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簡林意突然覺得,她可能會在一條河流裏栽兩次跟頭。
只是這樣未免過于蠢笨。
裴松這個人太過不可控了,自己的情緒似乎很容易被牽着走,找不到徹底握住這個人的方法的話,等待自己的不過是又一個昨夜。
簡林意不想再這麽狼狽。
她習慣了計算每一步該怎麽走,顯然昨天裴松給她的教訓還不夠,這種根深蒂固難以轉變的思維模式被她再一次套用到裴松身上,簡林意再一次在這段關系中加入算計的獵網。
簡林意開始羅列佐證,依着自己對裴松的了解,企圖塑造一個讓裴松稱心的模樣。
“來吃點東西。”裴松拎着飯,卻是沒像往常那樣拉過簡林意的手牽着她進門。
她剛放好東西,轉身就被人撲了個滿懷。
“別走。”簡林意說。
對于突如其來的懷抱,裴松只是愣怔一瞬就把人從懷裏拉開。
她很快就猜到簡林意這一行為的動機,沒什麽表示,只是按部就班地依着自己的節奏。
“下午還有工作,先吃飯吧。”
這種疏離是以往未曾有過的。
簡林意面上不動聲色,乖順地坐下,打開餐盒,只是目光時不時落在裴松身上,生怕人跑了似的。
她這種顯而易見的患得患失和不安感清晰地傳遞給了裴松,可裴松的表現卻不是簡林意想看到的。
裴松看着手機,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态度。
簡林意垂眸,咽下口中的菜,低聲問,“怎麽回來了?”
裴松從手機界面上擡頭,“因為工作。”
“什麽?”
“你預支的工資。”裴松簡要概括。
雖說沒簽勞動合同,但是拿錢辦事,契約精神還是要有的。
這個答案完全契合了簡林意對于裴松的側寫,她得到這個意料之中的說法,低頭塞了幾口飯醞釀情緒,再擡頭時眼眶已經紅了。
裴松冷眼看着簡林意表演,心下發笑。
“我知道你是個alpha。”簡林意說。
這是回答昨晚裴松的那句話。
“我也不監視你了,也不管着你了。”
裴松笑了聲,“你覺得你有這個能力嗎?”
簡林意咬唇,捏着筷子的手不自覺戳了戳米飯,“……沒有。”
她也意識到了,自己之前能對裴松有種掌控的錯覺完全是因為眼前這個女人樂意哄着她。
只要不是太過分,裴松都可以遷就着她。
可她不該挑釁,那杯冰冷的薄荷綠是燃火的引線,最後炸開這個心照不宣的樊籠,兩個人都落不到好處。
既然裴松想要當獵手,簡林意可以為自己披上獵物的皮,裴松想做上位,簡林意也可以表演出依順的假面。
至少在簡林意對這個人興趣沒有消失前,裴松可以對她做任何事。
只要,只要讓她再多品嘗一口伊甸園的蘋果,哪怕最後是被驅逐出去,她也甘之如饴。
簡林意看向裴松,望着那烏黑的眸子,一瞬間有種自己被完全看透的錯覺。
“你在想什麽?”裴松問。
簡林意躲開裴松的眼神,“在想你什麽時候會走。”
“是嗎?”
“嗯。”
裴松又笑了聲,只是這笑聲不摻雜感情,傳到簡林意耳中只剩下淡淡的悲哀和嘲諷。
“我還以為你在想,是不是又要在我面前展示簡大明星精湛的演技。”
裴松微微後仰,手臂抵在沙發背上,屈手支着頭,“還在演?”
簡林意呼吸放緩,沒出聲。
“你還是不明白我昨晚是什麽意思。”
昨晚,裴松對簡林意說,說她不會愛人。
她只會演,演怎麽去愛一個人。
簡林意覺得這話并不恰當,因為她不覺得自己對面前這個女人有愛,但是不可否認,她确實是在演,只是這表演裏夾雜了幾分真情實感連她自己都未可知。
畢竟她習慣了,在所有人面前都是塑造出來的人設,或許少有的真實脾性全都給了裴松,但是也蒙上了一層虛假的面紗。
“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裴松開口。
簡林意心想,我為什麽要知道,可思維卻是不可抑制地繞到這個女人身上,開始一幀幀分析裴松的表情行為,逐字逐句地對她曾說過的話反刍。
是什麽能讓一個alpha從一開始的強勢變作後來的順從,甚至于有些依順,要不是昨天的變故,裴松可能會一直順着她的心意,扮演着簡林意版裴松。
突然間,她得到一個讓她有些難以理解的答案,以致沒控制好表情,些微驚訝出現在女人姣好的臉上。
簡林意微微睜大了眼,繼而垂眸,迅速收斂好外露的情緒,不動聲色地就這這個點進行解析。
這一系列反應落在裴松眼裏,她知道簡林意已經明白了。
這相當于裴松把到手的主動權直接遞給了簡林意,把軟肋展示地明明白白,是一招險棋,也是一場豪賭。
賭簡林意,會不會以此為挾資,再次把她們的關系拉回昨夜之前,抑或更進一步。
而簡林意此刻則是不敢相信。
如果她的猜測是真的,且裴松一開始就看穿了自己的動機,那這段時間裴松又是用什麽心态和自己相處的。
她像個稚童,生澀地剖析自己并不擅長的領域,把這件事拆開揉碎,得到的內裏讓她有些竊喜,又有些發酸,還帶着慣有的計量。
“你……”
“在你自己想明白之後,”裴松打斷她的話,“再告訴我答案。”
裴松起身,把還冒着熱氣的湯推到簡林意面前。
“還有,”她說,帶着不容置疑,“想清楚結果。”
兩人到片場時,淅瀝雨絲又飄了起來,大概是為了這場戲作勢。
這場戲要演的是生死離別,是女主感情爆發的一個點,洛煌看着被洛洇打下誅仙崖的男主,得演出那種痛徹心扉。
導演對于這場雨十分滿意,比人工降雨來得自然,而且天氣預報說這得持續到半夜,可以調不少戲份。
谷牧換上帶血的戲服,畫上戰損妝,一點兒沒有眼力見地走到正在看劇本的簡林意身旁,企圖搭話,“我們要不要先對個戲。”
簡林意站在小助理傘下,剛想婉拒,這男人就被從她身後走來還拿着阻隔貼的裴松推開。
裴松也撐了把大傘,小助理見狀自覺推開,讓自家藝人站在裴松的傘下。
“對什麽戲,你和她有臺詞嗎?”裴松單手撕下阻隔貼,撩開簡林意披散的發,對着腺體給人貼上。
“上來就被打得半死,到最後下場,你都沒幾句話。”
裴松食指在阻隔貼邊緣按了按,還彎腰聞了聞,确保不會洩露簡林意alpha的信息素後才撩起眼皮看了眼谷牧,“還有事嗎?”
谷牧咬牙,卻還是扯出一個禮貌的笑,“……沒事了。”
“嗯。”
這聲“嗯”就跟有事起奏無事退朝似的,給谷牧氣個半死,卻偏偏不能說出什麽個所以然來。
簡林意則完全沒放一絲心思在谷牧身上,所有的感官都遵循生理本能着眼于後頸的腺體,裴松的指腹幹燥,輕輕按在上面時帶來難言的顫栗,簡林意躁動的信息素全部都被阻隔在腺體之內,不得寸近分毫。
“好了,”裴松把頭發理好,“拍戲的時候應該不會掉。”
“哦。”簡林意脖子有些紅。
裴松現在在簡林意面前也徹底不裝了,明晃晃的占有欲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她似乎回到了當初把人按在樹上的狀态,對于簡林意難得的反應覺得新奇。
只可惜片場人多眼雜,而且此時工作第一。
導演覺得差不多了,招呼大家準備。
裴松接過簡林意身上披着的外套,“那我走了。”
簡林意點頭,傘移開,無關人員離場,只剩藍芩和谷牧站在自己不遠處。
裴松站在邊緣線外,撐着一把傘,望着簡林意盡職地投入角色,而後掏出手機,劃開,找到一個聯系人,撥通。
“喂。”
裴烨似乎很意外裴松會在這時候給他來電,因為他瞅着昨晚那架勢還以為他姐這段時間都沒空想別的事,也十分自覺地沒去打擾。
“姐?”
裴松沒應這聲,“你什麽時候有空?”
“随時。”
“行。”裴松得到這個答案,想挂斷電話,那邊裴烨又出聲。
“我們找了你二十年。”裴烨說。
裴松沒什麽表示。
“這次我得帶你回去,”裴烨給她鋪墊心理準備,“如果你不想身邊的人受到你的影響的話。”
“什麽意思?”裴松皺眉。
“可不止我們在找你。”
裴家在立勢的過程中有了不少仇家,當初裴松被人帶走,沒人覺得她會活下來,直到策劃那起綁架的人落網交代了事實。
明裏暗裏想要找到這位明面上的裴家繼承人的人可不少,至于懷揣的心思有待商榷。
裴烨在三言兩語間交代了這關系,繼而挂了電話,留待裴松自己一個人去思考。
哪怕是為了簡林意,她也壓根沒得選。
這時候導演喊了一聲卡,難得的,是因為簡林意。
工作人員趕忙給演員擋雨,導演握着劇本快步走到快速出戲的簡林意身邊,“林意啊,今天有點不在狀态。”
簡林意:“抱歉。”
“沒事,這場戲本來就比較難。”導演嘆了口氣,想給人講戲。
簡林意則是想到,剛剛洛容墜崖時,自己居然在一瞬間難以調動自己的情緒,就好像那将死之人不是洛煌的心上人一樣。
她不得不承認,她現在的心神全都落在裴松身上,确實失職。
裴松這時候也走了過來,大概聽了點導演的講解,又看着簡林意有些懵懂的表情,微微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麽。
導演一大段話講完,擡頭就見簡林意微微蹙眉。
“能知道那個感覺嗎?”導演問。
簡林意沒點頭也沒搖頭。
她能知道導演要的效果,可是這位洛煌的情緒和簡林意貌似隔了一層厚壁障,簡林意想做出這樣的效果卻有點力不足。
這時候她突然感覺到一絲薄荷香,是裴松靠近。
簡林意聽見裴松說,“你把那個人當成我。”
“什麽?”簡林意愣怔。
裴松聲音帶着循循善誘,“要死的人如果是我,你會怎麽辦。”
“簡林意,你會難過嗎?”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我哪天不更新了,一定是因為被封然後餓死了(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