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激烈對抗之下。
南姝姑且是找到了他弱點, 破釜沉舟的一腳踹過去。
傅驚野晃神。
他身高體長,失了重心,直接從病床末尾的架子翻了出去, 哐地一聲撞到牆壁。
門被醫生推開的時候,床還在哐啷晃動。
南姝裹在床單裏,從腳遮到脖子。
醫生先是看到從地上拍着灰塵起身的傅驚野, “你怎麽了?”
傅驚野陰郁臉擡起來,像頭狼,仇視了南姝一眼。
“踩滑了。”
陸星盞從背後走了過來,“南姝你身體哪裏不舒服?”
南姝搖頭, “沒事, 就是有點累了。多謝傅同學送我來醫務室。”
陸星盞面露欣慰,”還好沒事。“回頭對傅驚野也是一片風清月朗, “驚野好像總是很擅長碰巧救下南姝, 難得一次來學校,就做了好事,真該給你也整個班幹部當一當。”
傅驚野面無表情地抱手坐在旁邊的看護椅子上, “哪有什麽湊不湊巧的,是她自己總喜歡往沒人的地方鑽,身體又不好,我要是沒經過的話, 怕是白骨化了都沒人發現。”
放在從前,怕不是迫不及待地要把和南姝的關系說得不清不楚, 讓陸星盞誤會。
如今卻好像是發現了另外的樂趣,他竟然中斷興致勃勃的陰謀, 在陸星盞面前否認了。
“不過——是班幹部就什麽閑事都能管了嗎?就像你身為班長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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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星盞幾乎瞬間就能明白傅驚野話背後的隐喻。
“可以嘗試, 但你先保證自己的出勤率吧。”
傅驚野好笑着起身, “多謝提醒,那我現在去出勤了。”
傅驚野走了,房間的布簾拉起。
南姝在裏面整理衣服,陸星盞在外面等。
兩人隔着簾子說話。
“比賽的設計圖紙完成了嗎?”
這幾天陸星盞幾乎都在和東方瑛磨圖紙的設計,上課的時間很少,老師們都知道原委,非常善解人意地為他們開辟‘綠色通道’。
“就在剛剛,圖紙上傳到後臺了。”
“那下面就是制作了。”
陸星盞“嗯”了一聲。
南姝理好了衣服,陸星盞才進來。
“現在上第二節 課了吧,你不回去嗎?”
陸星盞笑着從包裏拿出一個柚子,“少上一節課也沒什麽。”
柚子頭頂的小帽子揭開,是飽滿的果肉。
南姝自然而然地含住了他遞來的一塊柚子,陸星盞有些意外,但很快眼中的笑意濃了。
南姝咀嚼果肉,甜中帶着特有的微苦澀意,在舌尖麻麻的,并不是令人讨厭的味道。
“你剝的?”
陸星盞明亮的眼睛閃爍着,垂眸在裏面挑選完整的果肉,給她掰成小塊,“剛才同學送的。”
南姝餘光看了眼陸星盞的背包,“真是用心了,連果肉裏的白瓤都剝得一點不剩。”
陸星盞再次遞來果肉,南姝用手接住,放進了嘴裏。
“你喜歡吃我去問一下品種。回頭帶給你。”
南姝擦擦嘴角甜膩的果汁,“這個季節出奇異果,如果可以的話也問問她知不知道好吃的奇異果品種吧。”
陸星盞稍滞了下,“好,我一起問,最近也有吃到奇異果,挺不錯的,就是沒留意牌子。”
南姝的笑容在側頭看向手指的時候散落。
遠看眼睛是柔和的,不仔細瞧不出其中思索。
沉默幾秒,陸星盞把柚子放到了桌臺,神色認真起來。
“之前忙于比賽的事情,一直沒來得及找你,但其實更多的原因是我一直在深思熟慮。無論如何,現在我已經确定答案了。”
溫潤如朗月的青年,臉上有少見的緊張。
南姝望向陸星盞,他穿着灰色的針織衫,卻仍然有着動人心魄的柔和,好像冬天烏雲頂上一輪太陽。
“其實第一次見你以後就有找過你,沒想到會在琴行碰見,想必是一種緣分吧。’’
他好像感到被幸運眷顧,笑容欣慰。
“我從小到大堅持的,就是一個階段做一個階段的事,很少去打破計劃和規則,一切等畢業後将來在頂峰時相遇。但是那天以後,我意識到有些時候放棄未知,也許會錯過很重要的東西。“
“南姝,你願意……”
“陸星盞。”
南姝溫和地叫了他的名字,眼睛潺潺清澈。
“你的想法我十分認可。”她好像真的贊同他的觀點,甚至看起來還有些仰慕,“學生就應該做學生的事情,按部就班地做好一切計劃,自律自覺地步步踐行,讓自己的生活充實而豐富。有你當同學我覺得自己很幸運。”
有你當同學……
只是同學……
陸星盞就好像兜頭被潑了盆冷水,心間裂開一條縫,石頭往裏扔下,沒有回聲。
所有迎接的熱忱,驟然成了反刺的尖刀。
她的冷意,就好像那天的親昵是夢,是虛幻,但活生生的溫柔又在提醒他這不是夢,只是現實殘酷。
好像沒發現陸星盞的灰敗碎裂,南姝反而很開心,”你願意教教我嗎?我總是跟不上班級的節奏,老師找我談話,說我是學習習慣的問題呢,剛好我聽你說做過很多計劃,就想着是不是能借鑒一下?“
陸星盞聽着自己生硬地說:“那是我的……榮幸。”
情緒潮汐逼近臨界,陸星盞再也待不住了,在還算能維持體面之前,他找了個自己都覺得有些牽強的借口離開。
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冰冷的空氣,在寂靜的房間無聲回轉。
南姝深深吸了口氣,躺回了病床。
系統覺得自己真的真的永遠不會懂南姝了。
【陸星盞在向你表白吧,你為什麽要拒絕呀!和他好好談戀愛,然後嘩嘩嘩掉經驗不好嗎?不管你對他有沒有真感情,但積分對你絕對是真的呀!】
按道理講,作為女主南芮绮喜歡的男人,都不是好攻略的對象,盲猜的話積分系數也是最高的,但南姝卻拒絕了。
南姝雙眸空靈,【還不算堅定。】
系統難得聽到南姝想自己解釋了,一邊感恩戴德,一邊問得謹慎,【嗷嗷,我知道你一般都很有眼光,很有預見性,你的想法肯定大多時候都是對的,我也不是想反駁你,就想知道你為什麽這麽說呢?你知道我腦子也不是太好哈哈哈。】
南姝:【水果誰剝的?】
【我上學幾天了?】
【他剛才說得最多的是什麽?】
一連三問,系統一個都答不上來。
除了在腦海裏崩潰地嗷嗷叫,就只知道求南姝趕緊解惑。
南姝若有所思,回顧了剛才發生的一切。
【帶着背包來的,沒有回教室,哪位同學會有機會送柚子。】
毋庸置疑,是東方瑛。
自上課的第一天起,學校和班上随處可聽見他們的傳聞。
南姝入學許多天了,陸星盞來班上的時間屈指可數,最多也只是偶爾拉着她關心幾句。
既然那麽熱烈地喜歡,為什麽過了這麽久才說?
再甜蜜的蛋糕也有保質期。
說到底,又有多少在乎呢。
系統認為,有時候南姝不好懂,但有時候也是好懂的。
她要愛的人,定是全世界非她不可。
陸星盞花了四五天的時間來選擇南姝,那麽南姝便會用四個月、四年、甚至四十年來考慮陸星盞。
若非孤注一擲,連跟她提愛的資格都沒有。
南姝從學校的醫院大樓出來,發現慕英空氣的味道都變了。
——暗流湧動的燥熱八卦味。
處于臺風眼的國際一班表面風平浪靜,老師正在講臺上清理作業,傅驚野坐在最後,敞着長腿翻閱堆積的試卷。
南姝回到教室,正好被老師叫住。
“南姝,我三天前布置的數據分析作業你沒做嗎?”
南姝溫馴地回答,“我今天早上交到您辦公室了的。”
老師将信将疑,“我這裏沒有哦。”
倒也沒有下意識覺得南姝撒謊,老師想起作業剛才是張友恩抱過來的,就問了張友恩。
張友恩又說自己臨時沒空,是喬雲稚幫忙搬的。
喬雲稚玩世不恭地打量南姝,“哦,不小心掉到哪裏了吧,要不你重新做一份交給老師?”
喬雲稚是慕英一霸,也算聲名赫赫,老師一看她這态度就知道有問題,“說得這麽輕描淡寫,數據很好寫嗎?這麽好寫你也做一份給老師看看?”
喬雲稚挑釁地望着南姝,“南姝可比我聰明多了。”
這一上一下,一來二去,喬雲稚和老師針鋒相對,最後把老師氣哭了。
班主任老饒知道後氣憤不已,聲稱要找喬雲稚家長。
喬雲稚樂呵呵地說,“老爸老媽在英國,唯有老姐一人在家,她在家裏待得頭頂都要生黴了,正好出來走兩步。”
說罷,她頑劣地跷着板凳,看向傅驚野的方向。
始終隔絕在班級外冷淡沉默的傅驚野,陰暗的眸子燃起暴戾的火苗。
可怕的風暴,一觸即發。
整個潼城的上流都知道,傅時暮和喬雲稚的大姐,喬陽繪的情史。
真正的青梅竹馬,天造地設,年少時懵懂生情,長大後順理成章戀愛訂婚。
但是突然有一天,喬陽繪消失了,電話裏跟傅時暮說,她厭了,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就這麽抛棄傅時暮,一走十年。
傅時暮卻始終不信,偏執地等到今天。
而喬雲稚的二姐喬雲襄,是八年前才從國外認回來的私生女,大概她和喬陽繪都更多遺傳父親,所以兩人長得十分相似。
傅驚野原本就有個因為被女人渣而死于非命的老爹,現在加了個被渣進行時還執迷不悟的大哥。
人近乎瘋魔。
傅驚野對于喬陽繪,不千刀萬剮不足以解恨。
喬雲稚今天的行為,無異于一種挑釁和刺激。
南姝站在講臺邊,某一刻與喬雲稚對上了目光。
昔日總是張揚頑劣的姑娘,如今眼神冷漠。
南姝頓了頓,卻向喬雲稚甜美地笑了起來。
柔波蕩漾,好似神明慈悲的寬恕。
可光的背後,必有陰影。
作者有話說:
喬雲稚:南姝對我傻樂呢
南姝:……