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裴松很少會覺得自己是個alpha,穿書帶來的身份像一張畫皮,覺得不真切的同時卻每時每刻都在受到這個身份的影響。
就比如現在,不算大的空間裏,逸散着苦澀的薄荷香。
Alpha的信息素沒有它本該有的激烈,倒是稀稀落落的,應和着簡林意身上的阻隔劑味道,虛虛罩着這個人。
自打進了門,裴松就松了簡林意的手,站在酒店房間的落地窗前,瘦高的身影孑立,靜靜地卻也咄咄逼人地等着。
今晚天氣不是很好,驟然轉涼,外面先是起了風,現在倒是飄起了雨絲,不大不密,都不值得撐個傘。
簡林意身上還披着裴松的外套,她還能聞到衣服上的香水味,估摸着這是今天裴松出去和人吃飯時沾上的,混着薄荷味信息素,駁雜難聞。
她垂眸,把外套拉下扔在沙發上,閑聊一樣的語氣,帶着笑意,“你再晚點回來,我就淋雨了。”
“你可以不等,”裴松說,“也可以躲雨。”
“不行,”簡林意往裴松那兒走了兩步,拉住女人的手,“你沒回來,我就不動。”
剛剛短暫的相握帶來的熱度散去,簡林意的手依舊是冷的,在碰觸到裴松溫暖幹燥的掌心後就不想松開。
但是裴松抽出了她的手,簡林意的手掌落空。
“那我要是一直不回來呢?”
裴松的聲音冷冷的,有些虛浮。
簡林意臉上的笑淡了,最終消失,“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裴松嘆氣,“你不會蠢到站着不動被雨淋。”
畢竟裴松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她知道自己還不能讓簡林意做到這一步。
簡林意的家庭經歷成長過程,裴松并不清楚,也沒有多問,這也就導致了她對簡林意性格的分析只能從她倆相處的過程中汲取依據。
第一次見面,在小樹林裏,裴松還記得簡林意的話,短暫的碰撞讓裴松對這個女人有了初步印象。
是個驕傲的,不服輸的,想要處于主導地位的。
正好和裴松撞了個性子。
在意識到自己對簡林意動心後,裴松就收斂了很多,外露的鋒芒在簡林意面前全部收起,惡劣的脾性基本散個一幹二淨。
裴松可以滿足她的性格需求,适當示弱,順着她寵着她,就算活在監控下也無所謂。
情感需求得等價交換,這麽說雖然有些有些冷漠,但是裴松心裏确實是這麽算計的。
放權是為了掌權。
裴松把主導的身份牌遞給簡林意,自己守着下位。
也就是她肯站在下位兜着底。
但是這種關系不會長久。
身份的不對等,感情的平緩,裴松的縱容,這導致簡林意不會花時間去審視這段關系。
最簡單直接的一個例子,要是問簡林意,問她愛不愛裴松,那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可裴松想讓簡林意陷在她身上,親口對她說愛。
本來裴松有大把的時間來收網,可是裴烨的出現帶來了不确定性,她得加快這個進程。
兩人僵持之際,手機鈴響起,但是沒人動。
手機原始鈴聲刺耳,在沉悶的空間裏回響,一下又一下撞在兩人的耳膜上。
電話自動挂斷,再次響起的時候,裴松微微彎腰,伸手,從簡林意的褲子口袋裏拎出手機,“你的電話。”
備注是柳明。
簡林意深呼吸,接過手機接通,又換上了在外人面前的軟和态度,“柳哥。”
“你旁邊那人是誰?”柳明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
“什麽人?”簡林意愣了下,下意識看了裴松一眼。
“酒店樓下,狗仔拍到的照片。”
裴松拉着簡林意上樓的那一幕被狗仔拍下,甚至給兩人交握的雙手來了個特寫。
圈內規矩,這種照片基本不曝,聯系經紀人買斷,談不來還可以賣給藝人對家。
柳明收到某臺狗仔發來的消息後血壓都上來了。
拉着簡林意的女人不就是那天在德紀看到的alpha!
“是不是那天那個女人?”柳明咬牙切齒。
簡林意不好否認,“是。”
“大小姐,我知道你是來玩票的,但是能不能找個質量好點的,”柳明有些怒其不争,“曝出去我都嫌難看。”
簡林意不知道裴松能不能聽見,但還是往門口走了兩步。
裴松斂眸,撿起沙發上的衣服把口袋裏的煙掏出來,擦了火,吐出一團煙氣,散在這悶人的空間裏。
她随手拉開了窗,帶着水腥味的風湧進來,裹挾着雨絲,撞在明滅的煙頭上,讓吸進肺裏的煙都有了濕味。
涼風掠過簡林意,她有些冷,于是往裏面走了點,嘴上還在應付着柳明。
“我知道我在做什麽。”簡林意說。
柳明:“你認真的還是玩玩?”
簡林意一下子沒吭聲。
房間裏,兩人清淺的呼吸聲被潮濕的風絞碎,安靜地有些過分,不過相隔幾米,倒還不如剛見面時帶着草汁的強迫來得親密。
“玩玩。”簡林意說。
風一下子大了起來,刮在窗沿上劃出嘯聲,涼意打在裴松身上,煙頭徹底滅了,僅剩的一口煙也随着簡林意的這句話被咽進了肺裏。
柳明松了口氣,“你哥知道也不會答應的。”
簡林意輕笑,撒着嬌,“柳哥,你別告訴我哥,我不想給他添煩心事。”
要是簡璋知道了裴松的存在,依那個男人的性子,做出什麽事簡林意都不會奇怪。
時機還沒到,簡林意還掰不倒這個男人,也護不住身邊的人。
“行,這個度你自己把握着。”柳明說。
簡林意應和幾句,把電話挂了,回身就看見裴松倚在床邊,半邊身子被雨水打濕,水流順着指尖留下,混着煙灰,劃出一道道黑邊。
“玩玩?”
裴松聲音很輕,被風吹散。
簡林意走過去,把人從窗邊拉開,關上了窗,隔絕了淅瀝雨絲,呼嘯風聲驟停,空間歸于沉寂。
“我騙他的。”
這話簡林意自己說着都心虛,畢竟一開始她抱的就是這個心思。
“嗯。”裴松應了一聲,掙開簡林意的手,轉身坐到沙發上。
“聽出來了,演技不錯。”
只是不知道是在柳明面前演技不錯還是在裴松面前演技不錯。
“我哥那邊比較麻煩,”簡林意想解釋,卻發現有些理不出話頭,“讓他知道你,沒什麽好處。”
裴松輕笑,“理解。”
這一笑和緩了兩人的氣氛,簡林意也扯出一個笑,走到裴松身邊坐下,手像往常一樣搭着裴松的小臂,“那就好。”
裴松瞧着簡林意熟稔的動作,倒是沒躲開,只是微微探身,撈過茶幾上的抽紙盒,三指托底中指摸索,然後摳下來一塊方片。
指甲蓋大小的監聽就這麽被扔在桌子上,咔噠一聲。
簡林意驀地僵住。
裴松目光落在茶幾上,沒看身邊的人,聲音也不大,只正好傳到簡林意耳中,“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這麽演。”
終于來了。
這是簡林意唯一的想法。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木質信息素帶了點潮濕,在洩出來的一瞬間就有些不可控,密密稠稠地攀附在裴松身上。
攻擊性十足,勾出裴松的薄荷味信息素,兩廂糾纏,看不見的地方擦出火花。
“你是不是想走?”她聲音出乎意料地平靜。
簡林意心裏早就有了這個預設,難受是有,但是更多的是暴躁。
她是不是就不配擁有一件完完全全屬于自己的東西,一個完完全全屬于自己的人。
可是明明,明明裴松答應她的,不走的。
裴松聞言,沒有出聲。
“別逼我。”簡林意說。
把人綁在自己身邊,就能解決這個問題。
裴松視線落點移到了女人臉上。
簡林意真的是長了一張好相貌,這也是裴松在第一次見面就隐約心動的原因,白皙的皮膚殷紅的唇,長睫低垂掩住眸中情緒,細瘦的脖頸精致,連接着鎖骨,延伸到瑩潤的肩頭。
無一處不透着美。
但是更吸引裴松的确實她身上的那股勁兒。
一種,隐藏在正常表象之下,難得窺探的瘋勁兒。
第一次見面,這個女人就在裴松面前露出了點真實的脾性。
現在,簡林意又撕開了溫和的外皮,話語裏都透着扭曲的冷漠。
“沒逼你。”裴松說。
“那你要走?”
“我沒這麽說。”
簡林意死死盯着裴松,企圖從表情和眼神找尋她想要的蛛絲馬跡,最後以得到“裴松要走”這個結論,這樣她就可以徹底撕破臉皮,把人捆在身邊。
“你騙我。”簡林意說。
裴松笑了,這個笑帶着第一次見面時的輕佻和随意。
“簡老師真是個好老師,硬生生把我這個沒什麽演技天分的人磨成了簡林意專有版裴松。”
這話相當于肯定了簡林意的猜測。
風拍打着酒店的窗,窗簾沒拉上,遠處的燈光被雨絲模糊,混成一片。
“所以你現在不演了?”簡林意冷笑。
“你不就是在等着這句話嗎?”裴松起身,“監控,那杯薄荷綠,不都是你在試探嗎?”
你不就是在試探我能不能接受一個卑劣的你嗎?
簡林意猛地擡頭,眼眶發紅。
她意識到裴松這是在親口告訴自己答案,只是結果不盡如人意。
“我是不是對你太溫和了,所以你也忘了,我是個alpha。”
裴松笑笑,走到那個半人高的插座面前,食指屈起敲了敲,“好看嗎?”
“呵,”簡林意忽地卸了力,仰靠在沙發上,扯了個笑,“我看上的人,那自然是好看的。”
“你想走,也得看看能不能走得了。”
“裴松,希望你不要後悔。”
裴松之前的乖順是簡林意想要的正反饋,這讓她幾乎有種勝券在握的錯覺,而這幾句話也透着強撐的好勝,攀比似的不肯低下頭顱。
裴松聽了這話,左手圈住了右手手腕上的紋身,“你猜為什麽會有這個紋身?”
“為什麽?”簡林意記得裴松之前說過她不知道紋身的意思。
“因為這裏本該是刀痕,”裴松說的無所謂,“只不過老天留了我一命,換成了一圈紋身。”
“你再猜猜,是你狠還是我狠。”
裴松話音落下,死寂彌漫。
簡林意覺得自己能輕松對裴松做出自己想做的事,可是卻在這一句話下偃旗息鼓兵敗潰散。
裴松說,你可以試試,捆住我,然後看看結果是不是你想要的。
僅剩的底氣化作一張空空的皮,挂在恐懼鑄成的嶙峋瘦骨之上,繃得死緊,稍加一碰就能斷了所有生氣。
簡林意突然怕了。
她站起身,卻不敢往裴松的方向走,只一雙眼緊緊望着那人。
“第一次見面我就說過,你不該挑釁。”裴松笑了聲,“顯然你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
簡林意咬着唇邊的肉,發了狠勁,沒有出聲。
裴松深深望了簡林意一眼,往玄關處走。
立在茶幾前的人握緊了拳,卻不敢攔。
“簡林意,你是不是不會愛人。”
裴松突然頓住,扔下最後一句話,“你只會演,演怎麽喜歡一個人。”
雨不知道什麽時候下大了,在窗戶玻璃上劃成一道道水幕,城市的霓虹燈影全都給混得模糊一片,也倒映出裴松開門離去的身影。
空氣裏只剩下,糾纏暧昧的,兩個alpha的信息素。
作者有話要說:
小裴同志只是淺淺控下場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