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二更) “不用緊張,我當……
關素舒去體檢的日期已經提上日程了, 上一次薛秋寧回來沒多久就回了美國,這一次又特意回來了一趟,專程接她過去。
護照和簽證家裏人都已經為她準備妥當了, 第三天關素舒就奔上了去美國的路途。
父親有公司事務脫不開身, 只送她到機場,關程煜則和她一道過去。
在lounge等待時,薛秋寧給她點了不少吃的, 關素舒一個人吃,薛秋寧有忙不完的事務,關程煜則一會看看手機一會看看她, 又陰陽怪氣地問她:“他沒來送你?”
嘴裏的面索然無味, 關素舒含含糊糊說:“我讓他別來的。”
她受不了這種機場分別, 剛剛和老爸告別的時候她都差點掉兩滴眼淚, 他要是來了,她估計會淚流成河。
機場的牛肉拉面味道很一般,她吃了兩口就沒吃了, 拿着手機發消息, 和徐周衍說一下已經在休息室等待登機了。
薛秋寧百忙之中看了她一眼,見她沒吃多少東西, 凝眉問她:“面怎麽不吃完?”
“吃飽了。”關素舒說。
薛秋寧移開電腦, 将她吃了兩口的面端來,就着繼續吃, 見關程煜也不怎麽吃, 她又問兒子:“你不吃?”
關程煜搖頭。
薛秋寧挑剔說:“瘦得幹猴一樣,沒點精神。”
怎麽還人身攻擊呢?
“我也沒瘦成那樣吧?”關程煜郁悶道。
他們登機時間是十二點,需要中轉兩次,三十多個小時, 抵達時也正是美國的上午。
關素舒不太喜歡坐飛機,每當飛機升空,飛到一定高度的時候,她的心髒就開始隐隐的不太舒服起來,回回都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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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髒一陣陣的發緊、砰跳,簡直就像一個定時炸彈在胸口裏一樣,關素舒煩死這種感受了。
關程煜知道她難受,一見她表情不好就向空姐要了眼罩和水。
飛機上信號很差,連上WIFI都是2G信號,關素舒在上飛機之前和徐周衍說過要起飛了,一上飛機可能就要失聯一天多。
她不讓徐周衍送她,卻沒想到徐周衍今天也來了。
他站在檢票口外,隔着熙攘的人群,站得很遠,在人來人往的大廳裏他的伫立顯得既尋常又特別。
他看到她戴着遮陽帽,穿着一條短裙和襯衫,父親板着臉和她說話,哥哥和媽媽都站在她身後,她點點頭,過會又四處張望起來,怕她看到他,徐周衍将帽子往下壓了壓。
“到了那邊打個電話回來。”
“知道的,知道的。”
關素舒擺了擺手,往檢票口去了。
很快,後邊聚集起來的人群就将他們的身影掩蓋住了,徐周衍走了幾步,直到完全看不見她的身影了。
沒多久,手機響一聲,收到一條她的消息,她拍了一張擺渡車的照片,說:“我上飛機了噢。”
徐周衍沒有發一路平安,而是說:“等你回來。”
他放下手機,再擡頭看,和轉身正要走的關靖對上了目光。
關靖有些詫異,很快又了然,他朝着徐周衍擡了下下巴,沒有走,意思很明顯,叫他過去。
徐周衍沒多遲疑,大步走了過去。
“來送素舒的?剛剛怎麽不過來?”關靖的語氣稱得上溫和。
徐周衍卻從這溫和裏聽出了些泛泛的厭意。
他回答道:“她不想我來送。”
“小丫頭,心眼多着。”關靖笑一聲。
劉郴就站在關靖身後,知曉徐周衍離職的事,打量了他一會,有些意外他離職了,老板還待他這麽和顏悅色,更意外,他今天怎麽會到機場來。
正是幾趟航班登機的時候,周遭彙集的人逐漸多了,也吵嚷,關靖伸手在徐周衍肩膀上拍了拍,道:“有時間嗎,找個地兒談談。”
一個多小時後,徐周衍跟随關靖到了一家新式茶館裏。
都市裏大隐隐于市的新式茶館,如今已經不再是普通人休息消遣的地方,會員制的經營,高昂的準入門檻,隐隐的轉型成了上層人士面談商務的地方。
白牆綠瓦留出兩扇大門,走入裏側是園林式的景觀,身着古着複式的服務人員禮儀到位地将他們引入茶室,走過回環的流水步道,彈琵琶的少女在亭心演奏,關靖看過去,贊嘆道:“琵琶聲倒是好聽。”
徐周衍順着關靖的目光往那側看了一眼,見是個穿着旗袍的姑娘,他收回目光,笑了笑說:“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古人意境深遠,我聽琴還是琴,慚愧。”
關靖負着手看了他一眼。
二十出頭的小夥子,身姿筆挺,脊背半點不彎,倒是個硬茬。
關靖選了一塊茶餅,走進茶室,他們一落座,衣袂翩翩的女泡茶師小步走進來,先行禮儀,給他們介紹桌面上的茶器,又跽坐着進行為他們泡茶。
關靖先沒有開口,他側靠着椅背,雙腿交疊,放在桌上的手指慢叩着。
茶師給他們泡好了茶,又介紹了一下如何溫茶,然後退了下去。
關靖抿了一口茶,看着徐周衍,目光打量的,審視的。
徐周衍沒有不自然,也沒有刻意迎合,他任由關靖打量,然後淺嘗了下茶水,微燙,清香又帶澀,他放下了杯盞,在心裏嘆口氣。
關靖看了他一會,說:“你是個有本事的。”
徐周衍心道來了。
他放下了杯盞,雙手落于膝上,看向關靖道:“關先生,您是我人生路上的貴人,如果不是您,我母親身體不會撐那麽久。”
倒不想他突然提起這件事,關靖擡手道:“客氣了,你父親是個好人,當年在東南亞幫過我,你又救了我女兒一次,說來我關家欠你的多一些。”
關靖當年資助徐周衍,不是無緣無故地大發善心。
他是資本家,不是慈善家。
早年他在東南亞開拓市場,生意做得大了就遭人眼紅,在回國的機場被當地的□□盯上,有人拿刀頂着他逼他出機場,是出外差來追逃犯的徐夏忠看出了不對勁,假作接機的朋友來和關靖打招呼,他們四五個人圍攏,歹徒見勢不對立刻散了。
事後關靖要報答他,徐夏忠卻擺手拒絕了,回國道別,向他行了個禮,說我是人民警察,為人民服務應該的。
再後來看見徐夏忠的消息,卻是新聞上的黑白照和訃告。
思緒拉遠了些,再回過神來,關靖的口氣又更和緩了些,問:“你母親是什麽時候走的?”
“六年前,病了好幾年,手術化療都做過了,沒熬過來。”
提到母親,徐周衍還算平靜,抿了口茶,微垂下的眼睫遮蓋住些許的傷懷。
“你是個好孩子……”關靖要說的話還是被舊情誼絆住了腳,拍了拍徐周衍的肩膀,道:“逝者已逝,節哀。”
若是一個普通的年輕人,決計是沒有這種和關靖同桌喝茶的機會的。
關靖仍舊觀察着徐周衍,坐在他面前,這年輕人也沒有絲毫誠惶誠恐,不說能見招拆招,至少是不卑不亢的。
年輕人吶……
關靖喝幾口,一杯茶就到了底兒,徐周衍見了,起身拎壺給他倒茶,茶水是溫着的,壺壁燙了,他沒預料到,被燙得稍抖了一下,随即又穩住了手。
關靖以為他緊張,倒是笑了,食指叩了三下桌面,溫聲說:“不用緊張,我當年也是這麽過來的。”
徐周衍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放下茶壺落座。
坐下後,他細品了下關靖這句話,忽然品出點別的意思,他訝然擡眼看關靖,關靖端起茶杯吹了吹,說:“這喝茶不能急,慢喝,得細品。”
“關先……”習慣的三個字脫口而出,徐周衍又咬住了話,他心跳有些快,竟比剛進茶樓時還緊張,他改了口,說:“您說得有理。”
茶餅拆了,茶也泡了,溫茶入喉,且走且看吧。
關靖深嘆了口氣。
美國時間的第二天早上,飛機終于抵達肯尼迪機場了。
隔了幾十個小時再踩着地,關素舒感覺整個人都有點頭暈目眩。
在飛機上她也沒胃口,一路都是醒了睡,睡了醒,飛機畢竟狹小,哪怕是頭等艙也不時被旁邊人走路的聲音驚醒,心跳都是亂頻的,下了飛機,這會兒她臉色都還是白的。
出了機場,有薛秋寧安排好了的助理來機場接機,這樣一出機場就直接坐車去曼哈頓。
助理是個二十來歲的白人女孩,非常健談,見老板從中國回來了,一路好奇地問着關于中國的事,薛秋寧開玩笑說不如給她一周的假讓她去中國旅游,于是幾個人又就中國旅游有哪些必去的景點聊了起來。
三個人都是英文交談,關程煜不時說兩句,關素舒因為不舒服一路都沒有說話,聽見他們有說有笑的聲音,本就頭暈腦脹,這會更加躁煩,戴上了耳機,側着頭看着窗外。
從機場出來的一路紅燈很多,開開停停。
四周倒是沒什麽高樓大廈,遠處的天望去一眼開闊,蔚藍色中雲像抹開的流沙。
過了幾十分鐘,逐漸開進市區,兩側鱗次栉比的房子也多了,紐約的建築除了高樓大廈,一般多是灰色的和掉色似的灰紅色房子,或許有人覺得繁華,關素舒只覺得冷冰冰、灰撲撲的,也沒覺出新鮮感。
車一路駛向中央公園,在附近的一棟建築下停了。
關素舒半路又睡了會,關程煜把她推醒,先下了車,關素舒後下車,下車時還踉跄了一下,被關程煜一把攬住,夾娃娃似的夾進胳膊肘裏,見她神情很不好,關程煜摸了摸她額頭,問她:“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