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林意,這是你哥哥。”
簡奉樹的聲音很滄桑,大抵是林語的死亡給他帶來了過大的打擊,對着這個看起來怯懦的小女兒也提不上安慰的勁兒,于是把她交給了剛回國的簡璋。
簡璋只問了簡奉樹一句話。
“她是omega嗎?”
簡林意素淨的手捏緊了衣角。
簡璋的母親beta難産,導致他這個alpha腺體發育不全,這雖然對日常生活沒有太大的妨礙,可對alpha來說是個隐形恥辱。
他嘴上不承認,但是這就是一根刺,紮在心髒上發臭發膿。
簡奉樹當然知道這個大兒子在想什麽,生氣而又無奈,“不然呢!”
“那就行。”簡璋語氣淡淡。
這個男人得到了簡奉樹的保證,對簡林意的敵意消減了大半。
這時候的簡璋尚且能算得上是個哥哥。
給足了簡林意身為簡家人的優待,時不時慰問上幾句,只要這位妹妹不過問不插手簡氏的事務,就算她當個混吃等死的米蟲簡璋也不在意。
彼時簡奉樹年已半百,沒想到還是個癡情種子,林語走了他也沒了什麽奮鬥的想法,逐漸放權給成人了的簡璋,退居幕後,欣慰地看着兩個孩子和睦相處。
直到有一次,簡林意陷入假性發情。
那是在一次宴會上,一個omega意外發熱,引起慌亂,簡林意在此之前已經注射了抑制劑,卻敵不過這個omega和自己匹配度過高,alpha的信息素蠢蠢欲動,洩露的木質香混在會場駁雜的空氣裏,并不惹人注意。
她面色潮紅,像極了一個被信息素激得腿軟的omega,簡璋對信息素不敏感,也沒有受太大的影響,想扶着簡林意去外面,卻被一巴掌拍開。
啪的一聲,極其響亮。
甚至會場都因為這一聲安靜了一瞬。
簡林意也愣住了,生理本能讓她在此時此刻排斥alpha的碰觸,卻忘了omega不該是這個反應。
簡璋站在原地,手背上泛起紅印。
“我……”簡林意垂眸,眼眶濕潤,聲音含着水一樣,軟和到惹人心疼,“別……別碰我。”
她補救:“對不起,哥,我有些應激。”
簡璋微微搖頭,叫了人過來把簡林意帶走。
離開了會場的簡林意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一天一夜,alpha的假性發熱引起易感期,濃烈的alpha信息素全都被阻隔在浴室之內,淋浴頭噴灑溫水,稀釋信息素,順着瓷磚劃入下水道。
那次簡林意在一天內注射了三針抑制劑,服用了超劑量的抑A劑,才堪堪把躁動的腺體安撫。
易感期結束,她對外的解釋是發情期不想見人,自己捱了過去。
後來還用了房間裏的omega抑制劑和藥劑來佐證。
她不知道這樣能不能打消簡璋的疑慮,但可以肯定的是,極其好面子的簡璋絕對記住了那一巴掌。
那之後簡林意被綁架了一次,可是着急的只有簡奉樹,因為兄妹倆都明白這是一次試探。
簡璋拿到簡林意的性別報告後,眸子變得幽深。
是Omega。
直到簡林意進了娛樂圈,表現得對簡氏一點興趣都沒有的懦弱草包樣,簡璋對她的看管才松了許多。
只是這如履薄冰的生活也就簡林意能知曉這個中滋味。
她本來以為自己經歷了林語的磋磨,離開簡家那段日子的摸爬滾打以及回到簡家之後簡璋的打壓,自己已經能平靜地處理大部分事情,倒是沒想到自己會在裴松身上栽個跟頭。
确實是抱着消遣的心思。
裴松走了便走了,無非就是樂子沒了,留不住那就留不住。
畢竟她都習慣了。
簡林意窩在裴松床上,窗外的雨勢漸緩,霓虹燈影漸漸清晰。
她很擅長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林語帶她離開簡家那次,她覺得最壞不過吃點苦,再大不了和她親媽一起死了;
簡璋對自己的試探,結果無非就是暴露身份與否,大不了出國再也不回來,披着廢物的皮過完這一輩子。
可在裴松關上門的那一刻,簡林意就好像洩了力一般,無助地坐在沙發上,直到流失的體溫發僵的四肢敲響了警鐘,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一動不動了三小時。
簡林意突然發現自己在裴松這裏做的心理建設是這麽不堪一擊。
好像,打擊還挺大的。
簡林意自嘲一笑,對現在的自己極其唾棄。
就像再次被人丢棄的流浪貓一樣,着實不體面。
她沒力氣再回到自己的房間,于是踏着虛浮的步子往裴松的床上走。
絨被上沾染了薄荷味的alpha信息素味,就和那晚她睡在裴松家時聞到的一樣。
信息素刺激腎上腺素,但是疲憊的身子不能支撐激素想要的正反饋,簡林意窩在床上,像是易感期不安的alpha一樣聚攏枕頭和被子,築了一個冰冷的巢。
她覺得這是她能做到的最大退步,alpha的驕傲不允許她去衣櫃裏搬出裴松的所有東西堆砌在自己身邊,哪怕這樣可以最大程度地安撫自己。
只是這樣的微弱安全感之下是更大的空虛。
空氣中交纏的信息素消失。
這個城市沒有夜晚,人聲支撐着這盞不夜燈,于是白天的降臨極其不明顯,日光混在各色的光線中,溫和糾纏,悄聲蠶食。
簡林意只眯眼休息了一小時,鬧鈴就打斷了紛雜錯亂的奇詭夢境,她猛地睜眼,恍惚間好像回到了那段跟着林語在筒子樓茍活的日子。
她看了眼手機,早上六點。
簡林意大腦混沌,耳邊都是嗡嗡聲,太陽穴發疼,以致沒聽到門外的動靜,直到房門被悄聲推開,有個人提着袋子進來。
裴松剛走出玄關,就看到簡林意坐在自己的床上。
簡林意乍一下沒反應過來。
裴松像是不意外簡林意并沒有離開,只是沉默地撿起沙發上的外套,挂在了衣架上。
“沒睡?”裴松問。
簡林意沒有反應。
她已經接受了裴松走了這一事實,當人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時,極大的不真實感吞沒這位初嘗情愫的alpha,混沌的思緒還未理清,亂麻一樣的感情就這麽被這輕飄飄的兩個字撫平。
裴松見簡林意沒回答,走到床邊,這才瞧見了自己床上的狼藉,被子枕頭錯位,看着就不舒服。
她彎腰拎起枕頭想收拾一樣,卻猛地被簡林意拉住手腕。
“別……”
裴松撩起眼皮,看了眼出聲的簡林意。
難以啓齒似的,簡林意用氣音說,“這是我築的巢。”
裴松反應了一下,才明白簡林意說的是什麽,她輕輕掙開,繼續整理床鋪。
簡林意繃着的一根筋陡然斷了。
裴松不喜歡自己用她的東西築巢。
巨大的委屈泛上來,卻因為沒有鬧情緒的支撐點而堪堪堵在心口,壓得心髒酸澀,卻說不出個所以然。
苦澀的薄荷香突兀地出現在空氣中。
裴松依舊是那副無波無瀾的表情,“想要信息素?”
簡林意的腺體先于主人意志,木質香勾住苦薄荷,肆意糾纏。
信息素永遠是誠實的。
對兩人而言。
可惜簡林意沒有意識到這點,也沒有去剖析裴松放出信息素的用意。
裴松輕笑一聲,看着難得坦誠的簡林意露出最真實的內裏,心下柔軟,面上卻依舊平靜,收拾好床鋪就抽身離開。
“睡一覺吧,早上沒有工作。”
簡林意就這麽迷迷糊糊被哄着躺倒,僅剩的意識封存了一個事實,裴松沒走。
至于再睜眼,結果如何,簡林意已經不想去思考。
裴松看着精神過度內耗的簡林意,幫她掖好了被角,就轉身離開。
她拎進來的袋子裏是一個粉色流氓兔手機殼和一個小起子。
裴松撿起茶幾上的監聽扔進了袋子,又走到那個半人高的插座邊上,用起子把監控弄出來。
天光大亮,這間房也恢複了它本該的模樣。
簡林意猛地從睡夢中驚醒,坐起身的第一時間就在房間裏搜尋裴松的身影。
可惜酒店裏只有她一個人。
簡林意下床,走到沙發旁,看到了黑色塑料袋子裏的東西。
加上手機殼,七個,不多不少。
回籠的神志無比清晰地告訴簡林意一個事實,昨晚裴松回來僅僅是為了處理剩下的攤子,而不是為了自己。
簡林意垂眸,失神一瞬,再擡眼間又恢複了以往的模樣。
無非就是對裴松期望過高,對自己自信過大,對人的不确定性認識不足,失敗的苦頭吃的太少。
沒關系,不再犯就好。
她戴上了一個成年人該有的體面的面具,也掩蓋了這一段失敗的捕獵。
稍微收拾一下,簡林意握着手機走到玄關,昨晚挂在這兒的外套也被人拿走了。
就跟那人沒回來過一樣,除了那些只能代表自己卑劣掌控欲的監控。
簡林意開門,還未使勁,就感覺到門順着自己的力道被推開。
裴松剛好要進門。
“醒了?”
女聲冷清,裴松還穿着昨晚的衣服,手上提着酒店的餐食,過長的發披在肩頭,擦着脖頸,掠過耳骨,挾着雨後的水汽,鋪天蓋地地充斥着簡林意的感官。
簡林意突然覺得,她可能會在一條河流裏栽兩次跟頭。
作者有話要說:
alpha腺體不健全信息素不行和男的那撲克牌裏第十一張和第八章 不行差不多的概念(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