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算了吧
回去的車上,被問到後事處理得如何,江若說:“我就回去送筆錢,不然哪能這麽快回來。”
這态度,怎麽看都不像和家人關系融洽。席與風便沒再問其他相關,只說:“如果需要幫忙的話……”
“你怎麽整天盡想着幫人?”江若笑說,“倒真像人傻錢多的大款了。”
席與風問:“誰說我人傻錢多?”
江若忙捂自己的嘴:“不是我,我就随便揣測一下外界對你捧我這件事的看法。”
對此席與風不置一詞。
過一會兒,江若才說:“真的沒事,最近下來好幾單酬勞,我現在也算脫貧奔小康了。”
“目光放長遠,貪心一點也可以。”席與風說,“以後會賺更多。”
江若欣然接受了這個大餅,随即嘆息道:“弄得我都想去你們公司工作了。”
席與風投來一個疑問的眼神。
“在你這樣的老板手下做事,肯定每天都信心滿滿,元氣十足。”
“……”
回到席與風的住處,鄭依婷剛好發來消息,問有沒有時間開個短會。
五分鐘後,三人語音會議開始。江若和席與風共用一個麥,坐得太近,江若閑不住地挑逗席與風,一會兒捏他手指玩,一會兒把腳從拖鞋裏伸出來去碰他的小腿,就是不安分。
弄得席與風不得不發出警告,低喝道:“別鬧。”
那頭的鄭依婷大概意識到什麽,笑着說:“要不還是明天白天說吧,也沒什麽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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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與風擒住江若亂動的手,讓她繼續說。
于是鄭依婷長話短說地總結了下,主要三件事,一是給江若報的演技培訓班下周開課,二是收到某網絡綜藝的邀約,三是來了一個不錯的電影劇本。
挂斷語音通話後,江若把上課地址存好,打開鄭依婷發來的電子版劇本,翻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問席與風:“那個和素人約會的綜藝,你說我去不去?”
席與風正要去洗澡,聞言斜睨他一眼,像在說——你看着辦。
江若立馬做出選擇:“約會哪有拍戲有意思,不去!”
這晚兩人沒有做,早早躺下醞釀睡意。
閉上眼,讓剛看過的劇本裏的情節在腦海中有聲有色地重現,江若沉沉呼出一口氣:“這個角色,我要定了。”
随後沒等席與風開口,江若搶先道:“你不要插手,讓我自己争取。”
席與風确實有追加投資直接把人塞進劇組的打算,聞言頓了頓,問:“這麽自信?”
“也不是自信吧,我想看看自己究竟有幾分真本事。”江若說着扭頭看向身邊的人,“要是我不行,席總再出馬,反正不能白投資。”
有後門不走是傻瓜,浪費資源最可恥。
席與風笑了聲。
沉默一陣,江若沒頭沒腦地問:“那你覺得,我演得怎麽樣?”
幾乎不曾猶豫,席與風說:“你很有天分。”
“未必是天分,可能是經歷的累積。”江若轉回去看天花板,“有時候我覺得自己,過分地把主觀意識投射在角色身上,不像在演戲,反而像在借角色宣洩。”
“只要能演好,方法不重要。”席與風說。
江若笑起來:“欸,席與風,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特別像一種人?”
“哪種人?”
“像帶了‘我寶最棒’濾鏡的家長。”
“……”
“不過你說得對,只要能演好,能讓更多人看到。”
“嗯。”
“就算我死了,到天堂門口,也會抓住每一個進去的人,問他們有沒有看過我的電影。”
雖然席與風不得不承認有時候自己跟不上江若的思維,但是江若對表演的渴望,他能從只言片語中感受得非常具體。
于是伸手将人摟過來,下巴蹭了蹭他的發頂。
“嗯。”席與風說,“所有人都要去看你的電影。”
分明只是一句哄小孩般的附和,卻令江若心神戰栗。
或許因為剛經歷一場死別,脆弱難以避免,心髒松動得仿佛一碰就要脫落。
可是他想,他們的關系裏可以有主宰,有臣服,唯獨不該有溫情這種東西。
偏偏這東西江若得到得實在太多,多到他想打破,想撕碎。
更想像眼下攥住席與風的衣襟一樣,牢牢握在手心。
休息在家的幾天,江若約安何一起吃飯。
聽說他母親去世的消息,安何見他并沒有流露悲傷,反而不放心:“要是難受你就說出來,你越是雲淡風輕,我就越害怕。”
江若家裏的事,安何多少知道一些。江若的性格,安何更是了解,他太要強,越是難過越是不會表現在臉上。
江若聽完笑了:“真沒事,我已經想通了,愛也好恨也罷,都改變不了她是我的母親的事實。而她,已經死了。”
小時候最愛刨根問底地較真,等到長大,遇到再多不解的事,也只剩一句——算了吧。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成熟。
吳萍是怎麽想的,生前究竟有沒有後悔過,已經無從知曉。索性一把火燒了,灰燼撒入大海,被浪花吞噬,被時間掩埋,無論好的壞的,美好的肮髒的,從此都不複存在。
後來換了個愉快點的話題。
這次的地點是安何選的,據說是楓城的網紅餐廳,光拿號排隊就等了一個多小時。
雖然江若并不覺得這裏的菜品口味比沙縣小吃強多少。
飲料倒有幾分特色,一杯顏色漂亮的雞尾酒讓江若品出了咖啡、煙草和酒精三重味道,尤其是打底的烈酒,讓他想起那天晚上的泳池邊,席與風喂他的那口威士忌。
安何見他感興趣,主動說之前工作過的酒吧裏有位調酒師建了自己的酒莊,需要好酒可以找他訂。
江若把電話號碼要了去,問:“他那邊支持定制嗎?”
“在那邊喝的話應該可以現調,成品酒怕是……”
“我的意思是,能幫忙在瓶身上刻字之類的嗎?”
“你要送禮?”
“嗯啊,感謝金主的栽培,明年繼續努力。”
“……別告訴我你要把這句話刻在酒瓶上。”
“那不至于,我盡量表達得隐晦些。”
安何又觀察了會兒,沒忍住,說:“可我看你這表情,不像在給金主準備禮物,倒像在給男朋友……”
“是嗎?”倒是給江若提供了新思路,“那我不如坦誠一點,反正選擇權在他手上。”
安何咂摸了下這話,驚道:“你要告白?”
江若半真半假地挑眉:“也不是不行。”
為了摸清席與風在飲酒方面的偏好,江若趁方姨過來送食物,特地向她詢問。
不過方姨對酒也一知半解,只說席與風平常喝的應該都是蘇格蘭威士忌,因為他曾在英國念書,多半是那邊的同學教壞了他。
和所有正常的長輩一樣,方姨對席與風抽煙喝酒的嗜好深惡痛絕,說到這事,甚至想拉攏江若,讓他一起幫着勸他戒煙。
“小江你懂事,平時我不在他跟前,你幫我多勸勸他,煙不是好東西,能少抽就少抽點。”
“我覺得他不會聽我的,上次我收走一盒煙,他轉頭又拆了盒新的。”江若攤手,“而且其實我也不算懂事吧……我覺得他抽煙的樣子特別帥。”
方姨恨鐵不成鋼:“這話可千萬別在他面前說,回頭他抽得更兇。”
江若笑了起來。
總之在演技培訓班開課之前,江若把要送席與風的酒定下了。
蘇格蘭單一麥芽威士忌,25年陳釀,江若掐指一算,比自己的年紀還要大。
酒莊那邊沒現貨,說聖誕前後到,所幸江若不急,心說就當新年禮物也挺好。
第一天開課的路上,江若把上回方姨交代的事轉述給席與風聽:“方姨說最近家裏不太平,那誰誰和她兒子天天拉着老爺哭天喊地,讓你提防着點,當心着了他們的道。”
席與風聽完,看他一眼:“你和方姨相處得不錯?”
話裏有話,江若怎麽會聽不出來。
“……這不是重點。”江若幾分氣悶地說,“反正不該問的,我一個字沒亂問。”
“誰說你亂問了?”席與風語氣緩和,“回頭你告訴她,我自有打算,不用為我操心。”
鄭依婷給江若報的培訓班由楓城電影學院開設,授課老師也是學院的教授,每周兩次課,每次半天。
這種正經學院派的課程幹貨滿滿,極其耗費師資,因此不常開設。也正因為難得,聽說剛放出招生消息,名額就被搶空。
報名的多是半路出家的藝人,或者相關行業轉行過來的新人。比如愛豆轉演員——江若看見《莺飛》劇組的男三,也就是女主唐佳念的地下男友蘇易,也在其中。
兩人不算熟,只隔着人群互相點了點頭。
倒是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真正的熟人。被從背後拍了拍肩膀,扭頭見是宋詩韻,江若驚喜道:“宋姐,你怎麽在這兒?”
宋詩韻今天穿一件駝色大衣,內搭修身毛呢裙,頭戴貝雷帽,俏皮中不乏淑女氣息。
她把包放在江若身邊的空座上,一屁股坐下來:“我就說藝術不分家,組織上派我來學點鏡頭表演技術,回頭看能不能用在咱們舞臺表演上。”
“組織上”指的自然是星回舞團。
雖然江若并不怕生,但有個熟悉的人在身邊到底自在些。
一上午的課下來,兩人交換筆記查漏補缺,打趣地叫對方“學姐”和“學弟”,真找到幾分念書時趕功課的感覺。
下課兩人一起出教室,江若趁機問宋詩韻:“先前有沒有人聯系你,問起我從前的事?”
“沒有啊。”宋詩韻說,“要是有的話,我肯定會告訴你。”
看來席與風只是記錄知情者的姓名,并沒有真的挨個聯系。江若松了口氣。
到門口,宋詩韻問江若去哪裏,江若指着對面路邊停着的保姆車:“下午有個拍攝。”
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那輛明顯價值不菲的保姆車讓宋詩韻有些驚訝,更有微妙的情緒自眼中一閃而過。
看向江若的時候,已換上笑容:“本來我還想再介紹新舞團給你,看你這麽忙,應該不需要了。”
宋詩韻說着擺擺手:“我去那邊打車,下堂課再見咯,大明星。”
目送宋詩韻坐上出租車,江若轉身,向保姆車走去。
低調起見,江若先前交代過司機不要停在正門口。其他藝人也不乏這樣想的,因此穿過馬路走近,江若看見好幾輛車停在這一片的綠化帶旁,借着樹蔭的掩護。
巧的是,來接蘇易的那輛車正停在江若的保姆車後面。
江若落在後面,看到蘇易大步走過去,拉開車門。
然後沒有立刻上車,而是和從車裏探身出來的女人接了個濃情蜜意的吻。
因為離得近,江若看得很清楚,那個女人并不是唐佳念。
坐在保姆車上,江若握着手機幾度躊躇,還是決定将剛拍到的照片發給唐佳念。
就在前幾天,唐佳念通過微信向他分享男友蘇易送她的生日禮物,還說有打算在新年向蘇易求婚。
被問到會不會太早,她說:“緣分來之不易,不趕緊定下來,我怕他被別人搶走。”
算不算緣分江若不知道,被別人搶走已經是板上釘釘。還是最令人不齒的腳踏兩條船,唐佳念顯然還被蒙在鼓裏。
回想蘇易上的那輛車,林曉曾經向他科普過這是富婆專用車,對方的家境多半比唐佳念的還要好。在《莺飛》劇組的擔憂一語成谶,江若覺得自己以後要是失業了,可以轉行去天橋上擺攤算卦。
思及唐佳念對蘇易毫不掩飾的喜歡,以及在劇組目睹的兩人偷偷接吻的畫面,縱然江若下定決心,也難免不忍。
下手的時候稍一猶豫,竟眼花選錯了人,把照片發給了同樣是卡通頭像的安何。
反應過來之後江若吓出一身冷汗,好在發現及時,安何應該沒看到。
孰料風波平地起,剛把照片撤回,安何那邊發來一個問號。
江若:……你看到了?
安何:你猜
江若:看到就看到吧,自己人沒關系,別說出去就行
安何:他們這個圈子裏的人都是這樣,沒有什麽忠誠的概念
這話來得莫名其妙,輪到江若緩緩打了個問號。
安何:先前我以為你知道,畢竟你和他不都簽協議了嘛
江若還是不懂:什麽意思?
安何:你不會沒看出來吧?其實我也沒看清臉,但這車我認識,是孟岚的
沒等江若問,安何緊接着說:或許你只知道這號人,不知道名字?她是孟潮的妹妹,席與風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