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在青樓當廚子(19)
定北侯府辦起了喪事,人死為大,上京的流言也少了許多,老定北侯的墳就在上京孟家族地,如今老祖宗故去,是要開墓合葬的,送棺那日趕上陰雨連綿,孟覺回來就病倒了,請了太醫來看,只說侯爺上了年紀,悲傷過度,需要慢慢調養過來。
原本定下的辦完喪事就回邊關只好先擱置下來,一切料理停當已經是盛夏時節,今年的夏期比以往都要炎熱,孟覺一場大病失了些精氣神,侯夫人堅決不許他這時回邊關去,至少也要待到秋天,張小白對此沒什麽意見,他心裏其實也不願意見到祖父回邊關,像孟覺這樣的老将其實已經不适合帶兵了。
軍中可用的将領大多在四五十歲左右,秦澤是很不滿意的,但年輕的将領不好培養,這年頭不是亂世,有天賦的不一定從軍,從了軍不一定能混出頭,那些上了年紀的老将在年輕時候就沒有表現出過人才華嗎?不是,只是因為軍隊制度腐朽,再好的人才也得熬資歷等上升,等軍功夠了,人也是發鬓染霜了。
秦澤自己就是少年成名,偏好用年輕人,年輕代表頭腦靈活,胸中有熱血,用起來順手,上了年紀的人才再好用也是打折的,任上幹幾年身體就垮了,還不如一開始就啓用年輕人,培養幾年,往後替他賣一輩子命,多劃算的買賣,同理适用于軍中,秦澤準備提拔一批年輕武将掌權。
秦澤是一點都不明白大楚這三百年的君王腦子裏是怎麽想的,當年他剛開國,亂世剛過,人口稀少,不得已只能休養生息,定下的國策屬于臨時戰略,一旦國庫充足,人口增加,有足夠的實力,肯定是要把周圍幾個虎視眈眈的異族勢力打擊吞并的,但他娘的三百年過去了,日子比開國那會兒不知道好過多少倍,對外政策還是他三百年前定的那一套。
不對,還不如他當年,他把不需要的前朝帝姬送過去和親,屬于廢物利用,就這異族也得跪着來迎,現在是把千嬌百寵的皇室公主千裏迢迢送上門,光是永德帝一朝就送了兩個公主。
可真是太平盛世啊。
秦澤決心整頓軍務,邊軍是重中之重,以往朝廷不關注這些,撥下去的軍款倒有一大半用在那些地方廂軍身上,還形成了軍中的潛規則,所謂六郡上兵,八郡中兵,四郡下兵,都是當兵的,軍饷還分三六九等,最關鍵的是邊軍吃苦受累打仗死人,拿的是最低一等的下兵軍饷,上京周圍的六郡地處中原,拿的軍饷卻最多。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秦澤再一次力排衆議,他對軍饷分三六九等沒有異議,但認為邊軍的軍饷應該設為第一等,這世上哪有幹得最多,吃得最少,還飽受歧視的道理?
孟覺雖然久不在上京,但耳目也算靈便,秦澤的政令一下,很快就傳到了他這裏,張小白也跟着聽了一些,對紫微星君的英明神武有了越發具體的認知,他在邊關時看到邊軍受苦心裏難過,就像在青樓看到那些女子受苦,同樣于心難忍,卻什麽都做不了,而紫微星君下凡不過五六年,卻已經開始改變這個世道。
雖然……是個有些胡鬧的人。
溫風樓“選妃”在上京還是很有名氣的,誰家都有不争氣的子弟,以往安安生生做個纨绔子也就罷了,如今當權的這位不喜女色,讓這些沒什麽用的子弟去碰碰瓷怎麽啦?養女兒進宮就比養兒子上位更高貴嗎?但誰都沒想到太子殿下真就那麽挑嘴。
吏部尚書的嫡幼子年少俏美,太子絲毫不為所動,反而問他,你哥哥有無意向?小少爺當場花容失色,連連搖頭,長兄任職大理寺,三十不到的年紀任三品堂上官,是全家的希望,要是被他坑去做了太子男寵,他怕是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太子失望地走了。
溧陽侯年老,侯爵降等襲位,世子姿容俊麗,不甘心只做一個末等伯,于溫風樓大方自薦,太子觀察半晌,忽然發怒,稱世子家有妻妾還跑出來向男人自薦枕席,下賤。
上林将軍貌若好女,春獵時被太子看中,為保家族只得忍辱負重,答應下來,就寝時太子見将軍面有淚痕,氣得無能狂怒,把将軍連人帶被褥扔出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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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還有纨绔子弟被看中,衣衫半解時忽然被趕走的,禁衛差點侍寝,一問有過女人立刻翻臉的,等等等等,時日一長,不少想走捷徑的發現這條捷徑簡直比登天還難走,太子哪是在選妃,根本就是在選婿。
秦澤是個相當有毅力的人,別人覺得他挑剔,他覺得這些人是想喂他吃屎,他乃一國之君,坐擁江山,年輕俊美,通情達理,想要一個合意的男人怎麽了?他的要求高嗎?無非是想要一個內外兼修,立身正直,不為功名利祿折腰,不懼強權,又讨他喜歡的人罷了。
從溫風樓出來,秦澤的心情不大好,現在肯來溫風樓碰瓷的人越來越少了,質量也不斷下降,尤其是大致推敲出他不喜歡柔美少年之後,最近出現在他面前的男人就多了許多八尺乃至九尺壯漢,衣服撐在身上鼓鼓的,一身的腱子肉,看着分外有勁。
秦澤:……人間不值得啊。
一行人沒走出多遠,走在前頭開道的禁衛忽然回過頭看了秦澤一眼,秦澤對這些個小狗腿子的眼色很清楚,立刻就明白,這是有好貨的眼神。
果不其然,拐進楚楚巷的那條小道上,走出一個穿着白衣的少年。
大楚尚白,有許多名士穿着寬袍白衣,寄情山水時顯得分外風雅,所以秦澤也沒多想,目光落在那少年身上,心頭頓時就是一跳。
膚色白皙,姿容俊美,個頭高挑,肩寬窄腰,一看就知道不是那些白斬雞纨绔子弟能比的,最重要的是眼神裏那種難言的沉澱下來的氣質,秦澤也是上過戰場的,知道這白衣少年必然不是上京城富貴溫柔鄉裏的嬌客,而是殺過人飲過血的無上利刃。
有別于庸脂俗粉,此為名刀之美,世間絕色。
張小白進楚楚巷時就見到幾個禁衛打扮的人走出來,随即就見到幾年前曾有過兩面之緣的太子秦澤,比起當年,他更加成熟慵懶了,也許是剛從倌館出來的緣故,看人的眼神帶着幾分缱绻,這幾年在邊城久了,他也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要行禮。
還沒等小美人跪下去,秦澤立刻三步并兩步上前,一把将人扶起來,這一扶就更滿意了,發頂剛好到他唇邊,是個相當适合抱在懷裏的身高。
扶起了人,秦澤很有風度地向後退了一步,語氣溫柔,問道:“看着眼生,你是誰家的?”
只看張小白的模樣氣質,秦澤斷定這不是普通人家養得出來的,又一眼就能認出他,想來出身不算低了。
張小白反應過來,他認識秦澤,但秦澤沒想起他,便也不提那兩面的交情,恭敬地說道:“太子殿下,臣是定北侯府的孟白。”
秦澤沒想起孟白是誰,提到定北侯府愣了一下,說道:“是那個請了喪假的定北侯府?”
禁衛:……殿下這張嘴果然是淬過毒了吧?
這話一出,似乎帶着撲面的危機,張小白立刻想起孟廉的事跡來,整個人都激靈了一下子,連忙解釋道:“不敢瞞太子,臣母親久居楚楚巷,這次是來探望她的。”
秦澤其實沒想就這個發表點看法,孟廉那次是因為……算了,他也想不起孟廉是哪號人物了,眼前這少年宛若從他心裏打了模子再用美玉一寸寸雕出來的,他這會兒滿心滿眼都是這個少年,腦子都沒在管事,話也只聽了後半截,頓時警覺:“探望她?你來探望誰?”
張小白奇怪地看了秦澤一眼,仍舊恭敬地說道:“臣來探望母親。”
秦澤也是這時才想起幾年前上過京城熱搜的忠勇侯與官妓二三事,把眼前的如玉少年和記憶裏那個做菜很好吃的小童對上了號,立刻倒吸一口涼氣。
幾年前要是知道那小孩能長成這個樣子,做昏君也得帶回宮裏去啊!
秦澤心裏盤算着事,臉上的笑容就沒下去過,在張小白面前來回走了幾步,忽然說道:“孤記得你還欠了孤一頓飯,一別數年,手藝可精進了?”
這話不太好接,張小白只好點點頭。
秦澤去而複返,坐回溫風樓的雅座裏,心情甚好,命人歌舞助興,目光渴盼地望向隔壁軟玉樓,不忘讓身邊的禁衛去打探一下張小白這幾年的情況,但他心裏已經打定主意,不算前世,他也二十有二了,眼看着奔三了,這輩子過去一半了,就快要孤獨終老了,難得遇到這樣合心意的人,就算是已經有妻妾兒女,或是心上人之類,他也不想再錯過了。
就是這個男人了,朕想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