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在青樓當廚子(10)
近來上京城裏坊間流傳的閑話不少,最精彩的莫過于忠勇侯的遺腹子認祖歸宗一事,孟樓這個人對上京百姓來說是很特殊的,一個浪蕩少年在家國即将傾覆之際站出來力挽狂瀾,又死在最美好的年歲裏,半生負盡罵名,死後一身功勳,談起孟樓,往往都是他以前如何,我還見過他如何,話到盡頭就是唏噓。
也許是孟樓以前的名聲太壞,倒也沒什麽人對他在青樓留下血脈的事情提出質疑,很多人下意識地就覺得這的确是孟樓幹得出來的事情,年紀稍長的人會心一笑,仿佛又回到了茶餘飯後說上京纨绔時提到孟樓的情景,倒是有不少老饕十分可惜,那樣的美食往後怕是再也吃不着了啊!
除此之外,上京城近來還發生了一件坊間不敢言語的大事,東宮太子納側當日,被側妃謀刺,至今昏迷不醒。
提起這位太子,比當年孟樓還不像樣,因是今上和先皇後唯一嫡子的緣故,太子自小受盡寵愛,養成了無法無天的性子,這次的側妃出身不高,原本是選給三皇子的正妻,太子和三皇子不睦,便設計污了側妃清白,把人納入東宮,不料這側妃也是個狠人,婚禮當日藏剪袖中,待太子進房,周旋幾下,一剪就捅進了太子心窩。
書中的劇情走到這裏剛剛開篇,也是太子死後,儲君之位一直無主,幾個皇子才鬥起來,最後便宜了四皇子秦瀾。
永德帝去年過了四十整壽,他早年生了幾個孩子都沒養活,太子是第一個長到成年的兒子,今年才十七歲,他與先皇後伉俪情深,先皇後去後,他不免就對這個兒子縱容了些,三皇子不讨喜,所以受了那樣的委屈他也不看在眼裏,但太子遇刺卻像是那一剪子也紮進了他的心口一樣。
天子接連三日不朝,側妃株連九族,有頭鐵者認為太子也有過錯,為側妃九族上折求情,直接拉出午門砍頭,三皇子安靜如雞,也沒能扛得住老父的偏心眼,被一道聖旨圈禁府中,宮內宮外的名醫流水似的出入東宮,實在沒人敢在這個時候出聲,太子要是能活還好,太子要是死了,不僅三皇子陪葬,朝堂上那些太子一黨的官員失去主心骨,也是倒了大黴。
在這樣的風波裏,剛剛歸京沒多久的定北侯孟覺直接關門謝客,畢竟手握兵權的武将在這個時候相當敏感,萬一接觸了官員,查到哪個皇子頭上,那就黃泥進褲-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所謂下雨天打孩子,閑着也是閑着,孟覺不由把精力都放在了打孩……都放在了教孩子上,以前他和孟廉是相看兩厭,孟廉不能理解為什麽親爹這麽狠心,他也不能理解這世上怎麽會有這種不肯學習的孩子,關鍵不肯習武,學文也沒好到哪裏去啊,快十歲了論語都不能默寫完,他一個武将還能默寫四書五經呢。
土生土長的孟覺自然不能理解繁體毛筆字對現代人是多麽大的摧殘,讓孟廉背點東西是很快的,要寫出來真的難,十歲的孩子在孟覺眼裏已經是半個大人了,但在孟廉看來她還小呢,換算一下才小學三年級。
現在來了個小白,孟覺只覺得自己這一腔父愛、祖父愛有了宣洩的渠道,小白的母親雖淪落到那樣的地步,但畢竟是翰林之女,把孩子教得很好,一筆字寫得極為漂亮,沒有一般孩子腕弱的毛病,文墨不算精通,卻也夠用了,最關鍵的是,這孩子練武的時候從來不叫苦,也從沒有質疑過為什麽要練武。
孟覺是個通透人,自從老定北侯戰死,差點丢了半壁江山起,他就知道邊關的防線是決不能破的,大楚承平已久,那些豐饒的土地上生活着的是從未見過血的羔羊,堅固的城池養肥了廂軍,但這些軍隊同樣沒有見過血,更沒有見過蠻夷的鐵騎,所以敵軍一到,這些軍隊就像是脆弱的瓷器一碰就碎,根本派不上用場。
邊關苦寒,大部分将領甚至不識字,也不讀兵書,他教養子弟讀書習武就是為了給邊軍培養出合格的帥才,倘若定北侯孟家的旗幟倒了,剩下那些徒有功勞的邊關将領,又有幾個人能扛起那麽重的擔子?
這番苦心孟廉不懂,這個孩子只會抱怨,抱怨他已經死了兩個兒子還要把唯一的兒子往戰場上推,抱怨他明明有官有爵卻不肯留在上京享福,抱怨他一個侯府世子只能和一群粗人住在軍帳裏,這是個和孟家人格格不入的孩子,孟覺以前想着孩子還小可以教,但他無論怎麽努力,都不能把這個孩子的思維扭轉過來,也就漸漸地失望了。
張小白并不知道孟覺這麽沉默寡言的人心裏也有那麽多想法,他自己就是個不多話的人,五百萬年的孤僻讓他很會放空自己的大腦,一般他不說話的時候,就代表他腦子裏什麽都沒想,他以為別人都是這樣。
張小白練武相當下功夫,他天生就是個不會偷懶的人,孟覺布置多少任務就完成多少,絲毫不打折扣,他本身也有自己打下來的基礎,很快孟覺就讓人按照十歲孩子的體型替他量身打造了一副刀兵,開始教他真正的戰場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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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将帥者身先士卒,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是居于後方調兵譴将,但到了要上戰場的時候決不能含糊,将帥的表現很大程度上是能帶動軍心的,所以孟覺對武藝看得很重。
張小白拿着長刀比劃了一下,目光在那厚實的刀身上轉了一圈,頓時懂了,孟覺還沒教他具體的刀法,就見這孩子提着長刀揮舞得虎虎生風,如果不是個頭還是孩子的個頭,看上去簡直有一股名将霸氣。
孟覺一眨不眨地看着張小白揮刀,直到他氣息稍稍不穩停了下來,才急忙問道:“這是你自創的刀法?”
張小白收起長刀,尴尬而不失禮貌地笑了笑,又比劃了兩下長刀,說道:“讓祖父見笑了,我以前做大鍋菜,竈房裏就有這麽長的切菜刀,剛才比劃的招式都是從切菜的動作出發,這一下是切掉菜根,這一下是把瓜砍半,這一下是切片,這一下……”
孟覺聽得恍恍惚惚,看着張小白一邊比劃一邊向他解釋,也不知道是他被洗腦了還是怎麽的,他忽然覺得自己原先準備好教孩子的那套刀法在這樣的簡練的切菜刀法的對比下顯得過于繁瑣花哨,真正的戰場上從來都是憑直覺動手,這種切菜刀法、不,不能叫切菜刀法,孟覺眼睛一亮,“小白,剛才的刀法很好,可以用作軍中推廣,這是你創的,你來起個名字!”
張小白猶豫了一下,他每年做出無數新菜,基本上都是烹調手法加主料名稱,取名對他來說是相當困難的,但看着孟覺興奮的目光,他還是認真地想了想,這才說道:“就叫孟家刀吧,我聽聞軍中有名的招式都是這樣取的。”
如今軍中有李家花槍,孫氏蛇拳,周家虎頭刀等各種武譜流傳,孟覺當然想過這個,只是他怕小白剛剛認親不久,對孟家還沒什麽歸屬感,這時候把他的刀法冠上孟家的名頭拿出去,反倒有些占這孩子便宜了,這會兒他自己提出來,意義卻是不同,說明這孩子心裏已經有了孟家。
孟覺重重地點頭,拍了拍張小白的肩膀,說道:“真是我孟家男兒!”
張小白點點頭,孟覺又說道:“東宮出事,如今京中風雲詭谲,等過完年祖父就帶你回邊關,那邊也有不少和你年紀相仿的孩子,說不得以後就在你帳下聽用,你也不要整日拘着自己,多和他們交流交流。”
張小白應了一聲,不免又多問了一句,“祖父,東宮出了什麽事?”
孟覺臉色古怪,但他在這個家裏其實也沒什麽人可以交流,雖然這個話題并不适合孩子聽,但小白在青樓裏長大,比同齡人更成熟,孟覺猶豫一下,還是把事情原委解釋了一下,複又感嘆道:“那錢家姑娘烈性是烈性,可她做下謀刺的事情來,就沒有想過父母親人?為她一個人一時之氣,卻要送了九族性命……”
張小白聽孟覺說着,想起這世界原本的劇情來,不由眼睛一亮,小說裏可沒有太子昏迷這一出,太子是直接被捅死了的,如今人昏迷着,這不就是相當經典的紫微入命嗎?
紫微星君又稱紫微帝君,只不過在仙界的時候避諱玉帝只稱星君,事實上紫微星就是天定的帝王星,掌管天下龍脈,當一個世界的文明進程到了改天換地的程度,紫微星君就會化出一念,下凡入命,被紫微入命的凡人便是帝命加身,往往虎軀一震,八方拜伏,至少張小白就聽過有凡人得紫微入命,良臣猛将像失了智一樣來投,明明大字不識幾個,還是被拱上帝位。
張小白頓時對這位昏迷着的東宮太子充滿了希望:上頭已經決定了,由你來做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