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等周暮端着杯子過來, 他下巴趴在沙發沿上,手指間撚着那個通訊器晃來晃去:“你準備怎麽感謝我呀?”
話音剛落,通訊器就被周暮取走, 手心裏多了一杯溫熱的牛奶。周暮将通訊器揣進褲兜裏, 垂眸看着他:“喏, 熱牛奶, 感謝你的。”
虞楚嫌棄地看着牛奶道:“我不喝牛奶, 怪難喝的。”
“我給你去了奶腥,還加了果汁和蜂蜜。”
虞楚坐直身, 将牛奶杯湊到鼻端聞了聞。唔, 果然沒有腥味, 只有股香橙淡香,便伸出舌尖舔了舔。
好喝。
他嘴裏卻嘟囔着:“以為一杯牛奶就能報答我的恩情了嗎?”
“當然不能了啊。”周暮道:“必須每天一杯。”
接下來一周, 虞楚開始忙起來。說是忙, 照樣每天還是在島上四處閑逛, 只是會時不時接到吳叔一個電話,給他報上幾個樂隊名, 問他選哪個,或者當天布置場地的花卉, 喜歡哪一種。
虞楚全權交給吳叔自己去選,只是鄭重地指出, 不要用刺兒多的薔薇系花卉。
他這幾天也留意着虞時傾的動向, 因為就像周暮說的,阿邦空手來島上, 肯定不止是來通知有內鬼的事,主要是要将下次交易的時間地點定下來。但他們卻遲遲沒有動靜,既沒有外人再次上島, 虞時傾也一直沒有出過樓。
虞楚帶着周暮,将這島上的每個角落都摸了個遍,還試圖順着一處懸崖往下攀。因為那崖壁垂直陡峭,很适合帶上工具攀岩,他想試試,被周暮阻止了。
“這兒叫斷腸崖,很危險,之前島上有人掉下去過,結果屍骨無存。”周暮見他探着頭往下看,便拉緊了他的手腕。
斷腸崖離海面足有二十多米,六七層樓高的樣子,海水呈現出極深的墨藍色,浪濤撲打着崖壁,發出巨大的轟響,似乎腳下的地都在跟着震顫。
“好吧,其實我也就是說說。”虞楚待看清崖下的情況,頓時打消掉攀岩的想法,“還是去那邊海灘游泳算了。”
這幾天他和周暮經常下海游泳,不過只有周暮在浪濤裏搏擊,而他自己所謂的游泳,就是舒舒服服地趴在靠邊的沙灘上,背上搭着浴巾,讓海浪湧上來,淹過背部,到達下巴處又褪去。
這樣既不累,又享受了海水的清涼,他覺得這樣的游泳方式很不錯。
很快就過去了十天,虞時傾的生日到了。
那天早上天剛亮,虞楚就被周暮叫醒,他迷蒙地睜了下眼,翻過身将被子騎住又開始睡。剛剛睡着,臉上就被罩上了冰涼的毛巾,瞌睡被瞬間驚醒。
他翻起身,頂着亂蓬蓬的頭發,一臉陰鸷地瞪着周暮,那目光似乎是如果手邊有把槍,他會立即對準眼前人扣下扳機。
周暮卻視而不見,用冰涼的濕毛巾在他臉上一通揉搓:“快起來了,你還要去接待客人的。”
虞楚這才注意到,窗外的花園裏有人在大聲對話,遠處的碼頭也傳來長長的汽笛聲,那是船舶出發,去岸上接赴宴的客人了。
但他還是一言不發地坐在床上,渾身散發出濃濃的起床氣。周暮也不管他,轉身去衛生間清洗濕毛巾,等到将毛巾挂回架子,才探出頭道:“怎麽還不動彈?快來刷牙。”
虞楚陰沉着臉進到衛生間,周暮将擠好牙膏的牙刷遞給他:“速度快點,別拖拉。”說完便走出衛生間,去衣帽間給他選衣服。
刷完牙,人也徹底清醒了,虞楚的臉色好看了些。周暮将選好的禮服放在床上,又去飾品盒裏挑選袖扣和胸針。
等周暮出了卧室,虞楚開始換衣服。當他穿上钴藍色襯衫和做工精良的黑色小禮服,再配上那套同藍色系的袖扣和胸針,不得不承認,周暮這人雖然看上去有些糙,還帶着幾分匪氣,但眼光和品位都不錯,搭配也很出彩。
虞楚走出卧室來到客廳時,周暮剛接過門口Rugosa送進來的早餐。等他關好門轉身時,看到站在沙發旁的虞楚,腳步微微一頓,眼底劃過一縷可以稱為驚豔的光。
那剪裁合适的小西服,将那細細的腰身掐得恰到好處,兩條腿也又長又直。皮膚在钴藍色襯衫的襯托下,竟比瓷玉更加白皙,有一種近乎透明的質感。
也不知道是沒睡醒還是故意的,虞楚雙手抄在褲袋裏,眼睛半閉不閉地斜睨着他。那瞬間,似乎有光華在眼底流轉,讓那張看着有些稚氣的臉,突然就活色生香起來。
周暮一直知道虞楚是好看的,但那種好看僅僅是一種認知。但最近的虞楚,經常會在舉手投足間透出種說不出的風情,和他那近乎天真的外表有些違和,也有些怪,但細細看去時,卻又有種奇異的魅力。
“怎麽?看傻眼了?”虞楚沒有忽略周暮眼底的那一抹驚豔。
這種眼神,他在原世界已經看過很多了,也知道自己很吸引人。不過穿到這個小孩子臉身上後,還是第一次在周暮眼裏看見,不免有些隐隐得意,又有些心酸。
娃娃臉就是吃虧啊。
“是,你很好看。”周暮倒也不掩飾,并坦然地上下打量他,“這套西服很适合你。”
這下虞楚反而不好意思了,轉過頭低低咳嗽了一聲,再顧左而言他道:“早餐是什麽?我已經餓了。”
周暮似乎這才想起自己還端着餐盤,便走去餐桌放下,介紹道:“鮮蝦吐司卷,葡式奶油塔,煎蛋和牛奶。”
虞楚剛想說自己不喝牛奶,就見周暮已經端起其中一杯牛奶走向小吧臺。于是便在餐桌旁坐下,開始吃煎蛋。
周暮又走回來,将那杯牛奶放在他面前:“喝吧。”
虞楚見那牛奶中沉浮着一些顆粒,便端到眼前看:“你在裏面加了什麽?”
“加了果汁和堅果,去了腥。”
虞楚喝了一口,有堅果滑入口中,嚼了兩下,核桃仁兒的香味便溢滿口腔,牛奶腥味果然沒有那麽濃重了。
“你是怎麽會這些的?”虞楚邊嚼邊問。
周暮也拖出張椅子坐下,拿起一塊三明治開始吃,嘴裏道:“你忘記我開過飯館嗎?”
“你現在說的每一個字我都不相信。”虞楚咽下牛奶,對他伸出兩根細嫩的手指晃了晃,“內……鬼……”
周暮臉上閃過一絲笑意,道:“好吧,其實就是我侄子也特別不愛喝牛奶,我不得不去研究除掉腥味的辦法,好讓他每天能喝一點。”
“你還真的有個侄子?”虞楚問。
“當然。”
“真是你養大的?”
“一把屎一把尿。”
“唔……養小孩子确實很難。”虞楚想起小時候一起逃亡的那些更年幼的孩子,心有餘悸道:“他們都是披着天使皮的小惡魔,很難相處。”
“其實小孩子挺乖的,比有的貓咪要乖。”周暮看着他,意味深長道。
碼頭處又傳來長長的汽笛聲,那是剛才去接客人們的輪船回來了。虞楚看了看時間,才早上八點,便問道:“客人都來得這麽早嗎?”
“不早了,布置場地的人員,還有廚師和西點師昨晚就到了。”周暮大口嚼着三明治,道:“這一船接的應該是樂隊和司儀演員那些人,真正的客人要下午才會到。”
“那你這麽早把我弄起床幹什麽?”虞楚扔下餐刀,不滿地抱怨道:“明明我什麽都沒管,全是老吳在負責。”
周暮扯過一旁的餐巾擦擦嘴:“你也要去晃一圈啊,而且今天還要跑步,鍛煉身體可不能懈怠。你不是最羨慕我的肌肉嗎?不鍛煉的話,你哪兒長出肌肉來?”
虞楚哽了下:“誰說我羨慕你肌肉的?我什麽時候說過羨慕你肌肉?臭不要臉。”
“你上次給我鞭傷擦藥的時候就在說,為什麽我就不穿到你身上來呢?我每次去游泳,你那雙眼睛快在我腹肌上烙出印了。我能聽見你心裏的聲音,什麽時候能和那家夥一樣長出肌肉來啊……”
虞楚瞪着他,錯了錯牙:“你話怎麽越來越多了?”
“有嗎?”
“有,最開始見着你的時候多拽啊,半天崩不出一個屁,現在怎麽就這麽多話呢?像以前一樣不行嗎?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樣怪讨厭的。”
“不知道,我覺得現在這樣還行。”周暮站起身離開餐桌,去拿虞楚慣常使用的那個水壺,準備往裏面灌水:“給你帶點太多猴子,今天就不跑步了,散散步就行。”
待到走出房間後,虞楚才發現整個虞家堡都在忙忙碌碌,寬敞的一層大廳布置成了酒會模樣,豪華吊燈已經清洗過,每一顆水晶燈泡都熠熠閃光。大理石地面新打了蠟,光滑得能照出人影,傭人們推着餐車從廚房出來,将各式水果和西點,擺上裝點着鮮花的自助餐長桌。
兩人順着花園走向大門,聽到二樓某窗戶裏傳來虞楓的咆哮和砸掉瓷器的聲音,那是他不能主辦這場宴會,又在開始發火了。
大門口值崗的打手多了一倍,全部穿着統一的黑西裝,對着耳機說話,處于通話中的對講機閃着紅光。
虞楚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黑西裝,又看了看旁邊周暮一如平常的黑T恤和掖進短靴的長褲,不由道:“你怎麽不穿黑西裝?我怎麽覺得你讓我穿這一身,就好像我是名打手?”
“說什麽呢?”周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對自己自信一點。”
虞楚身上的西裝一看就非常高檔,是手工高級定制,加上那套價值不菲的飾品,還有投足間的優雅氣質,周暮不知道他是怎麽将自己和那些打手聯系在一起的。而且黑色特別适合他,襯着那張并不成熟的臉,有一種既矛盾又和諧的美感。
虞楚在原世界經常會出席酒宴,但穿着打扮皆很大膽,顏色也多以亮色為主,諸如米白和銀白之類,一踏進宴會大廳,就是所有人目光的焦點,穿上黑色禮服,這還是第一次。
不過周暮既然這樣說,那就姑且相信他吧。
兩人還是按照以往的散步路線,順着海岸慢慢往前走,只不過都很有默契地選擇往碼頭方向靠近。
“周暮,什麽時候可以把你的真實姓名告訴我?”虞楚摘下身旁的一張樹葉,嘴裏問道。
他知道周暮肯定不是真名,但現在也不會去追問,只問什麽時候可以告訴他真的名字。
“誰知道哪一天,我們可能就再也不見了,起碼要讓我知道你真實的名字啊。”虞楚将那片樹葉含進嘴裏咂了咂,含糊不清地說道。
周暮停下腳步看着他,對視兩秒後,将他嘴裏的樹葉扯出來,扔在一旁:“別什麽都往嘴裏塞。”
“這又怎麽了?我還可以用樹葉吹哨子。”虞楚不可思議地看着地上那片葉子,“你怎麽越管越寬了?含片樹葉也不行嗎?”
“不行,髒。”
“這叫髒?你看看海島的環境,這風,這樹,這石頭,哪裏就髒了?”
周暮:“海鳥這麽多,你知道上面沒有鳥糞?”
“有沒有鳥糞我會看不出來嗎?你當我瞎?”虞楚吼道。
“島上每天都有風雨,沾上鳥糞也會被沖掉,你當然看不出來。”
虞楚故意又扯了一片樹葉往嘴裏塞,被周暮眼疾手快地攔住,搶過來再次扔掉。
他氣得很想捶這人兩拳,又知道對方皮糙肉厚,反而震得自己手痛,只得恨恨地折了條灌木小枝條,在他背上猛力抽打了幾下。
周暮雙手插在褲袋裏悠閑地走着,絲毫不拿這幾下當回事,虞楚扔掉枝條,沉着臉走到前面去。
不過這樣一打岔,也忘了問他姓名的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有紅包掉落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