。”
虞楚很乖地鞠躬打招呼:“陳伯伯好,張伯伯好。”
“好好好,令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啊。”張董陳董對着虞楚誇贊,幾人談笑融融。
不斷有客人來寒暄,虞時傾便将虞楚介紹給他們。
這次虞夫人沒在,虞楓也沒有出來待客,跟在虞時傾身側的卻是那名私生子,卻也沒人傻到會去詢問。
豪門商賈家誰沒有幾樁隐私呢?彼此心知肚明,全都不提虞楓和虞夫人,只笑着誇贊虞楚就行。
虞時傾在樓下呆了會兒,叮囑虞楚招待好客人,便和幾名看上去位高權重的客人,一起去了樓上房間。
不過客人們也不需要虞楚招待,吳叔将一切都安排得很妥當,想清靜地一律帶去客房休息,喜歡熱鬧的就仍然留在花園或大廳,端着酒水聊天聽音樂。
虞楚閑了下來,準備去大樓後面的小樹林透口氣。周暮已經沒見影兒了,他也懶得去找,結果走到大樓後方的小樹林,發現這人就坐在樹林邊的長椅上,面朝小湖泊,靜靜地抽着煙。
“你不在我身邊24小時貼身保護,居然一個人躲在這兒來,就不怕我又被誰給下藥嗎?”虞楚在他身邊坐下,不客氣地将他嘴上的煙拔掉,撚熄。
今天來的年輕人也挺多,虞楚看似甜軟的外形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別說心裏暗自蠢動的,直接湊過來搭讪的就有好幾個。其中有名看着很眼熟,虞楚後來才想起,那是自己正在追的某部電視劇裏的男二。
不過上次他剛穿來時遇到的那個李威,這次倒是沒見着了,估計也是被虞時傾狠狠收拾了一番,不敢再上島。
周暮一手搭在虞楚身後的椅背上:“我相信以你現在的本事,不給別人下藥就不錯了。”
“哼。”虞楚嘴上冷笑一聲,心裏對這句話還是挺認可,又問道:“你在這兒幹嘛?”
“外面太吵了,來這兒喂喂魚。”
虞家堡後院極大,除了小樹林和一面人工小湖泊,更遠處還有幾幢小洋樓。
前方的小湖泊波光粼粼,裏面的确有不少觀賞魚,周暮手中也拿着半塊面包,不時往湖裏抛一塊。但虞楚絕對不信這人有來喂魚的閑情雅致,便轉着頭四處打量。
左邊就是主樓,三樓最大的那扇落地窗開着,可以從小樹林的縫隙間,看到虞時傾坐在沙發上,正和對面的幾位客人談笑風生。
虞楚頓時明白了周暮坐在這兒的目的,轉回頭斜睨着他。
“順便也來看看你爸。”周暮面不改色,又掰了塊面包扔進湖水。
“你是要抓他的把柄嗎?”虞楚坐得靠近一點,壓低了聲音:“虞時傾不是個好東西,今天來赴宴的人,我覺得也不會是好東西。”
周暮盯着他沉默了片刻:“虞時傾到底是不是你親爹?”
“從生物學的角度來說,他肯定是我這身體的父親,但心理上不是。”
虞時傾将原身母親軟禁那麽多年,還掰斷了他的手指,現在繼續将他軟禁在島上,指不準哪天還會有生命危險。
虞楚本就是穿來的,了解虞時傾對原身做過什麽後,更不可能當他是父親。
他認真地思忖了幾秒,安撫地拍了拍周暮的肩,“放心,我知道你一直不敢相信我,但我的确和你是一夥的,不會倒戈。”
“你的手指,和虞時傾有關吧?”周暮眼睛落到他手上,“每次提到虞時傾,你都會有個下意識的動作,就是摸自己的小指。”
虞楚也不隐瞞,動了動兩根變形的小指:“是的,他為了向我索要鑰匙,就掰斷了我的手指,那時候我只有十歲。”
他雖然沒有親身遭遇過那種痛苦,但提到這事,眼底還是多了兩分戾氣。
周暮拿着面包的手頓住,片刻後又擰下一小塊扔到水裏,問:“你将以前的事情想起來了?”
“沒有,就想起來這麽一點。”
周暮也不知道信了沒,但沒有繼續詢問,兩人就一起看着那面澄淨的湖水,氣氛開始變得靜谧而柔和。
直到一聲信息提示音響起,周暮看了眼自己手機,将剩下的半塊面包放進虞楚手裏,站起身拍拍自己褲腿上的碎屑:“你既然沒事,就在這裏幫我盯一會兒,今天人手不夠,吳叔在叫我去大門口值崗。”
“盯什麽啊?”虞楚問。
周暮道:“今天上島的人這麽多,很好渾水摸魚,我懷疑阿邦會上島,和你生物學上的父親進行交易。”
“……啊。”
“所以得将他好好盯着。”
虞楚遲疑了下:“可現場交易這種事,他交給吳叔去辦不就行了?
“他和阿邦如果進行毒品交易,數量必然龐大,他不會放心交給其他人的。”周暮篤定道。
見虞楚沒做聲,他又問:“想自由嗎?”
虞楚道:“想。”
周暮拍拍他的頭:“乖,想自由的話就好好盯着,有什麽不對勁立即給我打電話。”
周暮走後,虞楚就躺在了長椅上,透過林木間的縫隙,看着傍晚的夕陽。只是偶爾轉頭看一眼三樓窗口,發現虞時傾一直沒有離開書房,等幾名客人走後,他便靠在寬大的皮椅裏閉目休息。
花園裏的音樂笑談聲不絕于耳,炫目的燈光也次第亮了起來,虞時傾舉辦了這場盛大的生日宴會,卻一個人呆在空寂的書房裏,不知道此時此刻,他在想着什麽。
等到天色徹底昏暗下去,虞時傾終于起身出了書房,虞楚知道這是晚宴要開始了,便也跟着從長椅上爬起身,去往主樓方向。
他腳步匆匆地穿過小樹林,回到主樓大廳時,看見廳內已經布置好了數張大圓桌,賓客們都圍坐在桌旁,看着最前方的小方臺,那裏站着虞時傾,正手持話筒作簡短的發言。
“各位來賓,各位朋友,非常感謝大家能在百忙之中,抽出寶貴的時間光臨星源島,來參加我的生日宴會,時傾不勝榮幸,也倍感幸福……”
客人們都專心致志地聽着虞時傾講話,虞楚便站在門口張望,看見方臺側邊的陰影裏,吳叔正對他打着手勢,示意他趕緊上臺。
虞楚點了下頭,從旁邊通道走上方臺,站到了虞時傾身後。他這裏能将整個大廳瞧得一清二楚,視線從賓客們的臉上飛快掠過,沒有看到阿邦。
“……最後,我真誠地希望,在我接受大家祝福的同時,也能為你們帶去一個美好的夜晚。再次謝謝各位。謝謝。”
酒宴開始,排列成行的傭人們,推着铮亮的餐車步入通道,将一道道由大廚精心烹調的美食擺上餐桌,客人們開始推杯換盞,言笑晏晏。
“你開始去哪兒了?不是叫你招待客人嗎?”虞時傾低聲叱問身後跟着的虞楚。
虞楚怯生生地道:“我一個人都不認識,也不習慣這種場合,就在後院小湖旁休息了一會兒。”
他并不太信自己在那小湖旁躺了一下午,虞時傾就一眼都沒發現過。
礙于眼下這種場面,虞時傾也不再繼續斥責,只道:“等會兒去給長輩們敬酒,不用喝白酒,就倒點香槟做做樣子。”
“嗯。”
虞時傾坐到了主位上,不斷有人前來敬酒,這種場合對于虞楚來說再熟悉不過,所有應對都駕輕就熟,但還是裝作不太适應的模樣,腼腆地說着有些生澀的場面話。
不過虞時傾對他的反應還算滿意,沒有再說什麽。
虞時傾每次只沾沾唇,那杯白酒看上去只少了層酒皮。眼見客人們已經自行進入狀态,開始熱絡地互相攀談,他便起身往樓上去休息,等到舞會開始時再下來。
吳叔拿起他搭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也跟了上去。
虞楚見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轉角處,便放下手上酒杯,避過那些要來找他攀談的年輕人,飛快地出了大廳,再次走向主樓後的那處小樹林。
他路過前院花園時,看向了大門處,雖然那裏站着數名值崗打手,但他還是在第一眼便找到了周暮的身影。
周暮側對他靠在一處圍牆旁,正在聽身邊的一名打手說什麽。他微垂着頭,有些懶散地抽着一支煙,似乎感應到虞楚的目光,也擡眼對着這邊看來。
視線相接的那瞬,他眯起眼對着虞楚吐了個煙圈,又若無其事地轉開了頭。
媽的,死內鬼,耍什麽帥。
虞楚不再看他,順着主樓到了□□院。這裏也被布置上了燈光,那面小湖泊被映照得水光潋滟霧氣氤氲,看上去很是漂亮。
他不敢再像下午那般,直接就裝作休憩躺在樹林旁,而是找了個沒被燈光照着的陰暗角落,貓腰蹲在草叢裏,借助周圍林木的遮擋,緊盯着三樓虞時傾的書房。
書房亮着光,卻拉上了窗簾,只能看見兩道人影投在其上,随着偶爾起身的動作,顯得影影幢幢。
虞楚耐心地盯着那兒,不知不覺過去了十來分鐘,再過半個小時左右,舞會就要開始了,虞時傾到時候又會去大廳。
他覺得周暮是不是想錯了,虞時傾根本就不會選擇在今天和阿邦交易。
雖然已經進入十月,可島上依舊有蚊子,特別是在這草叢裏,耳邊更是嗡嗡聲沒斷過。幸好他今天是長袖長褲,不會被蚊子咬,但一個沒留神,露在頭發外的耳廓還是被盯了口,又紅又癢。
他用指頭去撓耳朵上的包,撓了幾下覺得不過瘾,又用指甲去掐,在上面掐了個十字。等到那陣鑽心的癢意過去,才繼續去看虞時傾的書房。
房間裏依然亮着燈,顯示着房間主人并沒有離開,但虞楚立即就發現了不對勁。
窗簾上的人影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 要上千字收益榜了,下一章就在星期五晚上11點更。照例評論有紅包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