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虞楚繼續往下翻,後面都是些很平常的事情,諸如天上飛過的小鳥兒,同桌的新裙子,媽媽做的炸雞腿,過八歲生日時爸爸來了,還給他買了新玩具……那些天真懵懂的話語,将這些都碎碎地記錄下來。
他從字裏行間得到的信息,便是虞楚小時候沒住在這個島上,至少在八歲前沒有。他和母親單獨住在某個地方,過着平靜簡單卻快樂的生活。虞時傾時不時會去看望他們母子倆,但虞楚的母親不愛虞時傾,能在一起估計是被強迫?或者是其他原因。
日記本很厚,卻寫完了大半本,虞楚怕外面的周暮突然進來,便匆匆往後翻。當翻到某一頁,字跡顏色突然發生變化時,才停下了動作。
這一頁不再是使用的鉛筆,而是深黑色的水寫筆,上面只記載了短短一行字。
2010.7.18 晴
媽媽昨天下葬了,我跟着爸爸到了島上。
虞楚趕緊往前退了一頁,發現前面的一則日記還停留在2010年4月2日,所使用的是鉛筆。
2010.4.2 小雨
媽媽躺在醫院裏,已經不吃東西了。爸爸又來了,讓我離開病房去樓下玩,可是樓下太黑,我就躲在樓梯間沒有下去。我聽見爸爸在對着媽媽大吼大叫,讓她把什麽東西交給他。媽媽已經沒有力氣吵了,我正想去幫她,醫生叔叔就進去了,我看見爸爸氣沖沖地走了。
接下來的三個月,日記裏就沒有任何記載,下一則就是媽媽去世,跟着爸爸到了島上。
外間客廳處的手機音已經消失,傳來周暮走動的腳步聲,虞楚加快翻閱的速度,一目十行地往後面看。不過看來小虞楚到了島上後,已經沒有了記錄日記的興趣,總共加起來也沒有幾則。
2010.10.8
對不起媽媽,我這麽久沒有寫日記,不是因為我偷懶,是因為我的手太疼了,真的好疼啊,握不住筆。是他把我手指折斷的,媽媽,我好難過。我好難過。我難過得心比手指還要疼,是不是要死了。我好難過。
這篇日記有些語無倫次,不斷重複着我好難過,虞楚握住日記本的手一顫,兩根變形的小指都輕輕痙攣了幾下。他擡起左手湊在眼前,盯着那根輕微歪曲,和其他手指不能并合的小指,心想那名折斷他手指的人應該就是虞楓吧。
周暮不知道又在做什麽,沙發被他拉動發出了聲響,虞楚趕緊接着往後面看。
2010.10.30
今天是爸爸的生日,島上來了好多人,我本來以為和以前一樣在房間裏不準出去,但爸爸卻牽着我和哥哥,一起站在大門口。媽媽對不起,我心裏還是有些高興的,就做了手工送給他作為生日禮物。我只允許我喜歡他這一天。
砰砰砰,卧室門被敲響,虞楚趕緊将筆記本合上,插進原來的位置,再輕輕關上玻璃櫃門,轉身上了床。
“幹嘛?”他躺在床上惡聲惡氣地問。
卧室門雖然沒有關嚴實,留了一道縫隙,但周暮并沒有推開門,只站在外面道:“你已經睡了快兩個小時了,睡多了晚上會睡不着的。”
“那又怎麽樣?現在連我午睡都要管了嗎?”
周暮想是覺得反正已經把人吵醒了,也不再回嘴,轉身離開去了客廳。虞楚賭氣似的繼續在床上躺着,腦子裏翻來覆去琢磨着那本日記內容,半個小時後才起了床。
外面的雨依舊未停,周暮半靠在雙人沙發上,又在玩他那個手機游戲,虞楚走過去,擡腳對着他屁股踹了一記:“讓開,這個沙發是我的。”
周暮并沒計較他這小孩子般蠻不講理的行為,只瞥了眼那白嫩的腳丫子,嘴裏淡淡道:“去把鞋子穿上。”
虞楚不理他,直接就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再往下躺,腦袋就要躺進周暮懷裏。
周暮只得站起身,去往卧室将虞楚的拖鞋拿出來,擺在沙發前,再去旁邊那尊單人沙發上坐下。
虞楚開始看電視。他很喜歡看電視劇,那些飛來飛去的仙俠劇,兩根手指夾住子彈的神劇,穿着校服在雨中奔跑的少男少女,對他來說都充滿神奇的魅力,讓他的好奇心得到了極大滿足。
還邊看邊去問周暮:“靈臺在哪裏?真的有人能練到金丹期嗎?他為什麽跑得比火車還快?火車這麽慢的嗎?”
周暮不理他,垂眸玩着手機游戲,他也并不是非想要個答案,自問自答道:“假的,這些電視劇拍得好假,全不是真的。”
“電視劇不就是假的?”周暮實在忍無可忍,“你要看真的,就要看新聞。”
“不,新聞不好看,太真了。”
到了晚上睡覺時,風雨終于止住,虞楚泡了個澡,打着呵欠推開卧室門。當看到地毯上展開的棉被,才想起周暮要同自己睡在一個屋裏。
周暮正趴在地上做俯卧撐,随着他的動作,流暢精悍的背部線條被清晰勾勒在T恤下,頸側到肩部都有着勁瘦的肌肉。他做起來很輕松,絲毫沒有費力的模樣,虞楚靠在門框上看了半晌,走過去,一屁股坐在他背上。
周暮并沒有因為背部突然多了一個人的重量而停下,依然保持着原本的頻率,虞楚便開始給他數數。當數到三百出頭,周暮還沒有表現出疲态時,虞楚心裏有些豔羨,又有些不服,開始将手邊的東西悄悄往他背上堆。
先是枕頭,再是坐墊,後面明目張膽地将棉被卷兒也壓了上來。在他左右尋不着合适的東西,去拖那張死沉死沉的原木椅時,周暮終于停下動作:“你過分了啊。”
“主要是被你刺激的。”虞楚靠着原木椅笑嘻嘻道。
周暮翻身站了起來,身上的棉被枕頭滾落一地。他身上的T恤已經被汗水浸透,便從皮箱裏翻出幹淨衣物,去浴室洗澡。
等他洗完澡出來時,虞楚已經上了床,看見他後,如同上次般将被子掀開,暧昧地拍了拍身邊空位。
周暮沒有理他,垂着眼将地鋪整理好,關燈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