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快樂的事
可是時間過得那樣快,快到眨眼間最後一個音符結束,鐘聲敲響,一切重歸寧靜。
額頭貼着席與風的肩膀,江若很輕地嘆了口氣。
作為舞伴,席與風極盡紳士:“還跳嗎?”
“不了。”江若搖搖頭,嗓音些微沙啞,“我們來做點更快樂的事。”
有些日子沒做,這一場直接從天黑到天蒙蒙亮。
事後席與風靠在床頭抽煙,江若冷不丁笑起來,說:“你知道嗎,第一次見你,我以為你是禁欲那挂的,就是性冷淡。”
席與風說:“曾經我也這麽以為。”
江若側過頭看他:“難不成遇到我之前,你都是一個人?”
席與風沒答,而是偏過頭看他一眼,像在說——你覺得呢?
江若有點蒙:“不是……不應該啊,你這條件,不缺床伴吧?”
“不缺,但是沒必要。”席與風說。
“哦,我懂了。”江若恍然大悟,“席總追求的是更高級的快樂,脫離低級趣味的快樂,這境界,不是我等凡人能企及的。”
被諷刺到的席與風銜着煙哼笑:“看來還有力氣。”
“啊?”
“話這麽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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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又滾到了一起。
過程中江若嘴巴仍是不停,除了發出各種撩人的叫聲和難耐的喘息,還不斷試探追問——那陪伴呢,征服呢,沉淪呢……算不算快樂?
席與風本不欲作答,被他一再地問,失去耐心似的用虎口掐着他的下颌:“那你現在,快不快樂?”
因為體位的關系,江若被迫擰着脖子與席與風對視,笑容卻燦爛極了。
“快樂啊,當然快樂。”他直起上半身,後背貼着席與風微微汗濕的前胸,手臂後伸去摸他的頭發,“我一想到……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知道你胸口,有顆咖啡色的小痣,就……就快樂得要死。”
席與風的眸色一霎變暗,仿佛本性裏最原始的欲念被激發了出來。
“是嗎?”随着身體發力,他近乎惡狠狠地問,“那你呢,有沒有什麽只有我知道的事?”
“有啊。”江若去拉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位置。
“每次你這樣對我的時候,它都跳個不停……喜歡得也快要死了。”
次日清晨,席與風按時起床,半個小時後穿戴整齊前往公司。
江若只睜眼半分鐘,胳膊從被子裏伸出來,又慢騰騰地收了回去,咕哝一句“紐扣你自己系吧”,就翻身接着睡了。
等睡夠已近正午,江若伸着懶腰往外走,先是看見餐桌上擺着的購物袋,緊接着聞到廚房傳來的飯菜香,他蹑手蹑腳地走近,到門口大喊一聲“方姨”,吓得方姨險些把手裏鍋鏟朝着他腦袋擲。
十分鐘後,洗臉刷牙收拾完畢的江若回到廚房,站在水池邊幫方姨打下手。做飯他不擅長,洗菜擇菜還湊合。
方姨也樂得有人陪她說話,兩人從最近的肉價菜價聊到這處房産高昂的物業費,再聊到位于楓城南面的席家主宅。據說那房子建成了好幾十年,每年的維護保養費都是天文數字。
“那房子氣派歸氣派,打掃起來太累人啦,他們家的人個頂個的怪脾氣,都不喜歡外人進家門,保潔也沒法請,全靠我和一名管家撐着。”
敢用“怪脾氣”描述主顧家的人,想來與他們關系不錯。江若說:“那說明他們把你當自家人,太累的話可以适當降低打掃頻率,相信他們會理解的。”
方姨嘆了口氣:“要是換成前頭那位夫人,定然是不會說什麽。雖然她有時候脾氣壞了點,但心眼是極好的,現在這位女主人就……”
想起和席與風的繼母僅有的兩面之緣,江若頗有感觸:“難怪說他小時候過得不好。”
在這樣的後媽手裏,怎麽可能過得好。
方姨一愣,繼而道:“小風沒同你說嗎?他的母親是在他十九歲,也就是在國外念書的時候去世的,所以小風沒在蕭夫人那裏受太多苦,至少明面上沒有,畢竟還有老爺在呢。”
“那……”剛想問,江若忽而想起上回席與風打斷他倆聊天時冰冷的态度,忙收了聲。
“怎麽,你是想問他小時候怎麽受的苦?”
“您還是別說了,省得他回來生氣。”江若唯恐方姨嘴快,搶話道,“等他以後願意說了,自然會告訴我。”
方姨本也沒打算細說,聽了這番話轉頭看了江若一眼,很是欣慰的樣子。
随後嘆息道:“難怪啊,小風那樣孤僻慣了的孩子,會把你留在身邊。”
中午兩人一起吃了飯,收拾碗筷的時候,方姨又給江若講了些席家無關緊要的事。
“二少爺是個不堪用的,老爺心裏其實清楚着呢,但是沒辦法,好歹是席家的種,得把他往正路上領,不然傳出去多難聽。”
自打确認了方姨是席與風這邊的,江若同她說話便沒了忌諱:“那家夥何止不堪用,用不着誰傳,外面都已經說得很不好聽了吧。”
“也是。”方姨嘆氣,“到頭來還是苦了小風,不僅要替他弟弟收拾爛攤子,還弄得有家不能回……”
江若眨眨眼睛:“這裏不就是他的家嗎?”
“這處房子是夫人留給他的,城南那套是夫人當年的陪嫁,當然也是他的。”方姨說着替席與風不平,“我早前就勸過老爺別把蕭夫人和二少爺往那兒接,畢竟是夫人留下給小風當婚房的,讓續弦和私生子住那兒,像什麽話。”
聽到“婚房”二字,江若愣了一下:“他……我說席與風,要結婚了嗎?”
方姨也是說完才意識到不妥,面上稍有尴尬:“那倒沒有,只是當年夫人臨終前是這樣說的……畢竟小風是長子,立業成家、傳宗接代都是他必須肩負的責任。”
席與風回來的時候,方姨已經走了。
他把脫下來的大衣丢在沙發上,循着聲音走到舞室門口,傍晚的夕陽透過窗戶灑在暖色調的地板上,整個空間漫溢着一種澄亮的昏黃。
而江若,就在那光芒的正中央,向後彎折身體,做着擴胸開肩的伸展動作。
他在心裏默默數秒,堅持到半分鐘,呼出一口氣的同時将身體複原,剛坐直就被一只手撈住腰肢,摟進一個帶有秋日寒氣的懷中。
江若乖順地任由他抱着,眯起眼睛笑:“你回來啦。”
席與風“嗯”一聲,問:“今天打算跳哪支舞?”
“還沒想好。”江若擡頭,用唇碰他下巴,“你想看我跳什麽?”
“想看你十七歲——”
“不行。”江若即刻打斷,“換一個。”
席與風本就是随口一提,江若不答應,他便陷入了沉思。
可惜他本身對藝術不感興趣,想來想去,只說出一個《天鵝湖》。
江若笑起來:“你怎麽知道《天鵝湖》有男版?可是我好多年不跳芭蕾了,駕馭不了。”
過一會兒,他又改口:“如果你想看我跳十七歲的那支《無名》,也不是不行。”
席與風愣了下,垂眸看向江若。
“但是有條件。”江若則沖他挑眉,“拿你的過往跟我交換,我就跳給你看。”
這場“生意”必然是做不成的。
讓席與風這樣防備心極強的人袒露心聲,無異于讓他自暴弱點,從未有人成功過,江若又哪來的自信當這第一人?
但話已經說出去了,席與風敏銳地察覺到什麽,回過頭來問江若:“方姨又跟你說什麽了?”
“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江若反倒悠哉,“怎麽,你要把我滅口嗎?”
這态度,顯然什麽都沒聽說。
席與風渾然不覺自己松了口氣:“滅口?”
江若點頭:“對啊,因為我知道得太多了。”
席與風笑了聲,然後雙手輕輕一推,讓江若站好:“那今晚的斷頭飯,多吃點。”
楓城的秋天似乎比其他地方的更短一些,從《懸崖》劇組殺青出來不到兩周,溫度已經降至個位數。
冬天近在眼前,江若好像也開始怕冷,除卻必要的工作外出,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席與風那套大平層裏,等他回來,吃飯,洗澡,然後上床。
每天如此,如同不斷重複着一場主旨明确的演練,不管明天會發生什麽,也不問末日什麽時候到來。
這天晚上亦然,只是正做到興起之時,江若放在床頭的手機突然開始振動。
本來沒打算管,江若甚至騰出手把手機揮到了地板上。
可那頭不知怎麽回事,沒人接就不停地打進來,一直打到席與風不悅擰眉,江若也沒了興致,一個翻身從席與風身下爬出來,赤腳下床,彎腰撿起手機。
順便随手撿一件浴袍披在身上,一邊按下接通鍵,一邊走到窗前。
從席與風這個角度,能看見一道清瘦的背影,修長的一雙腿剛才還環在他腰間,皮膚上說不定還覆着一層濕漉漉的薄汗。
讓席與風不由自主地起身,向他走過去。
雖說是在講電話,可江若并沒有怎麽出聲,“嗯”“哦”的幾句應付,語氣也淡極了。
電話挂斷,一具溫熱身體從背後貼上來。
席與風單手攬着江若的腰,視線越過肩膀看他的臉。
或許江若自己都不知道,這一刻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也是空茫的。
不過就短暫的一刻,下一秒,江若就反身拉過席與風的手,往床邊走去:“抱歉,讓你掃興了。”
他坐回床上:“我們繼續。”
卻被席與風按住肩膀,阻止了接下來的動作。
“怎麽了?”席與風看着他,問,“發生了什麽事?”
那眼神,讓江若不得不承認,席與風是第一個,可能也是這世上唯一一個,僅通過他的神情狀态,就知道他好還是不好的人。
所以他自以為藏得很隐秘的那些心思,不敢宣之于口的那些越界的念頭,是不是也早被他看透,只是他怕麻煩,所以不說?
此刻的江若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也由此心想,還不如破罐破摔。
“我媽死了。”說完才覺得太像某句髒話,江若很輕地笑一聲,擴充說明道,“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的女人,去世了。明天我得回一趟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