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吧,我對不起你!”石繇菊喃喃道,抱住了于浣竹,“你把我千刀萬剮都可以……”
于浣竹惱道:“別抱我,瘋子!”一刀便劃上石繇菊的臉,鮮血淋漓。
石繇菊仿佛不知道,還是抱着于浣竹,把頭靠在他的胸膛上:“黎,你殺死我吧……”
于浣竹也懶得再掙,又是一刀劃下去,笑道:“好啊,我先在你臉上畫朵花兒再……”第三刀還沒有劃下,他的身體突然一僵,驚道:“石繇菊!”
石繇菊笑着離開他的身體,長發瀑布一般飛散下來--于浣竹的麻穴上,刺着他束發的銀簪。他打量一下周圍,這裏還是尚書府他住了三天的柴房,自己遍體鱗傷,難怪于浣竹又來看笑話。
他伸手把那銀簪刺得更深了一些,另一枚簪子已經刺進了于浣竹的啞穴,于浣竹驚恐地看着他,卻不能動彈。
石繇菊微笑道:“竹師兄,你來這裏羞辱我,怕是師父和師兄都不知道吧?”說着,他慢斯條理地拿去于浣竹的藥囊,挑出一個紫色的細頸小瓶聞了聞,拿出一顆吃下去,果然見于浣竹瞪大了眼,他笑道:“忘記告訴你,凡是你給過我的藥,我都有好好研究過一番才用的,所以你不用擔心我吃錯了藥。既然沒有人知道你來了我這裏,那這瓶藥我就要用了一用了。”
那是一瓶化屍散,于浣竹驚得一個痙攣。面前的石繇菊披散了長發,臉上鮮血未幹,看來卻如惡鬼一般。石繇菊還是慢斯條理地拿起那匕首,在于浣竹的手足上劃了幾道傷口,把化屍散道了上去,于浣竹滿眼的絕望和怨毒,石繇菊視而不見。
化屍散一觸血肉,發出淡淡的腥臭味道,于浣竹的手足開始漸漸溶化成黃水,他痛得咬破了嘴唇,但穴道被制動不得、說不出。
石繇菊拔出插在他啞穴的簪子,笑問:“如果你告訴我,師父現在落腳何處,我就給你一個痛快。”
“好……你去……城南十裏,周家後園……去吧,做鬼,我等着你……”于浣竹語不成聲。
石繇菊笑笑,把簪子插了回去,并沒有當真給他一個痛快,轉身離開。
外面,月明星稀,高樓上傳來何定然醉後的笑聲。石繇菊輕笑:“我來了,等着……黎,我來救你……”
清夜湛湛,鼓交三更,禁宮中也是燈火寥落,石繇菊看着眼前重重疊疊的殿宇愁眉不展。在這深宮之中尋找一個人談何容易,他唯一的選擇就是守在禦書房的外面,如果木華黎真的在宮裏,他只能等着南宮決帶他去找木華黎。
長久的靜默,書房外的侍衛紋絲不動,似乎連眼睛都不眨,只見涼草散螢色,衰樹斂蟬聲,本是這世間最是富貴繁華之地,卻無端端顯出些清冷蕭瑟。窗上映出的人影徘徊往複,似乎有什麽事讓他猶疑不決,坐立難安。
那人影突然停住,下定決心似的走向門口,下一刻,明黃的皇袍耀花了石繇菊的眼,這就是木華黎的“皇帝哥哥”,高高地站在臺階之上,藐視着他腳下跪了一地的人,道:“齊正,随朕到黎安宮去。”
Advertisement
一聲令下後,南宮決并沒有多看任何人一眼,當先便掠了出去。那齊正是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容長的臉,只是神情冷漠,緊緊跟在南宮決後面,寸步不離。南宮決也會武功,雖然不是很高,但黑夜行來,廣袖長衫飄飄若仙,前護後擁頗為可觀。
行行複行行,石繇菊決計想不到木華黎所住的地方竟隐藏在一片禦花園的假山之中。仗着輕功不凡,石繇菊在南宮決等人進了機關後爬上假山向下望去,才發現飛泉流瀑的後面,是錦着花綴的宮院,院中亂成了一團,數名侍衛中間圍着木華黎,任木華黎左支右绌,還是用身體擋住他的去路。
南宮決越過衆人,抓住木華黎,緊緊扣住了他的雙手怒道: “小黎,朕就知道你又開始鬧了,乖乖地聽話,否則就再服一顆定神丹,來人,拿藥來!”
他聲音嚴厲,木華黎卻不怕他,拼命扭着身子,叫道:
“我沒有鬧,我要回家,我要見娘娘!我不吃那藥,我不睡!”南宮決按着他,向旁邊人喝道:“還想看多久,滾!”
“為什麽不許我回家見娘娘?”木華黎掙紮,眼見南宮決接過了齊正送過來的藥丸要硬塞進他口裏,他突然大叫:“南宮決,難道他們說得是真的?你告訴我?”
“什麽是不是真的?”南宮決皺眉,但很快反應出他說的是什麽,淩厲的目光向沒來得及退開的侍衛一掃,一字一頓道:“誰告訴他的?說!誰告訴他的!”
“哈哈……”木華黎突地大笑,笑聲凄厲,狠命一掙把兩只手奪了回來,遠遠地退到廊下,指着南宮決道:“沒有人告訴我什麽,能夠告訴我真相的只有你!”他筆直地站着,身子微微有些抖:“你做了什麽,你想對我做什麽,你瞞得了一天,你瞞得了我一輩子麽?你真的把我當成了小孩子來哄?”
南宮決沒有想到他也會使詐,但只是一怔便恢複,毫不避諱地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道:“叛國大罪,證據确鑿,身在帝位,朕也是無可奈何。”
“叛國大罪?證據确鑿?該是滿門抄斬是不是?”木華黎仔仔細細地打量着南宮決,好似才第一次認識面前的這個人,輕輕巧巧地露了個笑顏:“身在帝位,你無可奈何麽?把我關在這裏也是無可奈何?”
“小黎!”南宮決沒有否認,遲疑了一下才道:“你年齡尚幼,朕不忍……”
“騙誰呢?”木華黎突地眉花眼笑,仰望着無際的夜空,他笑着,卻流了滿臉的淚:“我朝律法,十四歲便是成年男子,我可已經十六,還是什麽年齡尚幼?”
他歪頭瞧着南宮決,那神态又嬌又俏,仿佛在講一個好玩的故事,“皇帝哥哥,你說,我們木家的人可能叛國麽?我大哥鎮守邊關十二年,其間只奉旨探家六次,我都已經記不清他的模樣;九年前與趙國的一戰,我大嫂帶孕上陣,不但沒了身上的孩子,以後也再無子嗣;這次與吳國的交兵,我二哥身陷重圍,用佩劍刺穿了胸膛,與他的對手同歸于盡,慘死沙場;我三哥斷了右腿,依舊帶兵拿下洪州成,失血過多鬼門關徘徊了半個月才回來;我父王自十七歲第一次為國出戰,經過的大小戰事無數,無論勝敗,哪一戰做過對不起你南宮家的事?想我木家一門的忠烈,到現在卻落得一個叛國大罪,滿門抄斬,反倒是我這沒用的人留下了一條性命,我真的笨到不明白你在想什麽嗎?”他笑盈盈的,本就生的美貌,又改了往日的戎裝做宮妝,衣袂飄飛,月光下瞧來好似仙子一般。
南宮決神色痛楚,凄然道:“小黎,證據确鑿,國法難容,只是你……你該知道我對你……”
“是,我該知道,證據确鑿、罪無可恕,但我不服!”木華黎聲音一高,打斷了他要說的話,然後道:“皇帝哥哥,小黎自幼蒙了你特別的眷顧,十多年來情若親生的兄弟。但滅門大仇不共戴天,即使這筆血債不該是算在你頭上,卻也是你親自下的旨意,今日你若放了我,我自會去尋陷害我父王的仇人,以求一個沉冤昭雪。你若放心不下我這逆臣的餘孽,便令人将我亂箭留在此處,但無論如何,從前的日子是回不去了。自今日起,木華黎與你恩斷義絕、再無瓜葛,所有情義,我血肉相還!”話音普落,他手掌一翻,左手末尾兩指落在地上--他竟然凝了內力生生地用右手削掉左手的兩根手指。
石繇菊沒有想到他會這麽做,不顧一切地叫了一聲:“黎--”便撲下山去,落在木華黎身畔,一把奪過他的左手,封了他臂上穴道,扯下衣襟抹藥包裹,木華黎看了他一眼,竟沒有反抗。
小小的兩根手指躺在綠草之間,潔白透明、形狀優美,象兩片小小的花瓣,只是蕊萼是鮮血,凄豔而決絕。
南宮決搶了兩步,看見石繇菊落在木華黎面前,終是停了腳步,道:“小黎,你何必傷害你自己?朕……放你就是!”
木華黎搖頭,低低道:“不是傷害我自己,你對我的好,我……還你……告辭……”拉着石繇菊便走向宮門。石繇菊回頭看了一地上的兩枚斷指,一陣悲哀,他感覺到木華黎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是從未感覺過的冰冷。
看着兩個人挽手走出去,南宮決呆了一會兒,俯身揀起地上的斷指,看着那小小的兩根手指,沉默良久,然後拿出一條絲帕小心地包好,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