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她彎下腰去看,讀道:“左……
“對, 一刀紮在大腿,一刀紮在盲腸,好在避開了致命部位。”
他拿過她的杯子, 給她倒上了一杯水果茶, 道:“嘗嘗,他們這裏的水果茶很好喝。”
“謝謝。”關素舒接過茶抿了一口。
入口是濃郁的蜜桃茶味和果香味,帶一點淡淡的果甜, 有回甘,她有些意外地驚喜道:“真的好好喝啊。”
他輕笑了一下,“我想是你喜歡的。”
徐周衍給自己倒了一杯清水, 低頭時, 眉骨處落下一片陰影, 顯得眉眼格外深邃。
關素舒疑惑:“你不喝果茶嗎?”
徐周衍:“我控糖。”
控糖兩個字讓關素舒注意了一下, 驀地又警醒,他好像很知道怎麽帶偏她的注意力。
關素舒沒讓他把話題又拐到這方面去,她努力掰回去:“你剛剛說這個案子是兩年前, 那個時候你是在檢察院嗎?”
“是的。”
公安和法院是兩個不陌生的單位, 但檢察院似乎一直處于一個不太顯眼的知識盲區。
關素舒很好奇,“檢察院到底是負責做什麽的?”
徐周衍不用多思考, 習慣性地回答:“檢察院主要負責刑事檢察, 民事檢察,行政檢察和公益訴訟檢察四個方面。”
徐律師課堂開課了, 關素舒搬板凳認真聽課, 聽得有點暈乎。
見她似懂非懂,徐周衍換了個說法:“簡單來說,公安負責偵查,逮捕和預審, 然後移送檢院和法院,而檢察院在其中就負責審查,監督和提起訴訟,法院就是對案件進行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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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聽過由檢察院提起公訴這種話,原來是這個意思。”
她繼續把話題拉回來,“那個兇手呢?他坐牢了嗎?”
“因為是未遂,所以兩個主犯一個判處有期徒刑四年,一個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半。”
“等等,兩個主犯,難道還有第三個老板嗎?”
竹簾響了一聲,三四個服務生手上端着餐盤将主餐送了上來,關素舒這次很自覺地閉了麥。
服務生放下餐盤後為他們介紹:“這是焖子鵝,是我們的招牌菜,這一份是紅酒牛肋骨,這一鍋是砂鍋野生菌,這一份是蒸花蟹,還有幾道菜,還請稍等一下。”
“謝謝。”這一次是徐周衍說的,關素舒在聞到香味的時候就忍不住,拿起筷子已經吃起來了。
焖鵝微辣,鵝肉軟爛。關素舒一開始還注意形象,兩口下去額頭上就冒起了浮汗,見服務生走了,她扇了扇風,捂着鼻子問徐周衍:“我剛剛說的,你還沒回答呢。”
徐周衍戴上手套,挽起袖子剝蟹,他的手指修長,指節有力,剝殼時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現,讓關素舒看了好幾眼。
他低着眼睛道:“不是有三個老板。雇兇殺人視為共同犯罪,雇傭的人和行兇的人兩個都是主犯。”
她捋明白了。
“也就是說,這家店的一個合夥人因為打官司不成,所以要雇兇殺另一個人?”
這聽起來簡直像是電視裏的劇情,關素舒滿臉不可思議。
“人的一切犯罪都和欲望有關,只要欲望夠大,人的行為就夠瘋狂。”剝好的蟹肉盛在碟子裏,他遞給了關素舒。
聽他用冷靜的、沒什麽感情的聲音說出了這段話,關素舒沒來由地有點起雞皮疙瘩。
不過她注意力下一秒就被吃的轉走了,關素舒問他:“你不吃嗎?”
“你先嘗嘗,合不合胃口。”他微擡下颚。
關素舒有種在被投喂的感覺了。
六月的藍花蟹肉質細嫩,蟹膏帶着濃郁的鮮香,她百忙之中撥空向徐周衍豎了拇指,表示真的很好吃。
他摘下手套,清淺的眸光看着她,不自覺地笑了一下。
這麽多年,他也習慣了一個人吃飯,對于吃飯這件事是沒有太多欲望的,忙起來的時候,一周吃七天泡面也不是沒有過,他最近覺得吃飯這件事不能随便将就,是因為看她吃飯吃得很香。
她的情緒鮮明,就像透明的糖紙包裹的糖果,一眼能看到裏面的顏色,有好吃的就眉開眼笑,吃飯不高興,那一天都是低氣壓。
受她影響,後來他在家,試着給自己做了一次大餐,的确,吃過後心情很不錯。
但到底是因為吃了東西心情不錯,還是想起她心情就很不錯,他沒有去細究。
人不能有太多欲望,有了欲望即是有了軟肋。
他不能有軟肋。
有些美好的,留在眼裏,見過就該滿足了。
徐周衍的目光靜靜地落在她身上,她又不是瞎的,耳垂逐漸地泛起了紅,關素舒臉頰塞得像花栗鼠,她夾起一只鵝腿,放進徐周衍碗裏,道:“你也吃啊。”
他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給他夾菜。
和他一對視,關素舒感覺臉快起火了,她立刻捧碗喝湯。
徐周衍拿起筷子,低頭安靜地吃她給他夾的菜。
先吃了一堆前菜,又緊跟着七道主菜,四道甜點,一個小時過去,關素舒覺得自己像剛打滿氣的氣球,整個都膨脹到不行了。
她慶幸今天沒有穿高腰的衣服出門,不然這會兒她是不敢站起來了。
她吃飽了,徐周衍還在給她收尾,默契地遵循着光盤行動。
最後當徐周衍放下筷子,兩人如釋重負地同時靠在椅子上時,兩個撐得不行的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真的很好吃。”關素舒說。
徐周衍道:“看來今天還少帶了一件東西。”
“嗯?什麽東西?”
徐周衍表情有些忍俊不禁:“還應該帶一盒健胃消食片的。”
關素舒真的認真思考了,她摸了摸明顯隆起的小腹,說:“太撐了,我們要不然現在就去買吧?”
徐周衍第一次笑得整個人繃不住了,撐在桌子上,笑得碗筷都在晃,而關素舒完全狀況外,一臉懵逼地看着他。
兩個人,把七盤菜掃了幹淨,最後服務員進來收場時,看着這一桌子空盤,表情算得上是錯愕了。
在大廳結完賬,徐周衍等了會去洗手間的關素舒,另一邊有其他包廂的顧客也出來了,浩浩蕩蕩一衆人,嚷嚷着:“杜董你放心,這點事還不容易?東郊那塊地,只要在合同上那麽……”
這個聲音徐周衍很熟悉,他轉過身,看見了一張,不,一群熟面孔。
為首的不是別人,正是關盛集團的副董事杜成斌,身邊一個約莫三十來歲的女人挽着他的手,身後跟着浩蕩的一群人。
這些人。
他肩膀被拍了一下,他回過頭,關素舒高聲道:“我們走吧!”
對面的人聞聲看了過來。
看見他們兩個的時候,杜成斌皺緊了眉頭,轉瞬間又松了開,他揚聲道:“嚯,小關和徐總監,你們倆也在這吃飯啊。”
關素舒被他這一聲喝吓到了,整個後退了一步。
見對方已經看到他們了,徐周衍點頭道:“杜董。”
杜成斌不動聲色地拉開了身邊女人的手,朝着他倆走了過來,邊走邊問:“關董也來了嗎?”
“沒有。”徐周衍道。
關素舒看到了他剛剛松手的那一幕,心裏一清楚,胃裏就泛起了惡心。
“我們還有事,先走了。”她拽徐周衍袖子。
“杜董,先走一步。”
徐周衍向杜成斌一颔首,順着關素舒往外走。
杜成斌沒計較這個,在他們身後提聲道:“小關啊,杜叔叔不是嘴巴多的人,今天的事,叔叔會在你爸面前替你保密的。”
關素舒簡直不想和他多說一句話,拽着徐周衍大步走了出去。
還有人欸欸了兩聲,道:“那不是徐律嗎?”
“聽說他跳到關盛去了。”
“那真是巧了!杜董,這個徐律師以前可是我們成烽事務所的。”
杜成斌看向了說話的男人,“你們以前還是同事?”
“對對對,您還不知道吧,他這個人在圈子裏可是被……”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封殺?
杜成斌來了興趣,“哦?為什麽?”
“他這個人啊,能力是可以,就是這審時度勢啊,不行。”
“廣田村那個老案,原本已經是這個了的。”這人比劃了個手心向下的手勢,手心又向上一翻轉,說:“又被他翻過來了。”
杜成斌頗為興味道:“是嗎?我怎麽聽說這個案子是你們錢老律師辦的?”
“所以說他不會審時度勢,這案子,原本就是在錢老手上的,你說錢老十幾年都沒管了,他非要把這案子翻出來,這不是打錢老的臉嗎?這傳出去,錢老的面子往哪擱,原本錢老是好言好語和他商量,錢老挂個主律,他挂個助理,這大家面子裏子都有了,他也能借勢往上走,可這人啊,就是貪心,一口就想吃成個胖子,這不,圈子裏都知道錢老放話了,這人不能要,所以啊,他才轉型去當了法務。”
他嘆一聲,“啧,真不是我背地裏說人不好,杜董,這職場不就是人情場嗎?這不懂人情世故的人啊,再大的本事,那也就只這樣了。”
“不懂人情世故,”杜成斌想到剛剛在一塊約會的兩個人,意味深長地笑了下道:“我看他可懂得很。”
畢竟律師,哪有乘龍快婿好當?
杜成斌拍了拍身邊女人的腰,道:“今天我得回老婆那,你自己回去吧。”
“杜董……”
走出飯店,關素舒好一會才把那股惡心感壓下去,難掩憤怒,“家裏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呵,我今天算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了!”
“沒必要為他們生氣。”徐周衍安撫她。
“我不是為他生氣,我是為章姨生氣,你不知道吧,他以前就是個項目經理,還欠一屁股債,都是章姨給他還的,他現在有錢了,就在外面這樣玩小三,真是狼心狗肺!”
關素舒越想越氣。
“這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的人,有好人就有壞人,如果都要生一遍氣,那可要氣死了。”
見她氣成了河豚,他俯身用手指在她臉上提了一下,笑着哄她道:“笑一個。”
帥臉怼眼前的沖擊感太強,關素舒眨了兩下眼睛,成功破功。
“徐周衍,我要是說我……”
“嗯?”
“沒什麽!”她捂着腹部道:“氣得我都快吐出來了,走吧走吧,去買藥。”
路邊的小藥店随處可見,沒走多遠就發現了一家,關素舒先走進去,身形高大的徐周衍就跟在她身後。
收銀臺的店員看着他倆,問:“要買什麽?”
人一吃多腦子就容易短路,關素舒卡了一下,拍着肚子道:“那個藥,就消這個的那個,有嗎?”
“是要……”店員打量了他們一圈,頓了一下,明白了,道:“有,在這邊。”
她從收銀臺後走出來,帶着他倆往排排藥架後走去,問:“是要短效的,還是要緊急的?”
這還分短效和緊急?
關素舒摸了摸肚子,道:“緊急吧。”
徐周衍已經有預感不太好了。
只見店員蹲下去,指着貨架最下面一排藥道:“這個都是緊急的。”
關素舒心想怎麽還藏這麽下面?
她彎下腰去看,讀道:“左炔諾孕……”
她最後一個字還沒讀完,衣服後領突然被拽住,她整個被拎了回去,徐周衍低沉的聲音道:“她要健胃消食片。”
關素舒貼在徐周衍身前,恍惚明白了什麽,臉唰地通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