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更
謝秋怡看向大錘, “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大錘把遺囑折好交給謝秋怡,“族裏人以你犯了王法為由,找人頂替你。但這事兒一旦捅出來, 你還是要被官府捉拿,所以此方法不可行,說不定還會成為族人要挾你的把柄。再者,一旦等謝氏族人給你父親過繼了兒子,這假兒子可不願意花錢幫你脫罪。不如趁着還沒有過繼, 你去官府自首, 若是官府要問罪,你說願意捐出全部家産, 說不得就能脫罪了。”
夏夏插了一句,“這事兒, 咱們需要瑤瑤幫忙。”
大錘點頭,“周大家名氣大, 若是他願意幫着說兩句話, 你之前能中小三元, 雖是女子,以周大家愛才的秉性, 必定不願意看到你被無辜問罪。”
謝秋怡微笑看向二人,眼底漸漸有了一絲濕潤, “剛剛見面,就給你們帶來這麽大的麻煩。”
大錘立刻拍板,“聽我的,先大張旗鼓給你娘辦喪事, 把謝明志夫妻逼死你娘的罪名傳出去, 我每天去打他們一頓。咱們兩個守在這裏, 你派人護送夏夏回去找瑤瑤。聽瑤瑤那意思,周大家正好在江南省呢。”
夏夏點頭,“事不宜遲,秋怡,你派兩個可靠的人送我回去。大錘,秋怡去自首之前,你帶着她去拜訪一次岳大人吧。我聽說今春麥收不好,欽州府許多百姓都吃不上飯了。秋怡願意捐出家産,請岳大人牽頭在于知府那裏說幾句好話,先穩住陣腳,等瑤瑤來了再說。”
大錘也同意這個方法,二人一起看向謝秋怡。
謝秋怡走到門外,對自己的心腹小厮道,“金童,你帶着你兄弟一起,送我這妹妹回安定縣,一路上聽她指揮。”
金童低聲道,“少爺,小的不在,您這邊誰服侍呢?”
謝秋怡擺擺手,“去吧,想必你已經知道我娘被謝明知逼迫得服毒之事,我要替我娘報仇,你若是在意咱們之間這麽多年的情分,就去幫我辦好這趟差事。”
金童立刻跪下磕頭,“小的任憑少爺差遣。”
就這樣,夏夏還沒來得及吃一口謝家的飯菜,立刻跟着金童兩兄弟火速往駱家村而去。
夏夏一走,謝家的掌櫃和莊頭們都來了,謝秋怡讓他們把所有賬冊、現銀、田莊佃戶簽的契書全部交上來,又把大家打發走。同時,吩咐謝管家到各家報喪。
就在謝家仆人報喪的途中,解元郎的寡母謝太太昨日被族長夫妻二人逼迫得在亡夫墳頭服毒而亡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樣,瞬間傳遍了整個欽州府。
各家親戚聽說謝太太死了,驚得嘴都合不攏。在世人眼中,謝太太已經苦盡甘來,守寡多年把唯一的兒子熬大了,還中了解元,享福的日子就要來了。到底是什麽事情逼迫得她能選擇服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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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管家的速度很快,報喪的人還沒回來呢,謝家的靈堂就搭起來了。謝秋怡滿身重孝,大錘想着自己和謝秋怡是好姐妹,也穿了一身的孝服。
因謝太太已經掩埋,謝秋怡找了謝太太的許多貼身衣物放在另外一口金絲楠木棺材中。在一片哀樂之中,謝秋怡長跪在棺木前。
親朋和族人陸續來祭奠,謝秋怡是孝子要跪在那裏,家裏的事情她都交給謝管家和大錘。
有些人不知道大錘是何人,甚至有人以為這是謝秋怡的小妾或者外室什麽的,等見到她徒手把謝明志夫妻和他兩個兒子拎過來跪在靈前,再也沒人敢啰嗦一句,連謝秋怡的舅舅和舅母也不再多話。
大錘讓謝管家只管往大了辦,請最好的喪事班子,用最好的東西,在大門口搭上白色的長棚,拉流水席,所有來哭過靈的欽州百姓都可以來吃席。
錢,如同流水一樣花了出去。
因着謝太太是被逼死的,謝氏族人這個時候也不敢說什麽。花點錢就花點錢吧,反正田産和鋪面都在。知道謝秋怡是女子的族人越來越多,許多人看着謝家的家産,口水都快流到地上去了。有人聽說族裏要給謝明遠過繼兒子,紛紛跑去報名,一個兒子哪裏夠,總得過繼四五個才能顯得子孫繁茂。
大錘信守承諾,每天在謝太太靈前把謝明志夫妻兩個揍一頓。外人聽說這夫妻兩個逼得寡婦服毒,對他們挨打之事也睜只眼閉只眼,謝明志夫妻兩個挨了三天打之後就跑了。大錘找不到人,把他家裏砸了個稀巴爛!
謝明志的兩個兒子在謝太太靈前跪了五天,大錘只給他們水喝,一口飯都不給,等一滿五天,直接扔出去。
謝太太的喪事規模越辦越大,因着喪席上吃的東西好,老百姓們都來磕頭吃席,謝秋怡毫不在意。
謝氏族人有些不滿,這一天,十二郎的爹趁着靈堂裏沒有人,跑來對謝秋怡道,“九郎,你娘沒了我們都難過,你也要振作起來。你爹娘好不容易攢下來的家業,可不能敗在你手裏啊。你看看外面,是個人都能來謝家吃喝了。”
謝秋怡這些日子守孝,吃不好睡不好,整個人十分憔悴,哪裏還有精神和他打嘴仗。
大錘寸步不離地跟着謝秋怡,聞言立刻道,“不花了,難道留給你們這些豺狼?”
此人有些不滿,“我謝家的事情,不勞外人插手。”
大錘讓人扶起謝秋怡到旁邊坐一會,然後對此人道,“快收一收你那難看的嘴臉吧,謝家這麽多人,別人都不說,你充什麽大頭蒜?哦,你兒子要頂替秋怡去做舉人,你就可以來這家裏作福作威了”
此人咳嗽一聲,“沒有的事情,舉人豈是能随便頂替的。”他也想開了,頂替這事兒風險太大,自己的兒子草包一個,萬一被戳穿,全家都要跟着遭殃,不如把兒子過繼給謝明遠,白得這一大片家業,以後把孫子培養好也是一樣的。故而謝秋怡大肆花錢,他心疼啊。
大錘哼一聲,“沒有最好,九公子自己家的錢,想怎麽花就怎麽花,關你屁事。你缺德不缺德,人家給親娘辦喪事,誰家不往大了辦,你反倒勸人家儉省一些,怕是沒安好心吧。”
十二郎的爹自忖代替阖族之人來說話,自然不能怯場,“九郎啊,家裏的事情,家裏人解決就好,何必把外人牽扯進來。”
謝秋怡喝了口熱水,緩過勁來,“您可說錯了,這是我娘的義女。那天夜晚在我爹的墳頭,就是她徒手挖開我爹的墳墓,把我娘安葬進去,您說她管得管不得?”
十二郎的爹知道大錘厲害,只能摸了摸胡子,“罷了,喪事你想怎麽辦就怎麽辦,辦過之後,家裏的事情也要大家一起商議商議。”
謝秋怡懶得和這個貪心之人說太多,“我曉得了,您去歇着吧。”
十二郎的爹得意地走了,丫頭就是丫頭,家裏沒了長輩,還不是要我們做主。
大錘對謝秋怡道,“我真想一巴掌把他臉拍扁!”
謝秋怡低聲勸她,“姜女俠,我娘的棺木面前,別喊打喊殺的。”
大錘立刻對着棺材鞠躬,“幹娘對不起了,我脾氣大,您可別介意。”
謝秋怡有些怔愣,她剛才只是為了應付十二郎的爹,才信口說出幹女兒的話,沒想到大錘當真了。
她看着大錘身上的孝服,低聲道,“我娘在外面悄悄給我存了一筆錢,等我把家産都捐出去之後,咱們姐妹帶着那筆錢去晴雲家裏逍遙過日子。”
大錘把她攬進懷裏,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好,往後我們姐妹在一起,誰也不敢欺負你。”
就在大錘安慰謝秋怡的時候,夏夏終于趕到了家門口。
曉曉正帶着自己的小土狗旺旺在大門口玩呢,看到夏夏帶着兩個陌生人歸來,趕緊抱着狗沖了過來,“夏夏,你怎麽一個人回來了?大錘拜師拜上了嗎?”
夏夏摸了摸旺旺,“別提拜師了,我們找到了秋怡,她遇到了大麻煩,我回來請瑤瑤幫忙。你幫我招呼這兩位小哥,她們是秋怡的心腹。”
說完,夏夏立刻往院子裏走去,曉曉帶着兩位小哥往家裏的待客廳而去。
周瑤瑤正在後花園種花呢,晴雲在研究自己的種子,阿年坐在花園裏的秋千上晃來晃去。
夏夏大聲喊,“晴雲,瑤瑤,阿年,我回來了。”
晴雲和周瑤瑤立刻扔下手裏的東西往前院而來,一進屋就看到了焦急的夏夏。
阿年連忙從廚房端來了茶水,夏夏一邊喝茶一邊把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
周瑤瑤急忙道,“那咱們趕緊去吧,女子參加科舉可是大罪,秋怡這事兒光捐錢肯定不行。晴雲,幫我收拾東西,我和夏夏馬上就走。”
晴雲看着有些憔悴的夏夏,“你要不要歇一歇?”
夏夏搖頭,“來不及了,謝氏族人虎視眈眈,光有大錘,我怕頂不住。”
晴雲立刻把曉曉和阿年都叫進來,“曉曉,跟我去做飯,阿年,你去和瑤瑤一起收拾行李,夏夏你去眯一小覺。”
她一直關着家裏的家務事,姐妹們都聽她的話,各自忙碌去了。
夏夏是被曉曉喊醒的,“快,我燒了熱水,你洗個澡換身衣裳,吃過飯之後再走。”
夏夏想起金童兄弟二人,“秋怡姐姐的小厮怎麽樣了?”
夏夏笑道,“放心吧,另外給他們燒水洗漱,不會虧待他們的。”
很快,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飯。
金童兄弟二人雖然對這個大家庭的組合十分好奇,但也很有禮貌地不亂看。中途旺旺往他們腳邊蹭了蹭,他們還把自己碗裏的肉給了它一塊。
晴雲囑咐周瑤瑤,“你們雖然趕路,也莫要虧待了身體。”
說完,她又看向金童兄弟,“兩位小哥,勞煩你們路上多照顧她們了。”她還順手往兄弟兩個碗裏舀了一大勺肉。
兄弟兩個連連客氣,“姑娘放心,夏姑娘為了我們少爺一路奔波,周公子去了幫我們少爺解圍,我兄弟二人路上定會服侍好二位。”
晴雲笑道,“兩位小哥客氣了,互相照看就好,說不上誰服侍誰。”
吃過飯之後,周瑤瑤牽出自己的白色駿馬,對夏夏道,“上我的馬,我載着你。”
夏夏毫不猶豫爬上馬,她不大會騎馬,回來一路都是金童兄弟兩個帶她,總是有些不方便。
周瑤瑤把夏夏護在懷裏,一甩馬鞭,馬兒疾馳而去。周瑤瑤的馬是她爹給她尋的西域上等駿馬,金童兄弟兩個見她如離弦之箭一般沖出去,立刻狂揮馬鞭跟過去。
一行人星夜疾馳,往欽州府而去。中途路過安定縣時,周瑤瑤發出一封信,然後繼續趕路。
與此同時,謝家人漸漸有些無法忍受謝秋怡的行為。無他,謝秋怡把家裏兩個鋪面賣了!
這可了不得了,在謝家人眼中,這都是自己的錢,謝秋怡無權處置!雖然謝家還擺着謝太太的靈堂,那位花白胡子老頭謝家老祖還是帶着各家的當家人上門了!
謝老祖讓謝秋怡去會客廳說話,謝秋怡穿着一身孝服去了,冷冰冰地坐在那裏。
謝老祖直入主題,“九郎,聽說你把家裏的鋪子賣了?”
謝秋怡點頭,“我要給我娘辦七七四十九天的喪事,每天流水席花錢的很,我既然說誇了海口,不能因為沒錢就不辦了。”
謝老祖摸了摸胡子,“九郎,喪事辦四十九天沒問題,這流水席能不能停一停了?”現在欽州府貧苦人家老百姓天天來謝家吃飯,每天上百桌酒席,雖然謝家家大業大,這樣吃四十九天,肯定沒有那麽多現銀支撐啊。
謝秋怡看向謝老祖,“老祖,我花我家的錢給我娘辦喪事,犯了朝廷法度?”
謝老祖被問得噎住了,半晌後道,“九郎,樹大招風啊,你這樣鋪張,若是引來強人,可如何是好。”
謝秋怡滿不在乎,“老祖不用擔心,我妹妹武功高強,等閑強人都不是她的對手。”
謝老祖放棄勸說,“九郎,趁着今日大家都在,咱們商議一下給你爹過繼兒子的事情吧?”
謝秋怡搖頭,“我爹娘說了,不過繼!”
謝老祖有些生氣,“你是女娃,不給你爹娘過繼兒子,讓你爹娘以後沒有供奉,你難道忍心?”
謝秋怡冷笑一聲,“別說得那麽好聽,我爹娘不稀罕豺狼的兒子。”
謝老祖并不在意,“你娘沒了,你心裏難過我能理解,但過繼的事兒不能拖了。”
謝秋怡看向老頭子,忽然陰恻恻笑了一聲,“老祖,昨晚上我爹娘一起回來了,他們說讓我一定要報仇!”
謝老祖道,“莫要瞎說,說正經事呢。”
謝秋怡收起笑容,“過繼可以,要答應我三個條件。”
花白胡子老頭點頭,“你說。”
謝秋怡道,“按照我朝律法,沒有兒子的家庭,女兒可以得四分之一的家産做嫁妝,我要從現在的家産中挑走四分之一;第二,過繼的人選我來決定,還要經過我舅父的同意,過繼的孩子不能超過十歲,必須是無父無母的孤兒;第三,過繼之事需要等我娘滿一百天再說。我不想我娘屍骨未寒,一幫子不要臉的豺狼來搶家産。”
這三個條件一出,立刻有人大聲反駁,“九郎,你現在又沒婆家,說什麽嫁妝。再說了,過繼那麽小的孩子有什麽用,哪裏能撐起家業。無父無母的孤兒命硬,你想克得你爹娘不能投胎嗎?”
謝秋怡很平靜地攔住了想要揍人的大錘,對此人道,“我爹娘生前做好事無數,來世必定福壽無雙。那些成日家惦記人家家産的人,下輩子才不能投胎呢!”
作者有話說:
繼續繼續,後面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