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冷暖！”他喊道。
但徑直往前走的女生并沒有回頭。
夏之星知道她聽見了，加快了步伐很快跟上去在她旁邊并肩走着。
枯黃的梧桐樹種滿兩旁道路，時不時有落葉飄落，她停下腳步，低垂着頭，沉默了一會兒，她開口，聲音很低，只喚了他的名字：“夏之星。”
“嗯？”
“我不喜歡江如周。”
“嗯。”
夏之星為她拂去頭頂的落葉，他說：“餓嗎？”
“有點。”
夏之星：“吃點什麽？”
“想吃混沌，”冷暖想了想，“如意的。”
他一笑：“好，在這兒等我，我去開車。”
店裏人不多，兩人只點了兩份鮮肉小馄饨，依舊是一份不加香菜不加辣，一份不加蔥微微辣。
因為午飯是夏之星點的外賣，所以冷暖不管怎麽樣都搶着付這頓飯錢。
夏之星無奈一笑，明白她的性格，似妥協讓她付了，畢竟也就兩碗混沌錢。
兩人安靜吃着，誰也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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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冷暖碗裏最後一個小混沌下肚，她抽了一張抽紙擦了嘴，細聲細語問：“夏之星，你覺得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似乎是覺得自己的問題可能會有争議，她補充了一句：“在你眼裏。”
聽聞這句話，夏之星喝湯的動作一頓，卻又很快恢複過來，面不改色道：“時冷時暖，性格內向，輕度社恐，選擇困難，拖延症……”
“……”
冷暖扯了扯唇：“謝謝。”
最後一句，夏之星說：“鋼琴天才。”
聽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這四個字，冷暖睫毛微顫，心跳了一下。
那年，七歲的冷暖第一次參加國際比賽，一舉拿下“肖邦國際少年兒童鋼琴比賽”一等獎，被稱為“鋼琴天才”。
國際上，針對青少年而開展的鋼琴比賽有很多，但如此早期地讓這個年齡段的孩子系統地接觸肖邦音樂的并不多。
而冷暖，更是為數不多并且頭次參加國際鋼琴比賽就能拿到一等獎的天才。
第14屆“肖邦國際少年兒童鋼琴比賽”全球總決賽在波蘭“莎法尼亞肖邦音樂中心”隆重舉行。
那晚，是年僅七歲的女孩第一次站到國際舞臺上，在來自全球各地的鋼琴家們的注視下，拿到了第一個屬于自己的國際榮譽。
其實冷暖從來都不是暗澹的，只不過喜歡一個人，會自卑。
所以她并不想讓夏之星知道。
知道江如周喜歡她。
更不要說被他當面撞見表白這種事情了。
冷暖擡眸看向他，很久、很久，最後輕笑了一聲：“那你知道，在冷暖老師眼裏你是什麽樣的嗎？”
“不知道，”他搖頭，眉梢微挑，“冷暖老師告訴我呗？”
冷暖托着下巴，仔細想了想說：“五音不全。”
“……”
夏之星眼底透着笑：“我也謝謝你。”
……
吃完混沌，夏之星先是送她回了學校，而後才去研究所。
回宿舍的路上，江如周給她發了一條微信，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看到這句話的第一眼冷暖是愣了一下的，還沒想到該怎麽回複他，對方又發來：【沒考慮過你的感受，是我的問題，抱歉，但你不能阻止我喜歡你】
“……”
江如周：【所以我決定，換種方式來追你】
“……？”
看見他這一腔熱血，冷暖不由得想是不是自己的答複不夠明顯？
江如周：【反正，在你有男朋友之前，我是不會放棄的】
好的，他這是在逼自己和夏之星表白是嗎？
冷暖合上手機，沒有回複，徑直往宿舍樓走去。
回到宿舍，舍友三人難得的齊聚一堂，一并聚到宋遇晚桌前，從筆記本電腦裏傳出男女的對話聲，能聽的出來是日語。
冷暖覺得熟悉，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在看什麽呀？”她問。
秦琴拆了包薯片，但卻被宋遇晚一把抓走：“惡作劇之吻，诶不是宋遇晚你搶我薯片幹嘛。”
惡作劇之吻啊，是一部老劇了。
冷暖湊了過去，電腦裏正播着的畫面是女主向男主告白的那一幕，不過主角是冷暖從未見過的，是日劇改編的。
“你們不看臺灣那臺的嗎？”
李巧巧有些無奈道：“下架了呀，根本找不到，甚至就連盜版網站我都查了一番，就是沒有。”
“真的很後悔當年沒有發現這部好劇。”秦琴往嘴裏塞了一大口薯片，惋惜道。
冷暖聽着她們的哭訴，微挑了眉梢，慢悠悠地拉開筆袋的拉鏈，從裏拿了一個U盤出來輕輕推到宋遇晚面前。
三人見狀，齊齊望向她，瞳仁中透露着疑惑和不可思議。
“暖暖，你這是……”宋遇晚問。
“資源。”
“？”
“？？”
“？？？”
秦琴整個人頓時就呆住了。
“資源？惡作劇之吻的資源嗎？！我去，冷暖，深藏不露啊？”
語畢，她眼疾手快的拿起U盤就插進了電腦，冷暖遞過來的這個盤裏的文件夾都是一些因為版權原因被下架的電影和電視劇。
三個人看傻了。
李巧巧愣了一下問：“冷暖，你這是……”
“我媽媽以前很喜歡追劇，對于這些消息都是走前線的，所以就在下架之前很有先見之明都提前拷下來了，”她倒了杯熱水，吹了一下，輕松說：“我就要了一份過來。”
“太厲害了冷暖，”李巧巧給她豎了個大拇指，不經誇贊道：“我好像今天重新認識了你一樣。”
“什麽？”
李巧巧：“我一直都以為你是那種只學習泡在圖書館的書呆子，你今天的這一手操作直接颠覆了我對你的認知，太厲害了冷暖。”
“……”
帶有港式的語調很快從宋遇晚的筆記本電腦中傳出，秦琴按了鼠标将界面放到最大：“暖暖，一起來看呀。”
“好，馬上。”
她搬了個凳子坐到三人給她留好的空隙裏，由于一看就入神，期間秦琴還點了兩次外賣，一次奶茶和一次炸雞。
誰知道她叫了兩個軟件的，拿外賣的時候兩家外賣小哥隔空望了兩眼，那架勢像是在質問她：你為什麽不能堅定的選擇我？
秦琴将剛剛拿上來的外賣放到桌上打開：“你們是不知道那場面，那叫一個尴尬！我真的直接灰溜溜地逃跑了。”
餓壞了的宋遇晚連忙帶上塑料手套後抓起一塊炸雞就往嘴裏塞，腮幫子鼓動，說出的話也含糊不清：“正常，我要是外賣小哥我直接質問你。”
“……”
冷暖将奶茶插上吸管，将電腦上的暫停鍵按下，電視劇的劇情繼續播放。
“嘴炮。”
“……”
因為第二天是周日，不用上課也不出去約會，最後，幾人追了一晚上的劇，秦琴和宋遇晚兩人甚至是通宵未眠。
李巧巧周日還有個化學實驗報告要趕所以早早就上床睡覺了。
冷暖亦然，倒不了時差，最後看到女主搬出男主家裏的時候就撐不住上床睡覺了。
其實這部臺灣偶像劇冷暖在高中的時候就和阮鳴看過很多遍了。即使已經很久沒有看過了，但只要一看到某一個片段，她就會自然而然的聯想到後面的劇情。
就像，普特魯斯效應。
當晚，她做了一個很離譜但卻又很美好的夢。
悅耳的鋼琴聲傳入耳內，桂花飄香，鳥不叫，風也暖。
還是那間教室，還是那個熟悉的少年，但是将那首亂遭不可入耳的音樂代替的是一曲餘音缭繞的曲子。
惡作劇的前奏一響，不知道為什麽，冷暖瞬間打了一個寒顫，只感覺夢境裏的自己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面前的他，不是西裝外套、韓系大衣，沒有金絲眼鏡框，也不是研究所戴着防護鏡穿着白大褂的夏教授。
是夏之星，是十六歲意氣風發的夏之星。
白衣黑發，烏黑茂密的發下是一對上挑的鳳眼，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
夢境裏的時間總是一閃而過，随着最後的一個音節落下，男生擡眼，撞上了她的目光，他眉梢微揚，眼睫輕垂着，一雙狹長又深情的眸子望着她。
冷暖只覺得那一瞬間，荷爾蒙失調，心率胡亂跳着，因為面前的男生唇瓣微張着，伴随着他的言語，一字一句都極為清晰的落在了她的心上：
“冷暖同學你好，我是高二理科三班的夏之星，我喜歡你。”
騙人的吧。
只感覺眼眶一熱，溫熱的眼淚溢出，在雙頰留下兩道淚痕。
她擡手胡亂抹了一把眼淚，可再睜眼的時候，眼前卻是宿舍白花花的天花板。
冷暖怔住。
但被淚水打濕的小部分枕頭，證實了剛剛的一切，的确是她的夢。
她坐起身，耳邊依舊傳來了電視劇裏的臺詞。
“我們要結婚啦！我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決定了我的理想對象。”
“我會越來越愛你，一直愛，一直愛，一直愛到我們都變成老公公老婆婆了。”
一瞬間，方才抹去的眼淚在不經意間又從眼眶中溢了出來，止不住的往外流。
好想對你說。
我也喜歡你。
可夢裏的那句“我喜歡你”，她都不一定聽得到。
……
“暖暖，你醒啦？”
宋遇晚的一句話将她拉回過神。
“啊，嗯，”冷暖掀開被子下床，目光瞥見了桌上用完的整整一包的抽紙，愣了一秒：“你們一晚上的成果？”
秦琴吸了吸鼻涕，忍着哽意：“袁湘琴喜歡江直樹所有人都知道……”
“江直樹喜歡袁湘琴，只有他自己知道。”宋遇晚接上話。
這話一出，秦琴又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了，她淚點低，看什麽都能哭。
“不行我再哭會兒就去睡覺。”
冷暖拿好洗漱用品，往洗手間走去。
“我等會兒出去買早飯，吃了早飯再睡吧。”冷暖說。
“也不是不行，暖暖，我要一個肉包子。”
刷了牙，洗了臉，一瞬間感覺自己清爽了許多。
難得的周日，冷暖沒有去學校食堂買早飯，而是去了校外的一家早餐鋪。
回到宿舍的時候，李巧巧剛洗漱好從洗手間出來。
瞥見冷暖手裏拎着的早點，她問：“這麽早就去買早飯嗎？”
才八點三刻。
“嗯，”她将早餐放到桌上，因為是裝在保溫袋裏帶回來的，豆漿還是熱的，“我買了四份，一起吃嗎？”
“行，義不容辭。”
九點半要趕去實驗室，李巧巧吃完早飯後随便收拾了一下包就趕過去了。
秦琴慢悠悠的，不急不躁掰着包子的皮：“你們今天都有事嗎？難得有空，一起出去玩呗？”
“去哪兒玩啊？你不睡覺啦？”
“又不會猝死。”
“……”
兩人日常鬥嘴，冷暖也不予評價，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只是靜靜的吃着早飯，細嚼慢咽又安安靜靜，像是與世隔絕。
吃完，秦琴正收拾着桌子和塑料袋的垃圾，安靜了數時的冷暖突然吱聲，開口就讓兩人沉默。
“你們做夢會有夢到喜歡的人這種情況嗎？”
“？”
宋遇晚換了垃圾袋，幹咳兩下：“怎麽會這麽問？”她眼珠子一轉，問：“你夢到誰了啊？”
“是夏——”
話音未落，冷暖頓時就明白了她的話中話，輕輕推了她一下：“宋遇晚，你套我話啊？”
“夏什麽！”宋遇晚想了想：“夏之星？”
“……”
冷暖的沉默已經給出了正确答案。
“我去！真的是夏之星啊！”宋遇晚幾乎是像是中了彩票一樣激動，甚至就像是自己被表白一樣。
“暖暖，來點故事聽聽嘛。”
“……沒有故事。”
秦琴将垃圾丢進垃圾桶，拖着尾音說：“你夢到什麽了？”
“夢到他和我表白了。”冷暖如實說。
“按科學的角度來說，如果夢到了喜歡的人和你表白，一般這種情況呢就是你極為渴望和他在一起，總結來說呢就是，”秦琴頓了頓，“你的潛意識在告訴你，你喜歡他。”
潛意識。
也就是說，是發自內心的喜歡。
“我去，你說的怎麽這麽标準？”
宋遇晚感嘆，湊過去一看，秦琴的手機屏幕亮着，界面還停在百度百科的頁面上。
“……”
“我就說嘛，你怎麽一下子就這麽官方了，原來是百度百科了。”
“百度怎麽了！”
最後，在兩人不停的吵鬧下，一道軟軟的嗓音在寝室內響起，宋遇晚和秦琴不約而同的止了嘴，往聲音的來源處望去。
“那，我想和他談戀愛，”冷暖停頓一下，“發自內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