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在青樓當廚子(20)
一別五年,軟玉樓仍舊是曾經的模樣,攬客的姑娘換了人,見到他就分外熱情地招呼,進到裏面才有了些熟面孔,臺上彈小曲的二等姑娘是當年最紅的小黃莺,笑容嬌俏妩媚,只是多了些世故的滄桑。
頭一個認出張小白的還是閑在臺下嗑瓜子的蘇娘子,張小白客氣地寒暄幾句,蘇娘子也是個知事人,連忙讓人帶他去見沈言薇,外頭還有個秦澤在等,張小白沒和母親說上幾句,就帶着她進了竈房,熟門熟路地料理食材,一邊說話。
這幾年沈言薇的日子過得還算順心,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要小一些,她容貌本就不錯,在軟玉樓這樣美人遍地的地方還時常遇到麻煩,好在蘇娘子拎得清,從不為難她,竈房裏如今是曹玉娥在管事,張小白沒走多久她就認了沈言薇做幹娘,見到沈言薇還好,見到曹玉娥時張小白是真愣了一下,這姑娘如今看着……很富态,約莫一個有他三個那麽粗壯吧。
曹玉娥倒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笑起來臉上的肥肉都在顫抖,聲音也粗了不少,“小白哥也吓到了吧?”
張小白微微搖頭,看着曹玉娥說道:“這樣你也能過得安心些。”
曹玉娥笑了笑,沒再說話,洗了洗手上的面粉來給張小白打下手,沈言薇先前就聽張小白說溫風樓有貴客要吃他做的菜,她是個聰明人,約莫猜到了什麽,也不抱怨,就在竈房裏含笑看着兒子做菜,仿佛五年的隔閡都不存在,張小白不時說幾句話,倒是和他信裏的瑣碎一個畫風。
張小白記得秦澤并不挑食,他好不容易才和母親相見,其實沒什麽耐性做精細的吃食,他少有對下廚不上心的時候,次次都被秦澤趕上,最後也只做了五六樣菜,酸甜口的咕咾肉,清炖的甲魚羹,三絲豆腐湯,酥炸雞塊,冰鎮酸梅丸子湯,又湊了幾樣糕點果盤讓人送了去。
秦澤中午多少是吃了些的,他對張小白小時候的記憶不怎麽深刻,最多是記得那兩頓菜的滋味,随着時間已經很淡了,如今這樣期盼地坐在雅間裏,盼的不是菜,而是做菜的人,根據太子殿下的設想,待會兒應該是美人捧佳肴,含笑送上門,不料聞着奇異的菜香苦等大半個時辰,等來的是隔壁妓院裏的龜公。
秦澤:……笑容消失在臉上。
好在送菜來的人雖然不合心意,菜本身還是相當符合他口味的,小半桌菜肴擺上,想到是美人親自做的,仿佛這些沒什麽裝飾的菜肴也鍍上了一層金邊,就着異香入口,秦澤頓時火氣全消。
他差點忘了,當初就是小美人做的菜讓他念念不忘,一連大半年都沒吃好,最後還是禦膳房大清洗,換了最上等的食材原料,年年舉辦禦廚選拔,才把他這張挑剔的嘴伺候好了,如今重溫舊夢,記憶裏的無上美味竟然沒有一絲一毫削減。
緊實的肉包裹着濃厚的酸甜醬汁,一口下去頓時溢滿了香氣,肉裏浸足了滋味,細細咀嚼時還能在舌尖品味到一絲柑橘的清香,甲魚去了細碎的骨頭,拆出的肉幾乎不見絲縷,帶着甲魚特有的鮮美,豆腐湯沒有一絲苦味,口感嫩滑,如果不是用調羹去舀,那細如毫發的豆腐絲是根本夾不上來的。
秦澤其實不喜歡吃雞,他更喜歡吃小一些的飛禽,認為走地雞的滋味比不上天上飛的,但雞塊入口他立刻就想通了,他哪裏是不喜歡吃走地雞,分明是以前沒人能把雞做得這麽鮮香味美,酥炸的外殼咬開,內裏的雞肉汁水豐沛,肉質鮮美,帶着滋味十足的雞皮一起吃下去,回味是無比奇異的香氣,似乎有些香料完全浸進了雞塊裏,卻沒有讓他品到一絲單獨的滋味。
秦澤不信邪地又吃了幾塊,他天生舌頭刁,吃東西總是能一口嘗出配方,廚子上不上心一吃就知道,但這幾道菜入口的時候,他第一反應是好吃,第二反應是真好吃啊,第□□應才是試圖弄清楚配方,然後……就忍不住多吃了幾口,腦子裏再次被好吃填滿。
半桌子菜下去,秦澤已經吃撐了,他還是非常堅強地端起那盞酸梅湯喝了一口,冰涼的湯汁立刻将口中熱氣鎮壓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酸梅清爽的餘味,一路從喉嚨涼到胃裏,讓他忍不住長出一口氣,一口接着一口地喝完了一盞酸梅湯。
秦澤雙目無神地躺在椅子裏,目光虛虛地看着窗外,整個人呈現出一種靈魂出竅的狀态,好半晌,才嘆息着說道:“神仙滋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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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于秦澤一貫吃的都是獨食,跟着他的禁衛最多只能聞聞味道,幾個雅間裏伺候的禁衛不免覺得自家殿下是戴上了美人濾鏡,畢竟美食美色相輔相成,是個男人都要傻了,雖然男人的美色他們不太容易欣賞,但殿下不是喜歡男人嘛,換算成一個絕世美女給他們洗手作羹湯,對男人來說也就和吃天上蟠桃沒區別了。
飽暖思美人,秦澤躺了一會兒覺得胃裏沒那麽撐了,心思又開始活絡了,盯着窗外軟玉樓的方向,招呼一個禁衛去叫人。
禁衛猶豫了一下,說道:“殿下,孟公子是去探母,打斷人家母子相見不太好吧?這樣孟公子對您的印象……”
秦澤一想也是,但讓他就這麽走也實在是不甘心,扶着肚子起來走了兩步,又生奸計,說道:“咱們過去,等他和母親說完話,看到孤也在,總不能就悄悄走了。”
禁衛:……您可真是人才。
溫風樓和軟玉樓相隔不遠,但秦澤從來沒去過隔壁,他喜歡男人,去逛妓院做什麽?別人狎妓,他去狎客嗎?但軟玉樓裏認識秦澤的人是真不少,有一部分纨绔本身悄悄去溫風樓待過選,還有一些是替自家公子監視隔壁的,甚至溫風樓那邊的小倌在身心受創之餘也會來狎妓找找樂子,所以當秦澤這張臉出現在軟玉樓的時候,那當真是滿樓寂靜,鴉雀無聲。
秦澤一貫不在意別人的想法,直接在大堂找了個空位置坐下,離他不遠的位置上還坐着個閉着眼睛聽小曲的纨绔子,臺上的曲聲一下子停了,他有些奇怪地睜開眼,正好看見秦澤一臉淡然地入座。
纨绔子顧川:哎呦卧槽!
作為鎮國公幼子,顧川肯定是不需要去溫風樓待選的,何況他一個大齡已婚纨绔也選不上,但他小時候做過二皇子伴讀,太子這張俊臉是化成灰也認識,太子殿下不是一直在溫風樓玩兒嗎?他來妓院做什麽?別人狎妓,他怕不是要狎客?
顧川頓時如坐針氈,秦澤也注意到這個像是身上長了跳蚤的客人,立刻警覺,擡擡手讓禁衛把人趕走。
很快絲竹聲再起,樓下大堂的氣氛卻沒有恢複,來狎妓的客人有一多半不清楚情況的,也被那些“貴人”的态度弄得緊張起來,更別提本就靠看客人臉色過日子的姑娘們了,一時之間除了絲竹樂聲,竟然沒人敢說話,也沒人敢離開。
太子是個一朝發現性取向,正妻小妾打包扔的狠人,沒什麽人以為他忽然換口味了,想狎妓了,看看這位坐在大堂裏的姿勢吧,一只腿不經意地翹在桌上,展示出長腿,脊背向後,顯示身形輪廓,俊臉半側,将美色優勢完全展露,這看似不經意實則非常刻意的姿勢……根本就不是來聽小曲的吧?
有客人自認美貌,這會兒恨不得把頭低到地裏去,但凡來狎妓的,誰不是取向美女?被太子看中雖然一步登天,但也不是所有男人都能接受的!
更多人悄悄地把頭擡了起來,雖然雌伏男人有些不太好接受,但那可是太子啊!跟了這位直接少奮鬥一輩子啊!
秦澤看也不看這些糟心玩意兒,就像他當年向部下坦白性好龍陽時,連年近五十的謀主都懷疑主公或許暗戀自己很久了,九尺的武将擔心主公看上他黑熊精一樣的健壯體魄,整日狗狗祟祟含胸駝背,走路都溜牆根,長得像個瘦猴的軍師猶豫了很久,在他面前多次不着痕跡地表示自己很好色,好女色。
時日久了,連他自己都懷疑自己,到底是怎麽會喜歡男人的?
而這點懷疑在見到那個從樓上走下來的白衣少年後,就如雲霧一般散了個幹淨,秦澤激動地把茶幾拍出了響,所以說啊!就是因為有這樣的男人存在,他才會喜歡上男人啊!
張小白下樓的時候還真沒注意到秦澤也在,沒聽見以往的歡聲浪語還有些奇怪,聽見響動看過去,就見太子殿下翹着腿坐在那兒,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張小白:?
他對秦澤到底了解不多,沒像別人那樣第一時間懷疑太子來狎客,倒是恍然想通,原來太子好男風,也好女色,溫風樓和軟玉樓相隔這麽近,在太子看來,大概是很方便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