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在青樓當廚子(12)
朝堂上的風雲變化和楚楚巷關系不大,走了一個小白大廚,軟玉樓的生意淡了不少,這也讓其他青樓松了一口氣,尤其是玉霞閣,憑借着一萬兩銀子換來的鹵肉方子,生意漸漸有了起色。
軟玉樓的蘇娘子從不做虧本生意,這回卻栽在了曹玉娥身上,當初花鹵肉方子換這位大小姐回來是指望生金蛋的,不料鹵肉方子替別家掙了錢,大小姐卻連一場歌舞都學不攏,見到男人就一臉菜色,刨除官家小姐的光環,長相其實并不算豔冠群芳,賣藝不成,賣肉也掙不到一萬兩,就在這個時候,大小姐卻拿起鍋鏟進了竈房。
曹玉娥在廚藝上其實有些基礎,她原先還是尚書小姐的時候就不喜女紅針線,也不愛讀書,就喜歡鼓搗一些吃食,不過大部分時候都是她說下人做,跟着張小白學了一些東西之後才開始慢慢用上心,雖說同樣的配方做出來的味道和張小白過手的總有些差距,但吃食這種東西真正能品到感覺的人很少,大部分也就是吃個滋味,沒了最挑剔的一波客人,也沒了奔着青樓神廚的名頭來的浮客,生意算起來其實也比原先好做得多了。
蘇娘子是真的動過讓曹玉娥直接開張接客的念頭,還想從曹玉娥這裏騙到配方,但曹玉娥的态度也很明确,配方不可能給,要麽讓她掌勺,要麽她只接客,鬧到後來蘇娘子也不得不妥協。
當然,曹玉娥也知道,蘇娘子妥協的原因肯定不是她态度夠堅決,而是她和沈姑姑的關系好,小白認回了侯府也沒說和以前斷了聯系,時不時就來見沈姑姑一面,蘇娘子不敢得罪沈姑姑,連帶着也不敢把她逼急了,也正是因為看得透這些,除了沈姑姑之外,只要是想和她打好關系的人,無論是樓裏的姑娘還是竈房裏的人,她都抱着十足的警惕,漸漸地也沒人再湊上去了。
命運弄人,每個人抓到的牌都不一樣,即便抓到好牌也不一定能走得順暢,落進火坑裏也不一定完全沒有希望,日子都是人過的,路也是自己走的,冷暖自知罷了。
張小白認祖歸宗的那天孟覺就把他的身世告訴給了自家夫人,侯夫人知道這事之後雖然一時沒能接受過來,但人都進府了也沒法子,她倒也知道自家幺子不可靠,就沒把事情告訴他,怕他在老祖宗面前捅出去,私下裏又找到張小白,讓他拿些銀錢去和那個官妓母親斷了。
張小白當時就回絕了這位祖母,也是這事之後,侯夫人對他的态度就有些冷冷的,但他并不在意,隔三差五還是回一趟軟玉樓。
軟玉樓的人都認識他,就是一些熟客也記得他,起初還有些怕他翻了身不認人,但張小白對他們算不上多熱絡,也就和以前差不多,時間長了大家也都習慣了,只是再也沒人像以前那樣随意地叫他去燒個菜了。
在這裏下廚是不光彩的事情,不少人都覺得他也許再也不想提起過去的事情。
張小白有些無奈,在仙界餐風飲露的仙人是大多數,喜愛美食的也不少,他喜歡做出滋味不同的食物請神仙們品嘗,也有仙人帶着食材來請他動手,仙人交往自在灑脫,他也從來沒有其他想法,直到來到人間,前一句說民以食為天,後一句說廚子是賤業,也實在是件令人費解的事情。
還好他平生最不怕的就是旁人的指指點點。
從沈言薇那兒出來,天色還早,張小白站在二樓看了看底下的客人,對曹玉娥招招手,說道:“上次那幾道菜沒教全,還有兩樣新方子,跟我來。”
曹玉娥雖然比張小白大好幾歲,但在他面前算是半個徒弟了,立刻恭恭敬敬地跟在張小白身後進了竈房。
軟玉樓有兩個竈房,一個是給客人吃的大竈,還有就是樓子裏當紅姑娘的小竈,張小白教徒弟一般是進小竈,小竈的窗戶是正對隔壁溫風樓靠街景一側的,每回張小白進了小竈,溫風樓那邊總是第一個知道。
這些日子軟玉樓的生意淡了,溫風樓也漸漸走回了正軌,作為業內首屈一指的倌館,和一般人的想象不同,溫風樓其實是面向大部分女客和極少部分男客的。
Advertisement
有龍陽癖好的男人畢竟是少數,且還有很大一部分好的是臺上唱戲的粉頭,專門開給他們是掙不到什麽錢的,反而上京城作為富貴繁華的帝都,有很大一部分富婆市場,衆所周知,女客比男客要大方得多,同樣是睡一晚,男客最多肯付出幾天的飯錢,女客則不然,為了睡到心儀的男人,她們甚至能啃半年的白菜。
然而今日溫風樓卻來了一個性別為男的貴客,自帶十多個寬肩窄腰一看體力就很好的護衛,進了最好的雅間,點了最貴的酒席,要溫風樓最漂亮的男人。
說實話,沒什麽人願意去。
前頭就已經說過,官妓是針對犯官女眷,男倌是沒有官妓一說的,除了家人打小賣進來的,溫風樓的小倌大部分都是不簽賣身契的兼職,有一部分奔着工錢日結,有一部分奔着富婆包養,衆所周知,對男人來說,四十歲的富婆都比十七歲的俊美郎君吸引人。
這位俊美郎君打清晨自東宮出發,在上京城裏轉了一早上,看了滿眼的盛世繁華,心情極佳,随後問過左右,步伐悠閑地進了楚楚巷,就在禁衛們以為這位爺是大放情懷,準備狎一二美妓的時候,這位爺進了倌館。
倌館!
禁衛們面面相觑,彼此之間都産生了一種玄幻的想法:太子爺被側妃謀刺之後,是不是開始對女人有陰影了?
但——就是有陰影,也不能光天化日帶着禁衛來倌館啊!他們都是好人家的兒郎!傳出去還要不要名聲?
太子爺秦澤并沒有絲毫羞愧,他前世無子,難道是因為不舉嗎?他身體好得很,只是對女人不舉而已,打從上輩子的少年時代起,他就知道自己喜歡男人,只不過運氣不大好,看上的男人個個有妻有妾,他插一杠子算怎麽回事?本以為天下打下來就有時間慢慢挑選了,不料得了天下事情更多,他忙了一輩子,到底是沒找到個可心人。
這輩子世道比以前好過,他就不要那麽忙了,沒有可心的也可以先湊合着,等時局穩定了再改選秀男,一年一年選,還怕選不到可心的男人?
秦澤耐心地等了一會兒,總算等到溫風樓的老鸨帶着幾個年歲不一的男人進了雅間,他一一打量過去,就有些不太高興了,能在倌館打工的相貌都醜不到哪裏去,但一個一個看着就很風塵氣,讓人倒胃口。
勉強挑了挑,選了個年歲比較小的,一問是家人賣進來的,再問就瑟瑟發抖,多看一眼,得,眼淚都下來了。
秦澤沒了興趣,随意讓那小倌去屏風後頭唱曲,起初是斷斷續續的,久了也連貫起來了,就着小曲和香氣下筷,仿佛滋味都不同了……等等,什麽香氣?
一陣一陣的香氣從窗戶外頭傳進來,嗅上幾下就滿口生津,秦澤的筷子還放在一盤魚上,目光就不自覺地看向了窗外,連唱小曲的那少年都停頓了幾下,似乎是在咽口水。
秦澤不想承認自己也有咽口水的沖動,但那股香氣實在勾人,明明面前也是滿桌的菜肴,卻讓人一下子失去了下口的想法,盯着窗外片刻,秦澤開口問道:“對面是開酒樓的?”
禁衛:“是妓院。”
秦澤:???
現在開妓院的對菜色要求這麽高了嗎?他上輩子做皇帝都沒聞過這麽香的味道。
秦澤:“去兩個人給孤把廚子找來……菜也端來,孤想嘗嘗。”
兩名禁衛連忙領命去了,沒過多久就回來複命,一個手裏提着食盒,一個手裏拎着小孩,秦澤看了一眼,以為他們去把廚子家的小孩捉來了,眉頭一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禁衛開口道:“主子,菜都是這小孩做的,還有一鍋湯在鍋裏,他說沒炖好。”
秦澤看了看禁衛手裏的小孩,看個頭像少年人了,擡起臉就知道年歲還小,一團孩子氣,也就是眼神比較沉穩,卻也清淩淩的,看着就挺順眼。
張小白卻是一怔。
他雖然是下凡歷劫,但畢竟是第一世,又沒經什麽紅塵孽障,身上的靈氣還沒開始散,故而一雙眼睛還是帶着些神異,一見到這個懶散倚窗的俊美郎君就心有所感,隐隐約約見到一些彌散的紫氣。
秦澤擡擡手,禁衛便将菜端上桌,小孩端上……小孩推到太子近前,秦澤有心想收個仆從,話還沒開口就被桌上擺開的菜肴吸引了注意力,随後不受控制地下筷,兩根筷子一下,頓時忘了自己要幹什麽,像吃食的豬一樣不再擡頭了。
張小白:……這應該不是紫微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