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無家可歸的
雷掣久久說不出話來,嗓子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樣,胸腔裏卻有些發脹,讓他整個人都難受起來。
雷掣甩了甩頭,避開安澄的視線,強迫自己走神,他說不出自己現在是什麽感受,只是卻不得不承認,那些感受力很大一部分是感動。
但是盡管如此,雷掣臉上仍舊是冷硬一片,孤家寡人幾十年,忽然之間發現了身邊藏着一個能對他如此的人,第一感覺不是激動,而是難以置信,出于這種情況,雷掣陷入矛盾裏,久久不能自拔。
安澄見他半天沒反應,以為自己說的條件不夠誘人,只好補充道:“我保證不會逃走,直到你厭惡的那一天,那時候也不需要你動手處理,我會自己從大橋上跳下去的。”
雷掣又被震了一下,覺得這孩子怎麽這麽想不開,卻也忍不住心疼,忽然間就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但是這個想法也只是一閃而過。
安澄的确是沒必要對一個外人演戲,但是雷掣也并沒有那個自信,确定他一定是因為自己才做出這樣的決定。
畢竟以前的陸生對安澄并不算是多好,頂多是多給些零花錢,讓他繼續讀書而已。
平日裏對他并不算多麽上心,就算是因為剛來的時候年紀小,他疼惜了一點,但是也并沒有多麽的用心去對待。
“陸生有那麽好嗎?我覺得,他實在是不值得你這麽做。”雷掣憋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問出來。
安澄仰着頭看着天花板,笑聲淡淡的:“從你看上我那天起,這句話你就在說,兩年了,我的答案還是那個。”
雷掣已經吃驚的有點麻木了,慢吞吞的在床邊坐下,看着安澄的臉,腦子裏努力的想自己究竟做過什麽感天動地的事,讓這個少年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來替他報仇。
安澄赤身裸體,但是被雷掣這麽看着,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羞赧,連眼神都是平靜無波的,像是一潭死水。
雷掣移開視線,忍不住想起以前的安澄,那時候他仍舊是羞澀的,連陸生親一下都能臉紅半天,惹得他越發喜歡逗他。
卻沒想到,這眨眼間,他就變成了這樣。
雷掣覺得自己需要靜靜。
安澄卻在這個時候抓住了他的手,雷掣回頭看他,少年直直的盯着他:“你答不答應?”
陸生的仇是一定要報的,但是既然安澄和這件事無關,他也不想把他牽扯進來,對一個在槍林彈雨裏掙紮了幾十年的人來說,沒有什麽是比平淡的日子更吸引人的了。
“這件事我考慮一下,你不需要再管了,明天我會讓人聯系你的。”
雷掣想着先把人弄回去,時間一長,或許這孩子就能忘了。
安澄仔仔細細的看了看雷掣,搖了搖頭:“我不信你。”
雷掣被他噎了一下,不信我你還來找我?!然而他又很快明白,安澄也是沒有辦法,才會做出這種一點把握都沒有的事情來。
心髒微微緊了一下,雷掣看着這個能當自己兒子的人,心裏莫名滋生出一種愧疚的情緒來。
“這事我應了,你先回去,我讓人送你。”
安澄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事情會這麽簡單,直到雷掣把丢在地上的浴袍撿起來給他披上,他才回過神來。
“謝謝。”安澄系好了腰帶,深深的看了一眼雷掣,轉身走了出去,顯然沒把那句「找人送他」放在心上,管家先生給了他一把傘,外面的風雨很大,他單薄的身體舉着傘有些費力。
雷掣見他出了門,才打電話給司機,司機那邊應了聲,跟在後面出去了,沒多久就打了電話回來。
“少爺,那個孩子沒回青海路。”
雷掣愣了一下,青海路的房子第一百三十五號是他送給安澄的十八歲禮物,也是他一直住着的地方,沒理由不回去那裏。
“他去了哪裏?”
司機沉默了一下才回答:“就在蒲江天橋下面,和流浪漢擠在一起。”
雷掣不可置信:“他去那裏做什麽?有房子不住,是不是有病?!”
司機被兇的也有點委屈,不過他習慣了以前的雷掣的無理取鬧,并沒有放在心上:“看樣子是被趕出來了,身邊亂七八糟的放着一些衣服。”
雷掣只覺得可笑,住在自己的房子裏還能被趕出來?開什麽玩笑!而且他剛死,道上沒人願意這個時候欺負他的人,名聲不好不說。
說不定還會惹上些不大不小的麻煩,畢竟梁幫雖然不大,也不是吃素的。
“少爺,他似乎看見我了,您看?”
雷掣嘴比腦子快一步,還沒等他想明白要怎麽處理,已經聽見了自己的聲音說:“先把人帶回來。”
司機應了聲,挂了電話,雷掣才回過神來,看着手機瞪了瞪眼睛,突然想起來,按了管家的內線。
“少爺。”管家先生來的很快,不到兩分鐘,已經站在了門口。
“去查查青海路那邊的房子,我打算買一套。”
“是。”管家先生點了點頭,見他沒什麽其他的事,自己帶上門出去了,雷掣在床上坐了會,一會想着安澄是被誰給趕出來的,一會想着管家會不會懷疑他這個命令,一會又想誰有嫌疑害他。
腦子裏亂哄哄一片,沒多久頭就疼起來。
管家在外面敲了敲門,雷掣有點驚訝,竟然這麽快。管家先生吧一疊資料遞給他:“青海路的資料都在這裏了,少爺還有什麽吩咐嗎?”
雷掣擺了擺手,拿着厚厚一疊資料翻了翻,很快找到一百三十五號的資料,上面顯示的戶主是安大友。
雷掣沒想到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下看見安澄父親的信息。當初買下安澄的時候,他就派人去找過安大友,當然不是愛屋及烏,想把人接過來好好養着,只是想以絕後患,沒想到當時費了不少力氣沒找到的人,竟然自己蹦出來了。
外面的雨下的更大,雷掣站在樓梯口發呆,心裏有點着急,司機竟然還沒回來,而沒多久,門鈴就響了。
安澄進來的時候仍舊渾身濕淋淋的,站在玄關也不往裏面走,只是那眼睛冷冷的看着樓梯上的雷掣。
“你後悔了嗎?”
雷掣搖了搖頭:“我答應了就不會後悔。”
安澄松了口氣,在玄關蹲下來,抱着膝蓋抖了抖,身體搖搖欲墜。
雷掣搖了搖頭,有點無奈:“你先住下來,快去洗澡,要着涼了。”
安澄擡頭看着雷掣,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好笑,懵懵的,帶着點驚訝,嘴唇半張着,頭發濕漉漉的貼在額頭上,樣子有點可憐。
管家先生一直站在旁邊,聽見這句話有點為難:“少爺,客房并沒有整理……”
雷掣一時沒想到這一點,蹙眉看了看安澄,少年勾了勾嘴角,笑容有點嘲諷:“沒關系,你随意。”
那笑容有點刺眼,雷掣看的心情不太好,也就沒再說什麽,讓管家帶安澄去洗刷,然後出來吃晚飯。
只是飯桌上安澄并沒有出現。雷掣回到房間的時候,床上鼓起一個小包,雷掣掀開被子看了一眼踩發現安澄滿臉通紅,顯然是在發燒。
真是不讓人省心。
雷掣找了感冒藥出來,結果安澄死活不肯張嘴,雷掣只好捏開他的下巴,強硬的把藥塞了進去,沒想到他又吐了出來。
“你逼我的。”雷掣對着安澄的嘴唇咬了一口,撬開他的牙齒,把藥丸渡了過去,安澄晃着頭躲了一下沒躲開,苦着臉吞了進去。
雷掣又給他喝了兩口水,看着安澄縮成一團的樣子,有點淡淡的憐惜,說起來,以前這孩子就不喜歡吃藥。
雷掣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以前自己是怎麽哄他的,似乎只要說一句乖,他就苦着臉,把藥吞下去,樣子可愛又可憐。
雷掣輕輕嘆了口氣,這時候才想起來要拿溫度計量一下,他以前的生活朝不保夕,粗糙慣了,不怎麽會照顧人,倒是安澄以前,別看年紀小,倒是面面俱到。
說到底,還是自己沒把人保護好,安澄以前就很懶,懶得計較很多事情,就算陸生呆在他的別墅裏,忽然被其他人以各種理由叫走,他也不會說什麽,只是站在門口呆呆的看着他走,連句挽留的話都不會說。
反倒是後來陸生莫名愧疚,去了安澄那裏,便很少接電話,除非是阿峰等幾個元老打過來的。
溫度計拿出來,三十八度,溫度略高,明天要是不退的話,得去趟醫院。
說起來也不知道梁幫怎麽樣了,雷掣是相信他那幾個兄弟的,畢竟他一手帶出來的。
但是也不可否認,他們也是最有可能對陸生下手的人,畢竟人心不足蛇吞象,就算雷掣自認對他們不薄,也不能磨平他們的野心。
雷掣想的有點入神,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十一點了,安澄在被子裏縮成一團,眉頭緊緊皺在一起,雷掣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眉心的川字,卻因為手指的涼意,而讓發燒中的安澄不由自主的靠過來。
雷掣往後面縮了縮手,安澄就跟着往邊上挪了挪。
這樣子真是可愛的緊。
雷掣也覺得有點累了,畢竟也是奔波了一天,而且還要打起精神來應付管家,以防露出一點馬腳。
精神上的疲累,讓雷掣很快有了睡意,但是安澄卻不怎麽老實,興許是因為發燒讓他身上不太舒服,所以一直在被子裏扭來扭去。
雷掣被他磨蹭的起了火,卻也不會禽獸到對着一個剛失去所愛,還在病中的孩子動手,只能自己忍着。
但是安澄不依不饒,鬧騰的越發厲害,雷掣脾氣不好,安澄這麽不停的折騰,讓他心裏一股邪火不停地往外冒,恨不得直接把人給辦了。
不過到底也下不去手,只能把安澄的四肢都箍在自己懷裏,才能勉強安穩下來。
沒想到安澄竟然在雷掣的胸膛上蹭了蹭,把頭窩在了他肩窩裏,雷掣的臉色頓時很精彩,這孩子怎麽這麽會作死呢,惹火惹得還沒完沒了了。
就在雷掣打算抱着被子去客廳的時候,安澄突然嘀咕了一句,雷掣沒聽清楚,屏住呼吸湊過去仔細聽了許久,才聽出來安澄說的是「生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